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提為了避免被楚王府惦記上,認清方向,一門心思跑路的李悠。


    風間和隱劍已經接手了調查楚王府的任務,在結果出來前,李悠又不可能真的殺上門去,弄死這門不知道該怎麽論的遠房親戚。否則出師無名,李悠自身身份又特殊。很容易讓母親和老姐那邊被動,被天下藩王以為是削藩的征兆。


    反正他的目的隻是消除魔災,盡量減少尋常百姓收到的傷害。親手幹掉了兩個主要人物,還養出了一幫如狼似虎的,急於找下家提升自身權限的武當門弟子。應該足夠了吧。


    所以他急急忙忙的就踏上了新的旅途,也算管殺不管埋,甩的一手好鍋。


    轉過頭來說奉命追殺李悠的浮屠血海宗老二和老五的血神子。


    薛韋的九個弟子,他最看好的一個是老大,另一個就是被李悠斬了的老九。隻有這兩人心夠冰冷無情,修的是薛韋親傳的殺道,無所謂七情六欲,皆盡斬之。剩下七名弟子,則各有側重,他們並不足以應對太複雜的魔意,隻能單修一種魔意,再針對的修煉應對之法,最終誅魔奪道。


    老二金婉玲出身煙花之地,擅長修煉媚欲之道,藏身映輝閣,以過往才子奢欲之心,凝練自身魔意。封號極欲天魔王。


    老五那個壯漢本是山賊出身,無名無姓,隻有個匪號血屠,修煉的則是恐懼一道。性喜虐殺,吸收對方臨死前最絕望的恐懼,凝練自身魔意。封號恐懼天魔王。


    兩人奉命追殺李悠,隻是剛出門,就顯示出了差距。


    金婉玲擅長魅惑,尤其對異性幾乎無往不利。很輕鬆的勾搭上儒門的一個外出執行任務小隊的隊長,借助儒門的傳送陣,直接趕到了雲夢城。


    她並不知道李悠這貨跑路已成習慣,打完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西行了。這南方本是小九的地盤,發展的又很粗鄙,根本沒搭建起有效的情報網。


    為了能第一時間獲取李悠的動向,金婉玲把目標定在了地頭蛇楚王大世子身上。


    用了幾天觀察,一場稍顯意外的邂逅,一點點手段,金婉玲輕鬆的成了楚王大世子第六十八房小妾,極受寵溺。


    隻可惜這楚王大世子也不是易與的人物,工作與私生活分的很清楚。金婉玲不動用手段的話,暫時還接觸不到大世子掌管的情報網。


    當然了,其實接觸到也沒用。他們現在連交手的雙方什麽身份都還沒搞清楚,李悠又用更高的權限刪除了官方最大的作弊手段,大陣留影。更是查無可查。


    可能也隻有大世子和楚王府的少數高層,隱隱有些猜測。畢竟他們和浮屠血海宗有勾結,而能刪除大陣留影的權限,跑不了三聖門和聖朝皇室。


    但是漫無目標之下,金婉玲選擇隱身在大世子身邊,倒也算一個有效的方向。


    而另一位老五血屠可就倒了黴了。他所在的區域是聖都和秦地的交界處,現在已經完全納入了聖朝皇室的勢力範圍。尤其是李蔓露接掌了天師劍,負責追查浮屠血海宗和九天。攘外必先安內,聖都還好說,固有地盤,雖然各種關係盤根錯節,但都是老派勢力,九天還有可能隱藏其中,浮屠血海宗可就沒戲了,完全沒有生存的空間。


    倒是秦地由於秦王府被誅,總有些遺老遺少,勾結本土勢力,在一些邊遠地區紮根。整體形勢還比較混亂。原本李蔓露也不好下手太狠,激起其他人的同情之心,再生麻煩。正好跳出來個浮屠血海宗背鍋,李蔓露現在打著清理血孽的名義,正在秦地進行徹底的清洗。


    所以這老五血屠,一無傳送陣可用,二沒飛舟搭乘,隻能認清方向,甩開大步,憑十一路趕路了。他連飛車都用不了,不經意散發出的恐懼之意,拉車的畜力根本扛不住。拉車的本就是馴化的小妖,全憑本能行事。對情緒的感知遠比一般生物敏感。


    他從西北之地一路南行,數日後進入了西方蜀地。


    離開了李蔓露軍威所攝之地,血屠卻一點不敢放鬆。


    論起天下九大藩王最憋屈的兩位一個是齊王,另一個就是蜀王了。


    齊地是因為是儒門的大本營,有個太上皇一般的大勢力壓在頭上,對於他這個世俗王者,自然是憋屈的。但是比他更憋屈的,就要數蜀王了,他頭上兩座大山,道門和佛門主脈都在這裏。


    蜀地多山,山美水肥,這裏原名巴蜀,東邊為巴,西邊為蜀。原本就是兩家極為強悍的妖族的地盤,巴地盤踞的是朱厭,蜀地的則是刑天一族。這兩族都是強戰之族,在十八頂級妖族之下,本也是數得上號的強族。當初人族與之開戰,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甚至為了防止逃竄的兩族殘兵休養生息後反攻,新生的道門,佛門,就把根基紮在了這裏。


    這一方麵體現了兩大聖門為了人族,親守門戶的壯舉。當然了,也是這兩族的祖地,本就是最好的靈地。妖族叢林法則,享受的資源本就和實力成正比。他們的祖地也就成了現在的九玄道域和靜靈祖山。


    浮屠血海宗霍亂天下的計劃,連齊地都算計了,但是實在沒人敢來蜀地搗亂。


    就算以血屠的殘忍張狂,來到蜀地,也要夾起尾巴做人。實在是佛道兩家,一個喜歡紅塵煉心,一個喜歡遊戲人間。你路邊一個不起眼的邋遢乞丐,都尼瑪可能是道門元嬰,江湖上為此倒了黴的數不勝數,這不是坑人呢麽?


    但是怕什麽來什麽,血屠自覺已經夠低調了,老老實實順著大道趕路,連功力都不敢露,生怕一點不起眼的魔意引起高手的注意。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軀,就攔在了血屠麵前。


    “南無彌勒尊佛,施主殺孽纏身,血腥濃厚,當墜阿鼻地獄。我佛慈悲,我來送你一程。”


    一個一身普通僧袍,麵容清秀,並未剃發的比丘尼,雙目無邪而明亮,平靜的看著血屠說出了這段話。


    血屠盡量露出最和藹的笑容。


    “這位比丘尼,可是有什麽誤會?我就是一個趕路人而已。”


    那比丘尼一雙無邪的眼眸,突然似有漩渦在眼簾內轉動,左眼冰冷犀利,右眼憐憫慈悲。


    “殺人者結因果,兩千六百七十九個慘死厲魂,為了他們的安息輪回,還請用你的靈魂為祭,安撫厲魂。請去死吧。”


    一言說罷,無盡的劍光就淹沒了血屠。


    一陣叮當作響後,血屠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用開山巨斧的斧刃刮了刮光明反光的腦殼。


    “草,老子裝孫子,是怕引來兩聖門的元嬰,可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金丹,就能容你囂張的。恐懼吧,尖叫吧,然後去死吧!”


    血屠那柄誇張的開山大斧並不是他的靈根,而是一件法寶。還是之前清洗大儒時,從一位儒門弟子那裏搶的,未來及煉化的法寶。那名儒門弟子也是有趣,自身生的矮小精瘦,靈根雖然是劍,卻是把三寸袖珍小劍。為此頗為受人笑話。後來幹脆托人煉製了這麽一柄誇張的開山斧,一味的求大求重,浪費了大量材料,反而不和自己的路子。氣性過了後,還在猶豫要煉化,還是和他人交換時,正碰上禍事,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自身是一種很特殊的術法靈根,鬼嘯。本來隻是一門輔助類靈根,有削人神誌,攪亂真氣的功效。經過魔意開了第二異變點,異化成了恐懼厲嚎,再融入其自身的恐懼魔意,直指對手靈魂,稍弱一點,能把靈魂直接吼散。


    就算尋常聖門弟子,修煉靈魂,強壯堅韌,不查之下也能被吼的頭暈腦脹,破綻大露。


    而且術法靈根的一大特點,越是初期越弱。雖然用起來看似氣勢磅礴,覆蓋極大。但是力量分散,威力有限。比不了兵器靈根近身一刀來的幹脆利落。但從金丹期開始,一方麵對自身力量的熟悉,一方麵靈魂強度的足夠,已經開始相當程度的控製術法靈根,把其約束在一個相對集中的範圍內,威力倍增。


    而血屠是元嬰,雖然隻是初入元嬰,積累還有限,但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元嬰,不是宋風沙那樣的雜牌元嬰。看他的排名就知道,在薛韋的九個弟子中處於中間水準。


    他已經把自己的這個術法靈根恐懼厲嚎,發展出了三種應用方式。一種是不加以束縛,聲傳百裏,是一種大範圍的輔助手段。一種是壓縮到極致,名為恐懼衝擊,單人作用,直指靈魂。最後一種則是真正的高級應用,是在薛韋的幫助下開發的,恐懼魔域。在一定範圍內,形成聲音與恐懼魔意混合的特殊空間,不間斷的折磨對手。


    現在環境特殊,他還是怕引起注意,想要速戰速決,出手就是極致的恐懼衝擊,打算直接磨滅對手的靈魂。


    那比丘尼確實被騙到了,有點戰鬥經驗不足,注意力更多的被巨斧吸引住,沒防備這無影無形的聲波攻擊。


    明亮的雙眸在衝擊下迅速灰暗下去。血屠的靈根,或者說術法靈根,本就最善碾壓,對實力低於自身的,威力極大。反而不像兵器類靈根,即便對實力更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血屠一擊得手,飛快收起巨斧,邁開大步,要在引起他人注意前趕緊離開。


    就在錯身而過,要遠離比丘尼那失去靈魂的,肉身未死的軀殼時。殺道的敏銳救了他一命,突然的警覺讓他側身飛退,堪堪躲過刺喉一劍。


    他再回頭看向比丘尼時,一滴冷汗劃過鬢角。


    隻見那比丘尼兩眼渙散無神,仿佛沒有了焦點。隨著靈魂的寂滅,肉體迅速幹枯,隻有一層幹皮包裹著並不算大的骨架。


    見了鬼了,血屠殺人無數,對死人的經驗也是豐富至極。人死後,什麽環境,多久腐爛,多久幹枯,都心中有數。哪見過這等剛死就瞬間幹屍的。


    更何況幹屍怎麽會攻擊?怎麽會禦劍?


    一般人遇到這情況,嚇也嚇死了。但是血屠跟著薛韋近二百年,一直在監禮司暗部效力。雖然儒門不會傳他們什麽真傳,但是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一些不太重要的辛密,為了幫助他們好好幹活,倒也沒隱瞞。論起見聞,他可比那些尋常江湖人強多了。起碼他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


    佛門枯榮寺鎮寺絕學《枯榮一線法》。這門法門太難練了,而且不但難練,一旦失誤,則有性命之憂。所以枯榮寺的大能把其拆分,成了兩部功法。一部《萬物寂滅法》,一部《萬物榮生法》。


    一部死道,一部生道。


    其中《萬物寂滅法》練到大成,就會是眼前這種幹屍模樣。也稱寂滅舍利子。


    老祖薛韋曾說過,他們修習的這殺道,殺天殺地,天地間少有克製,唯獨懼怕的就是這個《萬物寂滅法》。


    因為殺道雖強,但隻是死之大道中的一部分,隻是死之大道外顯的一門工具罷了。但死之大道這等凶險的本源大道豈是凡人可以覬覦的。就算枯榮寺也多修習《萬物榮生法》,修習這門《萬物寂滅法》的不足十人,而且基本死絕了,似乎隻有一人堅持了下來。但也近千年沒在江湖出現過了,所以也沒當回事。


    直到一具持劍幹屍,渾身散發著不祥的灰敗氣息,出現在自己麵前。血屠才想起老祖重點交代的克星。隻是這枯榮寺怎麽還允許這樣的害人功法傳授呢?


    但可惜,他想錯了,事情遠比他以為的要嚴重。


    那比丘尼的幹屍舉劍胸前,並未急著攻擊,而是從胸腔中仿佛硬擠出來的聲音,沙啞刺耳,像劃玻璃的聲音。


    “佛祖的指引果然不錯,我的機緣在你。不枉我跑這一趟。寂滅,榮生,一枯一榮,亦枯亦榮。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生死兩界,劍分兩儀,劃界式!”


    長劍玄奧的一劃,血屠驚駭的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殺人無數的經驗告訴他,他的身體已經死了。所有的生機連同靈魂被直接剝離了。技近於道,這已經不是招式了,而更近於神靈神通。


    他更駭然的發現,那比丘尼幹枯的屍體,隨著這一劍,充盈了起來。血肉充盈,生機盎然,又活了。


    見鬼,不是《萬物寂滅法》,而是《枯榮一線法》,這見了鬼的功法,怎麽可能有人練成。那可是號稱最接近超脫生死束縛的,佛門禁法。


    果然老祖說的,大劫將起,自有非人的恐怖天才降臨,攜非凡天資,恐怖氣運,應劫而起。又是一個聖人輩出,英雄起於微末的大勢將起。


    也好,有的你們這些天才出來,你們的氣運,你們的天資,早晚都是我等的口糧。枯榮寺比丘尼,我記住你了!


    比丘尼恢複了生機,甚至身材都高大豐韻了不少。劍指虛空,麵露茫然。


    她能感覺到,罪孽離開了,並未被消除。敵人沒死。隻是想不通對手是怎麽逃生的。


    迷惘了片刻,比丘尼抬眼看向東南方。


    怎麽佛祖指引還在,還有機緣。隻是這機緣好亂啊,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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