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照看魯肅,但劉禪肯定也可能時時刻刻在魯肅身旁待著的。


    這隻是如今北伐大計準備在即,眼下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劉禪在這會兒當屬閑人一個,自然就是理所當然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約是過了九個時辰左右,劉禪正在一席絹布上寫寫畫畫呢,突然之間有人來報。


    “少主,那江東使者醒了!”


    “嗯?”劉禪一下子便把筆給扔在了一旁,連忙起身就往魯肅那裏去了。


    待到劉禪邁步走進屋內後,卻是第一眼便看到了半靠坐著的魯肅,雖然臉色還是蒼白無血但是精神卻是明顯恢複了過來。


    “子敬先生安好否?”劉禪一禮拜道。


    魯肅見此有些吃力的想要起身,卻是渾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隻能有些虛弱的點頭道:“多謝劉禪公子關心,在下自覺尚可。”


    “咳咳咳……”話音剛落,魯肅就沒忍住咳嗽連連。


    劉禪心下有些感歎,想魯肅堂堂江東大都督,昔年奔走於各方聯絡這才有了曹操赤壁的大敗,卻未曾想這才幾年不見,居然竟是已經虛弱到了這般地步,真可謂世事無常。


    不過雖然心中感覺可惜,但魯肅始終不是自己人,劉禪有心想要延續一下他的壽數更多也是為了兩家聯盟為了老爹那匡扶漢室的願望。


    隻是在魯肅尚未轉醒之前,劉禪便已經偷偷找過張機張老爺子了,想要問問具體的情況。


    可得到的結果卻是不盡人意,張老很明確的告知,魯肅的身體已經是病入膏肓藥石無救,至多也就剩下一年的命,甚至可能更少。


    這所謂一年的命,也僅僅是在魯肅徹底靜養不在奔波勞碌乃至勞神都不行的狀態,不然的話這個時間空是會越來越短!


    劉禪無法,也隻能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卻是對魯肅這個江東大都督頗感遺憾。


    別說一年了,就照著魯肅現在這個狀態,往來蜀中奔波,操心費神的為江東為其主孫權謀劃,恐怕長此以往下去,連一個月都未必能夠撐得住啊……


    微微歎息一聲,劉禪放下心中感慨,轉而是直接開口問道:“子敬先生此番前來成都,卻不知所為何事,我父已言明讓我暫權,子敬先生大可直言相告。”


    正平複喘息的魯肅聽見劉禪這話後,雖然心中覺得這種事還是要跟劉備或者諸葛亮商討才算正式,可問題在於他現在這狀態,起身都麻煩難道還要勞煩人家益州之主來主動見自己不成?


    魯肅一瞬間便放棄了這種天真的想法,朝著劉禪微微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在下也不瞞公子了,此番在下親至成都拜會,正因皇叔於我主乃是共同進退的聯盟,而如今曹丕倒施逆行為天不容,故而在下特意代我主前來,邀請劉皇叔出兵同伐假帝曹丕!”


    假帝?


    劉禪猛地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到江東給曹丕居然定下了這麽一個名號,倒還真有點意思。


    天子暴斃死得不明不白,曹丕卻在此時突然篡漢稱帝,言之為假倒也沒錯,看來孫權起兵之意的確為真而且好似還挺急切的。


    劉禪微微點了點頭,當下便是笑道:“我父與車騎將軍本為盟友,兩家都需要麵對共同的敵人,故而在下覺得汝主之意我父應是會考慮的,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子敬先生暫且休息,此事還需吾去通報才是。”


    “這是自然,子敬也便不耽誤劉禪公子了。”魯肅勉強抬手一禮,劉禪還禮告辭,卻是腳步不停歇的尋老爹劉備去了。


    “出兵伐魏?這不正好契合了我等北伐的計劃?”劉備聽完劉禪的回報,挑了挑眉有些興奮的說道。


    北伐越早便是劉備越想看到的,現在既然江東有所請,那劉備原本被壓製下去的心思卻是又活泛了起來!


    “吾兒,你覺得為父應不應該同意孫權的建議,與他江東同時出兵,須知若是真如此兩麵牽製,再加之我等大敵曹丕小兒如今又做出這等失智之舉,如此當大有可為之機!”


    劉備搓著手是越發的興奮,顯然是被魯肅的此番來意給帶動了起來,畢竟前後兩次的風波事情,的確是讓他很那再壓抑北伐攻曹之心了。


    “父親何故如此焦急!”劉禪笑了笑道:“父親可是忘了兒先前說的那些話不成?”


    “先前說的話?”劉備猛地露出了幾分疑惑的神色,但卻又是瞬間便反應了過來:“我兒說的是三家之中最先打算動手的必是曹丕小賊,且應是會在我兩家之前便有所行動的這件事?”


    “沒錯!”劉禪肯定的說道:“父親須知那江東孫權此番雖然意圖聯合出兵,但實際上卻並非是什麽好意!再我益州與曹魏相安無事多年的情況下,孫權想要借此機會來讓我方與曹魏之間產生新的仇怨,這難道是心懷好意?


    雖然父親所行之念本質上便是於那曹魏背道而馳,但爭霸天下的大事,又豈是幾番仇怨可以左右的!就說近些年來這天下發生的最後一次大戰,便是曹魏與江東之間的血戰,那一站江東式微差點沒有覆滅,而江淮一地在曹操親至之前,卻同樣是被孫權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損失之慘重比後來的江東略有不如卻也不差多少,有此新仇積怨在,試問這天下三分中的仇恨怨由是還有什麽比曹孫兩家更深的!”


    聽到這裏,劉備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道:“我兒的意思為父明白,此番孫權相邀看似是攜手破曹但卻同樣打著分擔仇恨的意圖,拖我等下水來給他江東創造新的機會!”


    “沒錯!”劉禪肯定道:“父親所說正是兒所想表達之意,須知所謂的盟友,不過是為了對抗勢大不可力敵之人而暫且聯合的敵人罷了,歸根結底父親與江東孫權之間,敵人的這層關係卻是一成不變的!”


    “暫且聯合的敵人……”


    劉備稍作沉吟,心裏卻是十分讚同兒子劉禪的話。


    須知天下三分諸侯,看起來目前是孫劉兩家聯手抗曹,可這完全是建立在曹魏勢大不可擋一家難以對抗的前提之下,有此孫劉兩家才會保持聯合的狀態。


    可倘若這等平衡被打破,那所謂的聯合其實就跟玩笑話沒什麽區別,單反是利益所在縱使還有聯盟的製約又能怎樣,該下手的時候誰都不會手軟,這種事換了劉備自己也是一樣,哪怕他一向是以仁義為名,但有的時候仁義卻也並非是完全適用在任何地方的……


    “那依我兒的意思,為父便是回絕了那魯子敬,不與江東聯合出兵伐曹?”劉備疑惑的問道。


    然而麵對此問,劉禪卻是大搖其頭的說道:“恰恰相反,依兒之見,父親不僅不要拒絕,反而還應該是同意孫權的請求,答應他我等與他一同出兵伐曹,但卻不能就如此簡單的答應!”


    麵對劉禪的回答,其中的含義如何,劉備心下疑惑。


    隻不過還沒等劉備發問呢,劉禪便是先一步解釋道:“父親答應與孫權協同出兵,同時也要向江東索要些錢糧以供我軍出兵之用,然父親卻要記住,答應歸答應,但卻一定不要商定出兵的時日,隻需議定會全力配合即可,同樣也做出一些調兵的動靜來讓孫權相信,這一點剛好有北伐的準備為用。


    隻消孫權半信那父親的目的也便達到了,往後就是靜等著曹孫兩家的大戰開啟,而父親便可趁著他們雙方你死我活的交戰之際,趁勢行北伐大計出涼州匡扶我大漢江山!”


    劉禪大手一揮的又接著說道:“總之便是一句話,父親您演好一場戲讓孫權相信我等會協同出兵,同樣也要盡力遮掩讓曹丕盡少察覺我等的動靜以便麻痹其人,而後便是趁著曹孫雙方拚個你死我活之際,父親卻趁機坐收漁利,進可以雷霆之勢竟取關中之地,退則亦可保涼州諸君歸於父親之下,得充沛戰馬資源以彌補我蜀中荊州兩地騎兵稀缺的問題!”


    “大善!”劉備猛地合掌而笑道:“我兒這番言論當真是說的為父心動不已啊!”


    “父親謬讚,此不過是兒的一番見解罷了,一人之言不可定,還請父親相召老師及孝直先生等人一同再行商定才是,兒此番言論也僅僅隻是個設想,真能否應用於現實卻還需多多打磨考慮才是!”


    麵對老爹的誇讚,劉禪可沒有沾沾自喜的想法,反而他很清楚自己距離真正的頂尖謀者到底還有多少的差距。


    而這些差距靠的可就不是努力了,而是那虛無縹緲的先天之才,這也是劉禪無法企及的東西。


    但人要知足,先知先覺猶在劉禪也不會多求什麽,雖然這曆史走向已經被自己這隻小蝴蝶給扇的麵目全非,但是有些東西可以改變但是有些東西卻也同樣是到死都不會發生變化的!


    看著如此謙虛的兒子劉禪,劉備心中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當即便是點頭應道:“好,為父便依禪兒的意思,這便將孔明孝直等人喚來一議!”


    劉備說到做到根本不帶有猶豫的,這關乎到他心心念念的北伐大事,若是因為拖延而耽擱了最恰當的時機那才想哭沒地方哭去……


    如此,一場由魯肅轉醒劉禪牽頭的議事,便又是在這入夜時分在大殿之中展開了。


    此番參與的人數依舊不多,諸葛亮法正劉禪三個老麵孔除外,也就是多了黃權並張鬆二人罷了。


    將此二人叫來,劉備自然是有著自己的考慮,須知以前商定一些過於機密的事情時,不叫這些新降的益州士東州士來此,便是因為忠誠也有個區別。


    現在兩年多近三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這忠誠的觀察也同樣是有個限度,一些能力足夠忠誠表現可信的人才,自然是逐漸進入了劉備的視線當中,一些過於機密的大事商定,也自然是少不了這些人的身影參與其中。


    此等變化劉禪看在眼中樂在心裏,其實他早就想要跟老爹建議擴充一下真正的核心智囊團了。


    可老爹總是以還需要觀察觀察這個借口來回避,現在終是擴充了人手,劉禪不僅不會有什麽意見反而還是巴不得如此。


    要知道一人力有盡窮時,眾人拾柴火焰高,要說不考慮到曹孫兩家的問題,但是隻在益州內施政謀智,那諸葛亮加上法正卻是足夠足夠的了,甚至劉禪也能完全的獨當一麵。


    但要說涉及到這爭霸天下的大事,需要考慮的方方麵麵數不勝數,各種各樣的限製條件好壞收益等等,卻又不是三三兩兩幾個人便能夠徹底做到萬無一失的。


    雖然人言多則失密,可既是連老爹都已經點頭答應了,那劉禪難道還有懷疑老爹看人眼光的必要嗎?


    這些年跟在老爹身邊學了不少的東西,可劉禪卻從來不曾覺得自己在識人之明的這方麵有超越老爹的地方。


    他能夠將費禕董允,蔣琬鄧芝等人提拔起來,讓他們提早的為益州為大漢發揮熱量,這靠的可不是識人之明而是劉禪的先知先覺。


    然而不論是庲降都督鄧方亦或者梓潼太守霍峻,甚至是張翼,張嶷等人卻盡皆都是老爹發掘出來的人才,這等眼光看人之能卻是劉禪怎麽也學不到精髓的……


    此番議事的結果很明顯,甚至過程都沒有發生什麽曲折離奇的地方,順暢的一匹。


    後來的幾人在聽了劉禪的建議之後,都表示十分讚同,大致上完全不需要做出什麽更改,僅僅隻是在小的細節上麵給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比如劉禪說索要的錢糧之數,這在諸葛法正等人眼中就有點小孩子氣的意思了。


    須知大軍調動糧草先行,與曹魏作戰自然不是小打小鬧的,劉禪開口索要十萬石糧草那夠什麽的。


    蜀中調動軍卒為戰,那當然不可能隻動個什麽三五萬人這般小數,不說五十百萬這等誇誇虛假,但一二十萬總歸是沒差。


    十萬石糧食夠什麽的,二十萬大軍一日人吃馬嚼的消耗就得需要萬石左右的糧食草末。


    而此番北出攻曹益州這邊跋山涉水走棧道不說,就算是荊州北上容易,那這糧草的消耗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十萬石小家子氣,若不換成一百萬石糧草之數,都恐怕江東孫權會懷疑益州到底有沒有真心出兵的想法,不然的話在麵對曹魏強敵之餘,又怎麽會隻索要區區十萬石糧草這麽小的數目。


    就算不懷疑出兵與否,那也定是會揣測是否為虛張聲勢以作假象,坐看他們江東跟曹魏之間鷸蚌相爭益州好從中漁翁得利!


    雖然劉禪等人本身就是這麽打算的,可要是讓孫權看出來就不一樣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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