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利爪”、“羽蛇神”和“嗨皮”這三家平日裏互相使絆子、恨不得一家獨大的“拉法”星土霸王,彼此之間竟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有的線索都指出,它們背後是同一個金主爸爸,在“利爪”所有的機密內容中,都用“燈塔財團”稱呼那一個龐然大物。


    “燈塔財團”正如其名,盤踞在“隕落地”星係,輻射的影響力如同隱形的燈塔之光,照亮了人心底下的齷齪,為黑暗和罪惡的陰影提供了庇護。各種帝國所命令禁止的走私交易、非法實驗,經過精明的文書修飾和隱蔽的艦隊運輸,在這個星係的每一條航路上文體兩開花。


    整個財團穩坐幕後,就像吆喝著鞭子的農場主,而每一顆星球上的諸如“利爪”的公司就是手底下的長工,星球上的居民就是他們飼養和收割的牲畜。他們精於人心,從手指甲縫裏抖落下一點兒微不足道的資源和不可能實現的謊言,就能讓人們像蛆蟲一樣活著,心甘情願地在永無出頭之日的泥沼裏蠕動。


    縱然有像“大肥魚”勞斯基這樣的勇士挺身反抗,但那也不過是防止讓大人物們犯困而保留的節目。低得可憐的人口增長速度讓“拉法”星喪失了活力和拚死一搏的勇氣,在“隕落地”星係的其他十多個殖民星,也是如此。


    形勢一瞬間嚴峻起來,但托利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變得興奮。自從來到這顆星球,他很少真正認真起來。但現在,一盤嶄新的大棋擺在了他的麵前,他感覺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栗。


    他將所知道的情況和勞斯基他們細細說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眾人立刻臉色凝重。但兩眼中卻燃燒著某種明亮的東西,是鬥誌,還是希望?艱苦的環境早已將戰士的內心打磨得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堅韌,永不放棄,是在這裏生存下去的先決條件。


    “這麽說,”勞斯基坐在地上擦汗,“我們要和一個未知的敵人戰鬥了?”


    托利抿了一口紅酒,注視著杯中蕩漾的血紅,那如同一抹初升的烈陽,即將撕開沉沉的夜幕。他給出了答案:“你說過,你會相信我的。”


    勞斯基咽下一口口水,從旁邊的冰櫃裏取出一罐冰蘇打水:“我要冷靜冷靜。”


    崔佛點燃了二十根香煙一股腦塞到嘴裏,吐出一團比火山灰還黑的濃煙,朝著托利搖搖手指:“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以前在艦隊服役時的司令,就是他在我的除名意見書上簽了字。很精神的一個家夥,在我把他塞到反應爐裏時還拚命大叫。我掐準了他記憶備份的更新時間,讓他在複活後也能完整地回味痛苦。”


    托利:“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也塞到發動機裏。”


    崔佛點點頭:“當然,隻要你不拋下‘拉法’星或其他什麽東西逃跑的話。”


    亨太:“我很強壯!我什麽都不怕!”


    海姆:“如果要打仗的話,我想申請一下屍體的優先回收權。”他被自動無視了。


    “秘密基地”的通訊頻道裏傳來嘈雜的聲音,沒有人想退縮。沒人害怕死亡,他們害怕的隻是失敗,隻有失敗會帶來真正的死亡。也沒有人願意投降,因為除了尊嚴,他們還有什麽真正可以失去的呢?


    麗塔從盥洗室裏走出來,幹淨又煥然一新,瞥了他們一眼,說:“男人都不打算逃跑,女人更不會退讓。”


    這時,勞斯基說話了。他看著托利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眸裏有火一樣的東西在閃爍:“這場仗,你怎麽看?或者說,你覺得有勝算嗎?”


    托利也直視勞斯基的雙眼,臉上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別的不敢說,但我一定有辦法拿下‘拉法’!”


    話音剛落,侍立兩旁的“悍將”紛紛稍息立正,一時間,鐵血的氣息彌漫,空氣裏濺出火星。


    托利從勞斯基的眼睛裏看到了渴望,勞斯基從托利的眼睛裏看到了決心。


    勞斯基將手裏的蘇打一飲而盡,狠狠地打了個嗝,緩緩說道:“我們所有人,都從絕望中走出來,隻要有一點兒希望,就是撲火的飛蛾,從不多想、不顧一切,才有了今天。信任,是最寶貴也是最脆弱的禮物,也是我們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


    他看上去有些惆悵,肥胖的身形卻無比堅定。這些話聽上去不像是他的風格,卻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流露。托利感覺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勞斯基接著說:“托利,也許我應該叫你的外號a03,我承認,以你現在手上的力量,你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強。你一定有大秘密,一個我們不敢想象的秘密。”


    崔佛不服地揚了揚眉毛。


    勞斯基向托利伸出了手,發出了真摯的邀請:“我再一次,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的‘秘密基地’。但是,我打算讓你代替我領導所有人。”


    沉默。沉默。沒有激烈的辯論、沒有反抗的真吵,所有人都隻是沉默,靜靜地等待托利的答案。正如勞斯基所說,信任,是最寶貴也是最脆弱的禮物。


    命運在這一瞬間降臨在了托利的肩膀上,從未有過的生命之重使他的呼吸都不由粗重。命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無數個未來在這裏交織,無數個未來將隨著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而誕生和幻滅,無數人的未來將隨著他的一個決定而奔流向未知的方向。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他在無數文學作品和心理研究報告中讀到過這種感覺,它的名字叫“責任”,駐足在每一個曆史上的偉大瞬間。一切的源起都是那麽的卑微,卑微到連簡單的思考都被忽視。


    “行。”


    幾乎是下意識地,仿佛有一雙手在後麵推動著他,他的手握住了勞斯基的手。他知道,這是他心的選擇,無關理性,全部來自“人”的智慧。


    遠古名畫《上帝創造亞當》中,人從與神碰撞的一指中開啟了智慧,而現在,同樣的光芒從這裏綻放出來,托利被一種全知的感受包裹起來,大腦以一種奇特的頻率運轉,摩西陷入了寂靜,他看見了前方,而前方就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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