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過後,兩人基本對對方的實力有了大致的估算。


    第九魔王渾身散發出冰冷凜冽的氣勢,一把血紅透明的短刀懸浮在麵前。


    刀名九寒封血刃,原是冰屬的頂級靈根九寒敖雪刀,經殺意激活了第二異變點後,更添新能力。最善以刺骨寒氣封閉截斷血脈,無論對人還是對妖,都極為強悍。


    殺意越盛,心越冰冷,這正是第九魔王自己領悟的,憑以成為薛偉親傳,第九魔王的刀意,冰心殺意。用最冷靜的,最無情的意境,禦使最狂暴的殺道之刀。刀寒心更寒,這時的他已經完全是一個殺戮的機器。魔道之法,斬魔亦斬己,即放棄了欲念情緒的幹擾,也放棄了身為人的同情憐憫等情緒。


    魔中之魔,太上忘情,正邪之分到了大道盡頭,又有什麽區別。


    與他相反,李悠現在戰意高昂,心中似有火在燒。


    他從出道以來遇到的敵人,要麽是他碾壓對方,一招斃命。要麽是被對方壓製,憑借種種手段險險反殺。至今他都還未遇到過勢均力敵,可以酣暢一戰的對手。


    而且李悠由於身世的問題,招惹來的敵人,大部分都是他惹不起的。長期以來就是躲,逃,隱蔽,這很不科學,小說裏的敵人不都是選著和主角實力差不多的來送經驗麽?怎麽換我了,起步就是金丹,還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現在終於李悠融合後期了,麵對金丹也有一戰之力了。一直以來他心裏都憋了一股火,斬殺宋風沙並沒滅去這股火。那是李悠底牌盡出陰死的,別看一刀斬了挺痛快。但對李悠來說,元嬰就是元嬰,並不是他能抗衡的。雖然贏了,但是有種作弊開掛的憋屈感。


    一直以來,他最需要的還是和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酣暢一戰,並戰而勝之。這樣的一場勝利,對他很重要。那是一種心理的建設,用一場場自己認可的勝利,構築起內心最堅定的必勝信心。這是每一個聖門頂級精英必須經曆的過程。通過了,就是李蔓露,阿難那樣的人族巔峰。失敗了,可能死,也可能變成葉餘夢那樣的工匠,借以逃避戰鬥。


    這些道理是入了青雲書院,李悠才從孟師那裏學到。也正因此,李悠回顧修行以來的戰鬥,逃跑躲避已經成了習慣,這深深的影響了李悠的做事風格。孟師之所以和李悠說這些,是因為以他的身份,將來是沒有逃避躲閃的餘地的。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遇事先想躲,隻有死路一條。他不是普通人,以和為貴,求的一生平安。


    李悠自己也明白,遠的不說,還有兩年多,黑大爺回歸之時,就是自己玩命的時候了。能逃麽?簽下血脈契約,如果黑大爺失望了,怕是不介意親手拍死自己吧。黑大爺從一開始隻是和母親交易,愛答不理的護著自己,到後來幾乎無話不說,介紹了不少辛密。隻是一人一妖之間的情誼麽?李悠沒那麽幼稚,黑大爺相中的是他的潛力,是在投資未來。如果李悠沒有了投資的價值,人情這玩意兒,妖有沒有可就兩說了。


    所以李悠這次出來,就是要改變自己。融入江湖,體察民情是,戰鬥亦是。今天,終於有個勢均力敵的敵人了,李悠也要借機好好衡量一下自己現在的實力,在江湖中到底是個什麽水準。


    刀出,盾起,什麽隱藏身份,什麽楚王府大世子,李悠已經完全拋之腦後。心中隻有一念,戰個痛快。


    一金一紅兩抹刀光帶起道道虛影,激烈的撞擊在空中。


    第九魔王原本見李悠融合期就能禦刀還有一絲驚異,但是看到了刀盾的樣子,也就不意外了。李悠刀斬元嬰的事早已傳開,他這一套極具辨識度的刀盾也成了身份的象征。正常情況下,他還會思考一下,李悠出現在這裏,是個人,還是代表了青雲書院已經察覺了他們的行動。不過冰心殺意下,一絲雜念不起,他現在隻想刀斬敵人。


    第一次麵對勢均力敵的對手,一交手李悠就發現了不同。最明顯的,斬盡誅絕這一招殺招是絕不敢輕易使用了。對方的連招招式,顯然是無數的殺戮中凝練的完美精華,絲絲相連,連綿不絕,不但沒一點破綻,且極具侵略性。李悠也隻能用同樣完美的金風送爽這一招,和其糾纏。否則一旦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就危險了。


    不過就這樣拚下去,李悠危險了。境界的差距,李悠根基固然深厚,對方也不是那些江湖水貨。每一次的兩刀相碰,李悠就吃了一點暗虧。


    好在李悠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在刀法上能占到便宜,他真正的依仗,還是腳下的雷龍舟。是他一直努力要把遁法融入自身戰鬥體係的新戰法。正好借這塊磨刀石,試一試。


    修行界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兵器靈根有著一條鄙視鏈。劍修鄙視刀修,一定程度認可槍修。槍修鄙視刀修,對劍修積極靠攏。認為槍是劍的延續。然後這三家一起鄙視其他兵器靈根,認為他們是奇兵異器。


    這個鄙視鏈的起源,還是道祖和儒祖都佩劍,天然賦予了劍一些額外的意義。所以道門和儒門幾乎人人佩劍,哪怕不是劍靈根。而刀自然被他們認為是粗鄙的,無人修習。


    以聖門的根基,自然造就了劍修一脈的強盛。而刀缺乏頂級傳承和頂級人才的開發,自然就弱了一頭。在普通江湖還好,畢竟刀用起來確實比劍容易,越是低級的時候,越是彰顯威力。但到了一定程度,兩者的上限差距就拉的太大了。


    就像現在的第九魔王,就是典型的江湖禦刀現狀。人站在地上,基本不移動,全副精力操控禦刀。攻防全憑一把刀。與其說是禦刀,倒不如說是把刀法當做一種術法施展。


    而劍修,之前說過,但凡財力支持,自身靈魂力夠得上水平的,都會購置一把法寶飛劍,用來戰鬥。而自身的劍靈根則包裹自身,人劍合一,禦劍青冥。把攻擊性和靈動性發揮到極致。這才是聖門頂尖弟子們的玩法。


    李悠入了青雲書院,孟師是有打算讓他棄刀用劍的,畢竟劍才是正統。而刀,根本就沒有上檔次的傳承,孟師自己也不會,教無可教。但可惜,李悠已經領悟了刀意,已經沒了回頭路。孟師也就隻能把儒門積累的劍修經驗全部教給了李悠,一來讓他以後收弟子,別再誤了別人的前途。另一方麵也是讓李悠有個參考,希望他能研究出自己的刀修之道。


    但是刀劍畢竟有別,刀走厚重,劍走輕靈,李悠為了將來教弟子,倒是學的認真,但是想用在自己身上,卻有一個最核心的問題。他的靈根是手機,既不是刀也不是劍。就一個人劍合一的關,他就沒辦法。


    直到雷龍舟的出現,遁法的確立,李悠突然發現他能借鑒劍修了。


    劍修人劍合一,禦劍青冥,求的就是一個快和靈活。而他的遁法,借助靈氣潮汐,往複無形,豈不更勝一籌?


    之前初創,還沒把握,麵對宋風沙那樣的元嬰,李悠不敢冒險。但是現在,李悠覺得可以試試了。


    趁著一招的間隙,雙方收刀凝氣,李悠心神一動,足下雷龍舟一閃而沒,帶著李悠突兀的出現在第九魔王身後。


    抬手一揮,殘月彎刀急射而出,直撲第九魔王空虛的後方。


    要是一般人,這詭異的瞬移,足夠讓其手忙腳亂了。可惜,修殺道的第九魔王雖也受影響,但是李悠出手的瞬間,心中殺意已被感知,失去了突襲的突發性。心若冰晶的第九魔王完全不受任何情緒感染,驚訝,迷惘,手忙腳亂?那是絕不存在的。


    也不回頭,放棄了用眼查敵,神識配合對殺意的敏感,反手一刀,準確的攔截了李悠這一刀。


    這樣的輕描淡寫,反而讓李悠有些驚異了。他靈魂壯大,神識敏銳,對對手能發現這一刀,倒不意外。他驚異的是對方戰鬥時的狀態,冰冷如機器,沒有一絲猶豫,沒有被突然的變化引動一點破綻。也許這才是久經戰陣培養出來的戰士吧,李悠對比後,意識到了自己欠缺的東西。


    果然,和這樣的對手交戰,以敵為鏡,才能更容易發現自身的不足。


    接下來,李悠完全用起了劍修那一套,身形飄忽不定,攻擊虛實相間。他知道自己的境界是硬傷,硬碰硬吃虧的隻能是自己。所以十刀有九刀都是虛的,招式也從金風送爽轉為了光怪陸離。


    光怪陸離這一招,九虛一實,但是就像招式名稱一樣,刀芒縱橫,氣象萬千,聲勢是駭人的。一旦對手被聲勢所攝,全力迎擊,就陷入了陷阱。進則可以牽引露出破綻,瞬轉殺招。退則可以空耗對手真氣,拖延戰鬥。


    可惜對手是個殺戮中成長起來的殺道刀修,論起戰鬥經驗甩李悠八條街。李悠變招,對手也變,出手隻出三分力,絲毫不被聲勢所攝,甚至主動減小禦刀距離,縮小戰圈,用距離來換取靈活。


    所以表麵看起來是李悠在壓著第九魔王打,其實對方絲毫不露下風。甚至這麽僵持下去,對方完全可以仗著境界的優勢,硬耗李悠。


    認清了形式,李悠雙眼微眯,閃動著危險的光芒。自己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仗著雷龍舟,仗著遁法,可以從容離開,沒有後顧之憂了。這樣的話,那就試一試那一招吧。


    殘月彎刀收回再飛出,第九魔王終於第一次臉上露出一絲驚容。


    招是殺招,斬盡誅絕。意是刀意,斬絕刀意。


    第九魔王也沒想到,這李悠壓箱底的竟然也是殺道刀意,而且是如此純粹的殺意,大氣磅礴,絲毫不沾血腥氣。這要是在我血宗,必是老祖座下最受寵的弟子,怎麽就入了儒門。浪費英才啊。


    殺道之下無勝負,隻有生死,想要生擒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誰的殺道更成熟吧。


    殺招,血雨腥風,刀意,冰心斬魔刀意。


    李悠並不知道殺道的危險性,修殺道者,殺人,殺生,殺天地,既殺敵,也殺己。往往因為對生命的漠視,他們在戰鬥的時候,隻管殺敵,絲毫不顧及自身。兩個殺道相遇,隻有兩種情況,要麽必死一個,要麽同歸於盡。


    但李悠這殺道得來詭異,他也不是主修此道,隻不過威力確實強悍,仗之為護身之術罷了。


    他這一刀出,用盡了靈根內存儲的真氣。卻並不是最後的手段。


    一個人的戰鬥風格,受自身靈根影響極大。一般都會為了發揮靈根的威力,固定某種戰鬥風格。一般偏向專精,後期再用法寶彌補自身戰鬥風格的不足,融入戰鬥體係。劍修就是典型。


    但是李悠的靈根是手機,從來就不是用來戰鬥的。所以他雖用刀,大部分實力也在這一刀一盾上,但他的戰鬥風格從來也就沒被刀盾束縛住。而是實用主義,都是護道之術罷了,哪個好用用哪個。


    以前,這斬絕刀意配合昆吾真氣的爆發,是他壓箱底的手段,自然用來做致命一擊。但現在,李悠可是剛從雷龍舟那裏學來一個新手段,換了壓箱底的。這斬絕一刀,就從殺招變為了誘敵之招。


    一刀斬出,李悠丹田內的昆吾真氣瘋狂的湧向雷龍舟。


    都天神光誅魔陣,李悠學會了,但是想用出來也不容易。他需要用自己的昆吾真氣為引,引動雷龍舟的力量,以自己的神識操控浩然氣和混沌都天神雷,凝成陣法。這需要一個過程,雖然也不算很長時間,但在戰鬥中就是致命的破綻。


    所以他一開始催動雷龍舟直接撞的時候才沒來及用,而是想複製對戰盧拓羅那次一樣,由對方魔意引動雷龍舟的力量,自行催發。可惜第九魔王刀意已成,殺道有成,斬滅了魔意,小算盤打空了。


    為了這一瞬間,李悠隻能發動殺招,引誘對方也以殺招相敵。殺招出手全心全意,也就沒精力旁顧了。


    其實原則上來說,李悠這還是開掛了,勝之不武。也隻有先天玄寶和額外的祖竅,才能讓他在用著殺招的同時,還能另起大招。


    但是對手可是頂級的金丹,不摻雜水分的。本就差著境界,無論雷龍舟還是丹田,那不也是李悠自己的力量。李悠又沒那麽迂腐,斷不會因此影響了自己的鬥誌。再說了,本就是努力在嚐試融合進入自己的戰鬥體係,以後這就是自己的實力。


    第九魔王用自己的刀意消磨掉殘月彎刀中蘊含的斬絕刀意,仗著自己更高的境界,更深的積累,磕飛了殘月彎刀,奮起剩下的一點刀意,一點真氣,就要趁勢長驅直入,斬殺李悠。


    但是他茫然的雙眼中,能看到的卻隻有無盡的光明,耳中隻有隆隆的雷聲。


    他怎麽還有殺招?這沒有道理啊!


    可惜李悠一招斃敵後,可沒閑心考慮他咋想。他麻煩大了!


    這場戰鬥不算長,但也有一分多種了。肆意的氣勢,縱橫的刀芒,早已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城中禁武,隻有官麵人才有資格動用武力,這是規矩。附近的城防軍和楚王府的情報人員已經聞風而動了。


    李悠也顧不得什麽秀水商號了,浩然氣鼓動,連接上大陣權限,憑借自身血脈與人道修為,封禁了大陣對這場戰鬥的記錄。然後用最後一點力量,催動雷龍舟,遁光一閃,遁出了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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