這種竹製聽管,在房子修整的時候就預先埋設進去,直通需要竊聽的房間。


    景園一直以來就是利用各種竊聽手段,替安定侯府收集情報的幫手。


    也因為這個,安定侯府和忠義伯府的關係一直沒有曝光。


    安定侯府比忠義伯府更害怕關係曝光,他需要忠義伯府在關鍵時刻對對手致命一擊。


    城門開了之後不久,景園這邊的情報就被匯報了上去。


    大胡氏看著被送回來的兒子,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洗了個冷水澡又受到驚嚇和委屈,天沒亮就發起燒來。


    這會子麵色潮紅,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神色萎靡,讓大胡氏心疼壞了。


    心肝肉的叫著。


    問下麵的人:“跟著人呢,都死的嗎?讓我兒受這麽大的苦?”


    不提跟著的人,不提死的嗎還好,她這一提,顧憲嚇得打了個冷噤,目露驚恐。


    大胡氏有心想把跟著的人教訓一頓,卻得知顧重陽已經幫她教訓過了。


    不僅教訓過了,最心腹的明鬥直接被杖斃。


    大胡氏氣得整個人都在抖。


    把抖得像篩糠一樣的手攥成拳頭,手邊的茶盞遭了殃,被她一把撥到地上,變成一地的碎瓷。


    丫鬟們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下收拾著碎瓷。


    明斛家的不在,也沒有人勸著夫人,她們這些人隻能自求多福。


    死了的明鬥,是明斛的堂弟。


    這會人被拉回家去了,明斛家的回家去幫著料理後事,不在府裏。


    那些等著回事和領對牌的下人,圍在抱廈門前互相交流著。


    “夫人還來不來了?”


    “不知道啊!”


    自來都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夫人不理事不發對牌,今日曬嫁妝還能糊弄過去,明日的婚禮若是辦砸了,遭殃的還是他們。


    明鬥那麽紅火,還不是說杖斃就杖斃了?


    他們這些人還沒有那麽硬的靠山,更不敢觸世子爺的黴頭。


    眾人急得火燒火燎的,也隻能先撿著能處理的處理了。


    鄭媽媽帶著春桐和夏溪前來送嫁妝,送來的嫁妝擺在惟誌院裏供著人觀賞。


    有人眼睛尖,看到那對玉如意,說:“我怎麽瞧著那對玉如意這麽眼熟呢?”


    “哪裏?哪裏?”


    “是有點眼熟。”


    不過看出來了也不敢說話。


    隻以為是東西有相似,或是溫氏日子過得艱難,把嫁妝出手換了銀子。


    而且新娘的嫁妝裏,那對玉如意並不十分顯眼,隨便挑出來一樣,都能跟那對玉如意相媲美。


    “傳言新娘娘家給了他們家姑娘半數家財做嫁妝,看來所言不虛啊!”


    “這麽多,我看著不止半數吧?”


    “我看著也不止。”


    “你們說妍玉春這是想幹什麽啊?是不是想靠著安陽侯府跟漢陽公主府……?”


    後麵的話沒說,隻意味深長的給眾人遞了個眼色。


    也有人消息靈通,已經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隻怕妍玉春的東家打錯了如意算盤。”


    “此話怎講?”


    “昨天晚上,安陽侯世子跟著朝安公主的孫子那夥小子,去景園吃花酒,聽說為了個琵琶女,跟新娘的哥哥打起來了,


    把景園砸了個稀巴爛,好像還鬧出了人命。”


    聽了這話的人無不對即將進門的新娘心生憐憫。


    這安陽侯世子真是個渾不吝,這是沒把嶽家放在眼裏啊!


    馬上娶親還去吃花酒,還對舅哥絲毫沒有敬重。


    “上回不就把大舅哥打了一頓了嗎?怎麽又打?”


    這是打大舅哥打上癮了吧?


    也有向著顧重陽說話的,“顧世子本來就對親事不滿,要說這門親事,還是那位趁著他不在偷偷給定下的,怕是人嫁進來還有得磨呢!”


    打大舅哥你們就覺得稀奇了?怕是回頭得連媳婦一起打!


    這些人議論,都沒避諱著安陽侯府的下人,就是鄭媽媽他們,都聽了幾耳朵。


    小廝春生擔憂的看著春盛,“春盛哥,世子真會打人嗎?”


    “會吧?”


    春盛也拿不準。


    他們進府早,他可是親眼目睹過二小姐怎麽欺負世子爺的。


    二小姐那時候把世子爺欺負得多狠啊!好幾回他都看到二小姐把世子的頭扇得bia唧,bia唧響。


    他要是世子爺,也得等人娶進門以後好好給捶打老實了。


    不過他還有些猶豫。


    小姐變化挺大的,已經改好了,不再隨意毆打奴仆,希望世子別打小姐吧!


    鄭媽媽訓斥道:“別胡說,好好看著嫁妝。”


    倆小子低頭稱是。


    他們都沒看到,後頭的花樹叢裏,顧重陽一臉不知該如何解釋的無奈。


    遇到下人來找他,“世子,曲先生他們到了。”


    隻能先默默走開,寄希望日久見人心吧!


    所有的嫁妝攤開來,放了一大片,珠光寶氣的,閃瞎人眼。


    反正主院過來幫忙的下人,眼睛快黏上去摘不下來了。


    還有樊婆子,看著如此豐厚的嫁妝,又是嫉又是恨。


    還有些坐立不安。


    她偽裝了這麽多年的忠貞不二,做戲做得自己都要信以為真了。


    沒想到在那個死丫頭手裏被扒出了本來麵目。


    她現在就擔心這麽多嫁妝,世子爺會不會被她收買了去。


    想到那死丫頭的刁鑽狠辣,樊婆子嚇得打了個寒顫。


    她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世子爺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得做點什麽。


    迎麵遇到小廝長弓領著個拎著個火盆的人過來,樊婆子問道:“這是給誰送去的?”


    “曲先生回來了,正在跟世子爺議事,這是給他們送去的。”


    “我正好要過去,我給捎過去吧。”


    順手把火盆接了過去。


    曲自鸞風塵仆仆,總算是趕著婚禮之前到了京城。


    樊婆子進了院子,就看到茜羅站在廊下。


    樊婆子滿臉堆笑地走過去,把火盆遞給院子裏的仆人:“送屋裏去。”


    熱情的拉著茜羅的手:“一路上還順利吧?”


    又問:“冷不冷啊?”


    拉著她去耳房裏取暖。


    給茜羅斟了一碗熱茶,炫耀一般,“你剛來還沒看到袁二小姐的嫁妝吧?嘖嘖嘖,說是金山銀山都不為過,


    沒想到短短幾年,袁家就發達了,掙了這麽一大片家業,真是了不得。”


    正說著話,又有人進來。


    樊婆子抬頭一看,來人是沈姨娘身邊的紅人於嬤嬤。


    神色怔愣了一下馬上變回正常,“您也一起回來了。”


    站起來給於嬤嬤讓座。


    “您回來得正好,我正發愁明天的婚禮呢,怕辦得不周全,看到您我就放心了。”


    說了一會話再次把話題拐到袁家送來的嫁妝上,誇了又誇。


    看到茜羅低眉斂目神色不明,樊婆子才放下心。


    於嬤嬤的話讓她更放心,“任她嫁妝再豐厚,也越不過世子爺去。”


    “是是是,還得是您,我這眼界是窄了點。”


    忙著給回來的人安排住處。


    試圖多拉攏些人。


    給於嬤嬤安排好屋子,幫著鋪床鋪,“那幫小戲暫且不說,茜羅姑娘和紅綃姑娘該怎麽安排?”


    “她們倆一個是跟世子打小的情誼,共患過難的,一個是姨娘賞的,不同於普通奴婢。”


    遊說著於嬤嬤出頭,趁著世子大婚的當口,趁勢把二人的身份確定了。


    趁亂把府中這潭水攪合得更渾些。


    等那死丫頭進門以後,內憂外患處處危機,她就顧不上對付她了。


    站在門口的紅綃聽到裏頭的對話,頓住步子,想聽聽於嬤嬤怎麽回答。


    隻是她的小丫頭靈芝有些沒眼色,見到她停下,疑惑的喚了一聲:“姑娘。”


    聲音一出,屋裏屋外的人的如意算盤都被打亂了。


    紅綃惱恨也沒法,她自己一個奴才秧子,沒名沒分的,這府裏除了這丫頭也沒人願意伺候她,就隻能先湊合著用著。


    被叫破了,紅綃不敢再偷聽,打了簾子進去。


    “聽說嬤嬤來了,我特意來看看有沒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


    她身後的靈芝,不著痕跡地往於嬤嬤的方向看了一眼。


    於嬤嬤笑道:“我跟樊嬤嬤正說著你呢,你就過來了,我這馬上就收拾好了。”


    紅綃聽了,心中一喜。


    但是再等著她往下說,她卻把話打住了。


    直到敘完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於嬤嬤也再未提起這個話題。


    於嬤嬤不提,樊婆子想提也被她給岔了過去。


    到最後於嬤嬤幹脆趕客道:“都先去忙吧,有什麽話等忙完世子爺的婚事再說。”


    紅綃氣結,等忙完親事黃花菜都涼了,再說還有用嗎?


    不過她一個大姑娘家,這樣的話卻是不好自己提的,隻能怏怏地離開了。


    她沒走多遠樊婆子就趕了上來。


    “紅綃姑娘沒去看曬嫁妝啊?”


    紅綃強笑道:“正想去呢!”


    暗自咒罵這死老婆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嫁妝?別人的嫁妝又不是她的,有什麽可看的?


    而且那人還是將來的主母,是來壓她一頭的人。


    隻恨世子娶妻也太早了,他現在還不懂人事,她屢屢勾引都沒能成事。


    她若是世子的人了,哪裏還用這些老貨替她開口?


    樊婆子左右看著沒人,湊近道:“我看著世子夫人送嫁妝來的丫鬟裏頭,有兩個姿色十分出眾,身材也婀娜,一管子聲音跟那黃鸝鳥似的。”


    看到紅綃的嘴唇抿了抿,接著道:“不過我們世子不是那喜新厭舊的人,這些新來的總越不過姑娘和茜羅姑娘去。”


    紅綃聽她提到茜羅,心裏微動。


    換了副麵孔,嬌滴滴的攬著樊婆子:“我算個什麽呀,隻怕在世子眼裏,給茜羅姑娘提鞋都不配。”


    “瞧姑娘說的,可著這府裏你可是頭一份,哪回世子的賞不是姑娘最多,老婆子以後還得靠您提攜呢!”


    紅綃眼珠子轉了轉,“我如今得靠著您老提攜呢。”


    “老婆子可沒這麽大麵子。”


    看紅綃要撂下臉子,話音一轉:“老婆子不行有人行,於嬤嬤是沈姨娘身邊的紅人,她說的話比老婆子說的管用。”


    紅綃摘了一隻鐲子塞樊婆子手裏,“全賴嬤嬤了,事成之後紅綃必有重謝。”


    樊婆子看著鐲子,掩下眼底的鄙夷,“姑娘求錯人了。”


    附到她耳傳授了一番機宜。


    “我問了一路跟來的人,於嬤嬤跟茜羅就跟親祖孫似的,茜羅去說準成。”


    對啊,要是慫恿著茜羅去開口了,憑著她的姿色比茜羅得強多了,有她的就會有自己的。


    茜羅比世子夫人還小些,兩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她到時候先下手為強,把世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惟誌院甚至是整個侯府還不是她說的算?


    就像沈姨娘似的,把持住侯爺,夫人算個屁!


    “還得嬤嬤陪著我一起去勸說茜羅,我笨嘴拙舌的,怕勸不動她。”


    笨嘴拙舌倒是沒有,就是茜羅那丫頭死板得很,樊婆子跟她是舊識,應該好說話。


    樊婆子想了想,應了下來。


    看到她們聯袂而來,茜羅有些意外。


    撩了簾子請她們進屋坐:“快請進。”


    “我這還沒收拾好,亂著呢,你們坐著,我找個茶碗給你們沏茶。”


    “快別忙了,我們就是許久不見想跟你說說話,不渴。”


    拉了她坐下。


    樊嬤嬤:“這屋裏還行,不冷吧?”


    “不冷。”


    ……


    說了一會閑話後轉入正題,“聽說世子夫人的脾氣可不怎麽好。”紅綃略帶憂愁道。


    茜羅不知道她們過來的目的,隻能跟著露出想愁容。


    樊嬤嬤:“嗐,做奴做仆不就這麽回事嘛,運氣好遇到個好主子,給賞個出身也有,運氣不好的,就像那邊的明鬥……。”


    紅綃就像感懷自身似的,抹了抹眼睛。


    “世子倒是對我們還算寬厚,就是不知道世子夫人如何?我們這樣的,隻怕會紮了世子夫人的眼,容不下我們。”


    哀歎:“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唉,你們就是缺個名分,有了名分,世子夫人也不敢胡亂處置你們。”


    兩個人一唱一和,直說得茜羅搖擺不定。


    這時候樊婆子放出殺手鐧:“茜羅姑娘你跟世子夫人之間,那可是殺父之仇,就算是你說不會報仇,世子夫人能相信你的話?”


    “反正若是我的話我是不敢相信你,到時候讓世子夫人看著你是什麽心情?還不到寢食難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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