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顧憲出事,墨雲覺得不可置信,這不可能。待確定是真的,隨之冒出的想法竟然是,怎麽如此巧合?顧憲剛剛生出對那袁氏的覬覦之心,就出事了?


    跟明斛家的一樣,墨雲也不相信這是巧合,懷疑是世子的手筆。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好,管他是蓄謀還是無意,管他是命定還是巧合,這樣的結果對於他們來說都比將來醜事暴露要有利。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她不敢想象如果二公子不出事,又非得一意孤行,他們勸不住他的後果。


    夫人肯定得遷怒他們,即使不遷怒,也得有人被滅口。


    這事出得太好了。


    因為太過慶幸,墨雲就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李嬤嬤坐在地上擼著褲腳拍著大腿哭,才讓她猝然驚醒。


    回過神來。


    她不能笑,現在該做的是哭,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意,不能被人揪住把柄。


    馬上伸手捂住臉,把表情遮擋住。


    嗚咽聲從指縫裏傳出。


    肩膀可疑的抖動也變成因為太過傷心。


    沒有人懷疑她,這院子裏的其他丫鬟看到李嬤嬤哭得不能自已,看到墨雲姐姐也痛哭哽咽,不論是不是想哭,一個個都跟著哭起來。


    看到大家都跟著哭,知道沒有露餡,墨雲放心了。


    一邊假哭著,一邊從手指縫裏偷偷觀察著周遭,尤其是李嬤嬤。


    看到李嬤嬤被人扶著送回屋裏,有些羨慕。


    院子裏太冷了,而且她現在心裏心花怒放,讓她真哭很難哭出來,她心裏沒底,怕裝哭久了被人看出破綻。


    她又不會有李嬤嬤那樣的待遇,這些人也不全為了巴結著李嬤嬤才對她禮遇,最大的因為是她年歲長又奶過二公子,這些人討好的是顧憲。


    別人指望不上就隻能指望自己,她好歹也是把一眾競爭對手踩下去才成為顧憲身邊的第一大丫頭的,不缺這點急智。


    待李嬤嬤一被扶走,馬上把哭聲調高,“啊,公子啊~”。


    哭著飛奔而去,留給別人一個悲痛欲絕的背影。


    趴在床上裝哭的難度比捂住臉裝哭的難度低了許多。


    即使是咬著被子忍笑忍得辛苦,也不虞被看穿了。


    很快墨雲又意識到在床上躺著裝傷心的另外一個好處。


    既然是悲痛欲絕,食欲肯定得受影響。


    總不能一邊說自己很傷心很難過,然後還胃口大開吧?


    不能多吃就餓。


    還好是躺在床上不怎麽動彈,隻需要偶爾歎息一聲,消耗也不大,饑餓還在可忍受範圍內。


    如此躺了兩日到了第三天上,墨雲一早睜開眼睛看著帳子上掛著的香包。


    算算日子,顧憲肯定還沒好,但是在外頭總不如在府裏條件好,所以最多再一日,就該挪回來了。


    她該起來了,不能再繼續躺著了。


    墨雲側扶著頭,不施粉黛的出現,讓其他人都很吃驚。


    就有小丫頭上前殷勤道:“姐姐怎的起來了,好點了嗎?怎麽不好好休息一下。”


    墨雲虛弱地笑笑,“哪裏就那麽嬌貴了?”


    複又道:“主子們不在家,院子裏那麽多事,哪能總躺著。”


    旁邊彤雲在心裏早就把白眼翻出天際了,卻還是堆出滿臉笑容。


    心裏嘀咕著:什麽玩意兒?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少了你這院子也沒翻天。


    嘴上:“姐姐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們都沒有主心骨了。”


    墨雲心下微動。


    覺得彤雲語氣中帶著點逢迎,往日她可不是這樣的人。


    試圖從她的神色中看出點什麽來,結果什麽也沒看到。


    不過到底留了意。


    墨雲從小在大胡氏院子裏當差,後頭被大胡氏撥給顧憲,對他們母子非常了解。


    不出她所料,辰時剛到大胡氏就差了人回來,吩咐把該準備的準備周全,被子熏一熏,屋子裏燒暖和了。


    墨雲張羅著讓人準備,又使了小丫頭彩霞去提醒了廚房那邊燒些熱水備著。


    彩霞過去尋了廚房管事的墩兒娘,“墨雲姐姐讓我來提醒嬸子一聲,回頭舅爺府上的人肯定得跟來不少,那飯菜和茶水什麽的,都提前多備些,省得到時候倉促準備來不及。”


    墩兒娘雖說在府裏很有勢力,但現在人心惶惶的,也沒有人來告訴她準備飯菜和茶水。


    聽彩霞說了,她琢磨可不就這麽回事。


    拉著彩霞的手:“好孩子,回去跟你墨雲姐姐說嬸子知道了。”


    夫人這會正一肚子邪火沒地方撒呢,府裏哪個不是謹慎行事,怕碰到夫人手心裏。


    沒到午時,大胡氏和安定侯府的人就陪著顧憲回來了。


    呼啦啦一堆人一溜馬車湧入巷子裏,主子加上護衛仆從馬夫等人,得有幾十口子人。


    動靜如此之大,顧重陽不消使人去打探就知道顧憲今日回府了。


    管事進來請示:“世子,要不要讓護衛準備一下?”


    顧重陽笑道:“準備什麽護衛,不用,來的都是親戚,又不是仇人,讓廚房準備準備,若是有親戚來,也好招待。”


    管事偷偷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在心裏品了品他這些話的真假,別說的反話。


    看神色倒是不像。


    外頭都在傳二公子出事是世子所為,現在世子對二公子出事的原因不否認也不承認,這麽看來十有八玖是真的了。


    據說胡相去了聖前借著求太醫哭訴了一番,皇上給指了個太醫回來,令太醫盡心救治,其它的都沒說。


    胡相和夫人這會指不定怎麽惱火呢!


    但是世子說不需要安排護衛防備,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去吩咐了廚房準備飯菜。


    廚房的纖竹得了吩咐,心裏疑惑也不敢多問,照著命令準備。


    左右如今天氣冷,食物做多了也不怕壞,客人不來,惟誌院上下自己吃也很快就能吃完。


    沒有人來更好,就當給惟誌院上下改善夥食了。


    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主院那邊出事,惟誌院的人心裏還是覺得稱心如意的。


    借機慶祝一下。


    纖竹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指派著人趕緊收拾雞鴨肥鵝,又殺魚,又割肉……。


    好在東西都是現成的。


    馬上過節了,各處莊子都在往惟誌院送出息,府裏就兩個正經主子,本來也吃不了多少。


    食材富餘得很。


    來往要熱水的,送器皿的看到廚房的人忙得熱火朝天腳不沾地。


    跟他們打聽,“這是要招待哪裏的客人啊?”


    世子夫人生氣回了娘家,世子倒是還有心情宴客。


    纖竹看著人越圍越多,跟攆雞似的轟人:“去去去去,別圍這了,耽誤了來送二公子的客人吃飯,你們擔當不起。”


    得知不是宴客,大家覺得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世子請胡家的人吃飯?


    想什麽呢?


    眾人一臉怪異的走開。


    曲先生的小廝烏騅過來領午飯,也聽說了這事。


    他來得晚一些,事情又有了後續。


    少爺帶人過去主院,探望二公子順便邀請胡家的人過來吃午飯,被謝絕了。


    據說胡相還挺客氣,拒絕的也很委婉。


    世子爺也未堅持,客套了一番,令下人好生伺候二少爺,又殷切囑咐二少爺好好養傷,爭取早日康複,之後就回來了。


    回來以後派了廚房的人,把做好的菜裝了食盒裏,送去主院那邊給客人“添菜”。


    烏騅到廚房裏的時候,送菜過去的人正哭喪著臉回來,手裏端著摔得快散板的食盒,食盒裏堆著盤碗的碎瓷和各色菜的混合物。


    各處領的碗盤器皿都是登記造冊的,有了損壞也得把損壞的拿過來銷賬,若是按照規矩是不得損壞的或是損壞率太高,還得扣月錢。


    也難怪這些人苦著臉。


    纖竹滿臉心疼的帶著人翻檢著拿回來的食盒,把沒摔壞的和摔壞但修補修補還能用的餐具撿出來單獨放在一邊。


    又把還能吃的菜也撿出來放到一個大木盆裏,讓人把上頭的碎瓷清理幹淨。


    一邊整理一邊嘀嘀咕咕的罵著:“作死哦,不吃讓人端回來就是,非得摔成這樣,這是沒餓著他,讓他下地獄做個餓死鬼,看看還糟蹋吃的嗎。”


    有年歲大的經過亂世災年的老仆,也跟著附和幾句。


    也有膽子小怕事,心眼卻不壞的勸道:“你們就少說幾句吧,回頭傳到那邊去又是是非。”


    眾人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議論著哪個菜洗洗還能吃,哪個菜得如何補救一下再吃。


    畢竟送去的都是雞鴨魚肉,任是侯府富貴,做奴仆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常吃到,也就舍不得扔。


    纖竹也在慶幸,畢竟隻是送些過去做添菜,不是整桌的席麵,今日準備的菜隻挑了幾樣送去,跟總量相比,損失也還可以忍受。


    這樣想想心情就好了許多。


    對眾人說:“我先把這些菜燴燴,給大家分了,吃的時候小心著點,別有沒撿幹淨的碎瓷片劃破嘴。”


    這點東西她還是能做主的。


    眾人吩咐嚷嚷著,“放心吧,肯定小心”,“又不是毛孩子,還能不知道這?”,“劃破嘴也怨不著你。”


    ……


    因為都是葷菜,纖竹又安排人收拾了一些素菜添進去。


    大家一起幫忙,摘菜的摘菜,架大鍋的架大鍋,生火的生火,


    熱鬧得跟過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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