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對方大世子和幾個和尚動了,衛青山冷哼一身,站起身來對孟師微微一禮。


    “恩師,我去了。”


    孟師臉上隱隱有絲焦慮。他很清楚高端戰力上,自己一方有著不小的差距,每個弟子出戰,都是一場生死的考驗。他不能動,因為楚王沒動。劍六不能動,因為枯葉沒動。現在能挑大梁的也隻有大弟子常無痕和四弟子衛青山了。


    不過常無痕現在坐鎮飛舟,還輕易動不得。他在準備大招,真以為墨門高層的飛舟和外賣品一樣麽?真以為墨門現在就是個商業宗門了,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戰力了?


    但是,衛青山自己行麽?那幾個弟子現在也陷入了苦戰,反應過來的楚王府高手重整陣腳,畢竟還占著人數優勢,雙方一時也分不出勝負。


    這時一個人站了出來。


    “師爺,我陪師父走一趟。”


    孟師臉上表情更複雜了,擔心混雜著一絲寵溺。


    “禦直啊,你這元嬰,哎,李悠此舉揠苗助長。你的能力更適合領兵,單打獨鬥,你還差不少功課。”


    華禦直恭恭敬敬站在衛青山身後。


    “師爺放心,我不是隻身前往,最近新演練了一套軍陣,正是需要高手驗證一下。我帶戰舟隊出戰。”


    “哎,好吧,自己小心。本來想留你到最後階段再發揮,但是青山這一關確實困難且重要。”


    衛青山重重一拍華禦直的肩膀,也不多話,飛身衝出了飛舟,攔向了大世子等人。


    楚王大世子李熊信身後跟著四位家老中的頂級高手,身邊不遠處是以寂豐為首的枯榮寺十八羅漢。兩方麵的人若即若離,自覺離開了一定的距離,顯示著雙方合作的有限。


    看到衛青山一個人迎了上來,李熊信帶頭停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與憤怒。


    剛才臨陣倒戈的三個人,都是王府養了上百年的親信,為什麽會倒戈不得而知。但現在對方又是看似送死的上來了一個人,難道還想?


    不!李熊信堂堂大世子,出擊為何隻帶了四個人,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還是不被驚到了,再也不敢輕易相信那些外姓的高手,這次帶的都是王府嫡脈的李姓家老,絕不可能有任何忠誠問題。


    李熊信長槍一揮,燃起洶湧火焰,遙遙指向衛青山。


    “吾乃楚王府大世子李熊信,來者報名,莫要做了無名之鬼。”


    衛青山耿直而重規矩,倒也沒什麽出格的行為。遙遙一拱手。


    “青雲書院,孟師座下四弟子,衛青山。”


    李熊信聽聞這個名字,眼神一凝。他手中掌握的情報力量不小,自然熟悉這個名字。通達鏢局的大老板,情報界一度懷疑他和孟浩遠的關係。當然現在不用懷疑了,人家直接挑明了。


    “通達鏢局,衛大當家。通達鏢局是遵紀守法的優秀組織,為何今日要助紂為虐,平白毀了數百年的招牌。你若就此離去,我以楚王府的名義,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你繼續執迷不悟,那...”


    其實不止李悠喜歡嘴炮,江湖上的高手普遍都是嘴炮高手。隻不過李悠是習慣打不過才嘴炮忽悠,而江湖上則主要是為了占個理字。這個江湖,由於上邊有聖門和聖朝的重壓,殺人並不是件小事。城外荒郊野嶺沒人管也就罷了,人道覆蓋之地,受大陣監控,平白殺人是要被當地政府追責的。


    所以開戰前打個嘴炮,確認一下自己動手的正當性,是江湖上被逼出來的一種習慣。當然了,聖門弟子的嘴炮則是另一種原因,大家都是靈魂修煉的高手,通過嘴炮這種惠而不費的手段,如果能讓對手心緒失衡,影響到靈魂力,那就是一種不小的優勢。這是戰術。


    李熊信現在做的,就是戰術,陽謀的戰術。利用的是鏢局在衛青山心目中的地位。畢竟鏢局的運行,黑白兩道都要打點。楚王府是真的有資格讓鏢局開不下去。能威脅成,逼退衛青山,自然皆大歡喜,少了一個麻煩。就算威脅不成,也讓對手心有顧忌,難以發揮實力。


    可惜他不知道,鏢局在衛青山心中還真沒多大地位,他的心血凝聚是大陣外那些繼承了他傳承的宗門,是華禦直手下的那一支精兵。這話用來威脅三師兄長孫冬岐可能效果還好點,畢竟鏢局早已是風間隱身的上佳場所,快成了他的基本盤了。


    衛青山風輕雲淡。攻心之戰也是他領悟的兵法的核心之一,哪會怕了嘴炮。


    “我青雲書院,儒道正宗,聖人遺脈。你們區區藩王,無視聖朝旨意,攻伐人道分支,已是大逆不道的謀逆行徑。離死不遠的無知小兒,也敢在我麵前狂吠不止。”


    “哼!大言不慚,青雲書院還代表不了儒門,相反,你們這些人道敗類,看看吧。儒門,各書院可有來支援之人?誰是叛逆一目了然。聖朝旨意?就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帝,她姓李麽?”


    衛青山朗聲長笑。


    “無知小兒,質疑女帝?回去問問你爹,當年女帝登基時他敢放個屁麽?李蔓露在時,他敢放個屁麽?嗬嗬,小師弟年歲尚小,修煉日短,你們就敢欺辱上門。真是無知者無畏,明著告訴你吧,今天無論你們是勝是敗,我們這些人是生是死,楚王府已經注定被誅了。你們根本不知道惹上了什麽麻煩,就敢來當出頭鳥。”


    李熊信冷哼一聲,不打算繼續嘴炮了。對手明顯不是什麽菜鳥,鏢局威脅不到,他也想不出還有什麽能威脅了。


    “王府如何不勞你操心了,既然打算送死,七叔,你們送他一程吧。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也不好太輕視。”


    身邊的家老應了一聲,四把長槍燃起火焰,刺向了衛青山。


    楚地之所以尚火,就是因為對於楚王府來說,最好的靈根就是龍心。心屬火,南屬火,楚王府一脈最強的力量就是龍心帶來的南明離火了。


    麵對刺來的長槍,衛青山淡然一笑,終於抬手招出了自己的靈根。傘,一把鋼骨錦麵的大傘。


    衛青山的靈根並不優秀,甚至可以歸為日常用品的垃圾靈根。原本就是一把傘,節點還算不錯,有七十多個,但畢竟沒有合適的傳承,本來注定寂寂無名。但那時孟師開始挑選建立青雲六刃的人選,由於要隱藏,要忠誠,要融入江湖。所以孟師放棄了一直以來挑選弟子,資質人品缺一不可得硬性要求,更偏重對人品的考驗,反而放鬆了資質的要求。這樣,除了常無痕,其他五人才脫穎而出。


    常無痕這位大師兄,那才是真正的天才,資質,心性,人品無可挑剔。如果還在門內,起碼是狀元之才。去了墨門,依舊憑自身努力混到了高層。


    但剩下這幾個,實話實說資質都差了一些。放在一般上三門還算說得過去,但在聖門,正常來說連外門都混不上。如非此等特殊機遇,早就泯然眾生了。所以現在孟師已經開始反思了,所謂的資質真的那麽重要麽?


    師兄弟六人中,衛青山的資質可以說是最差的,但他的成就一點不比常無痕低。儼然已經是一個可以開宗立派的宗師級人物了。


    不過現在的衛青山又有了點差別,他的靈根變了。上次見麵李悠留下丹方後,出於對師弟的信任,衛青山馬上就著手煉製並服用了。鏢局實力強大,溝通南北,既不缺錢,也不缺渠道,煉丹這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現在的衛青山也是第二級特殊體質,和大娘,劍六一樣的存在。順帶著也把他的靈根提升到了九十九節點的中上品靈根,且發生了變異。


    李悠的丹方出自手機,完善且強大。這個體質是以陰陽為基礎,卻又因人而異,受個體屬性和認知的影響。大娘原本一片空白,得的功法是李悠傳的《日月淩空盛劍舞》,所以體質和領悟都偏向日月之道。劍六本就擅長生死之道,進一步的提升也是生死之道的方向。


    而衛青山在改善體質的時候,把他對兵法的領悟融入了進去。攻之道,其掠如火,迅猛狂暴,謀之道,其變如水,難測其變。他領悟的是水火之道。


    他的這把鋼骨傘,也異變成了水火遮天傘。


    麵對攻來的四把長槍,一股濃鬱的水汽籠罩了衛青山,身形消失在了突如其來的濃霧中。


    難知如陰,李悠在知道自己這個師兄和自己新收的小弟發展的方向是兵法,就絞盡腦汁,幫他們整理了一些上一世的知識。不過他再是文科生,也不至於去看古代的兵書,而且存世的相當有限。當然了,最著名的《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這一類廣為流傳的,借助其增強了的記憶,還是能寫出來個一二三的。再加上一些身為偽軍迷,對現代軍事的一些淺薄認知,和讀黨史時,記下的那些通俗易懂的戰術。大雜燴融為一爐,修飾一下文字,一篇《兵論》就成了衛青山這一脈的核心傳承了。


    尤其是《孫子兵法》這本古書,本就字字珠璣,大道而籠統。這書放在一般人手裏也就看個熱鬧,真正的兵書可不是這樣的。真正古代將領學的反而是大白話一般的具體而實際的內容,例如如何練兵,如何征兵,後勤保障如何維持一類的具體實操。《孫子兵法》這類書,是給那些真正有統兵經驗,打仗經驗的將領,作為一麵鏡子反思自身用的。


    而衛青山恰恰就是這種狀態,他的傳承初創不久,一切都還在似是而非的萌芽狀態。很多情況都屬於他知道該怎麽做,但並不清楚為什麽,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很難授徒。正常情況下起碼要數代天才輩出,不斷完善進步,才能把這門傳承徹底成熟。但李悠一本《兵論》,像是給了衛青山一本大綱,他隻需要按照自己的思索,往裏完形填空就行了。


    等於是李悠已經幫他把路指明了,按圖索驥的走下去就好。


    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就是衛青山從兵法中領悟出的六招。難知如陰,隱匿自身,水汽擋住的不單是視野,還有神識感應。


    麵對這等情形,楚王府的家老也經驗豐富,絕不以身犯險。脫手長槍飛出,四人禦使長槍,分工明確,分別從四個方向刺入水汽之中,試圖壓縮衛青山活動的空間,逼他現身。


    長槍似乎刺中了什麽,劇烈的波動從水霧中傳出,激烈的震動,撕扯著水霧向著四周飛速擴散。短短幾秒鍾就由數米直徑的霧球擴大到了上百米,還在繼續擴大。


    “阿彌陀佛,小心,有詐!”


    一旁的枯榮寺十八羅漢,雖然還沒阿賴耶識,但是第七識末那識修為還是不弱的。本能的察覺水霧有問題,小心戒備之餘,還是開口提醒了一聲,以全盟友之名。


    但是來不及了。


    水霧突然炸開,不是散開,而是被一團烈焰撐爆了。


    狂猛的火浪把麵前的所有人,李熊信,家老,十八羅漢全部卷了進去。


    李熊信麵露不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手段,沒想到不過就是一道火焰術法罷了。這麽大的範圍,這麽分散的力量,能有什麽用。


    江湖上對術法靈根者的實力,最直觀的評價就是術法被控製的範圍,越小,代表著控製力越強,威力越凝聚,破壞力越強。


    這麽大的範圍,完全就是不加控製的胡放嘛,而且玩火?楚王府怕過誰。


    李熊信手中精致長槍燃起洶洶火焰,猛然一抖,槍尖抖動,如梨花盛開。一朵朵火焰之花遍布身前,擋住了火浪。


    不對!李熊信突然麵色一變,這力量,這火焰,怎麽可能是沒有控製壓縮過的,難道這衛青山是妖族?


    火焰遮擋的視線後,李熊信並未看到,十數艘聖朝禁衛軍特供的戰舟,每艘攜帶十名金丹期修士,借助水汽的掩護,悄然來到了衛青山身後。


    為首之艦上,華禦直揮舞著一杆血色大旗,調集著近百金丹修士的力量,發出了這一擊威力驚人,範圍廣大的恐怖火焰。


    兵者,詭道也。衛青山再強,他也沒信心單人麵對李熊信和十八羅漢的圍毆。所以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掩護華禦直,可以全力發動攻勢。


    作為締造者,他很清楚華禦直這支隊伍的優點和弱點。合眾人之力,威力,範圍,控製性都是這套戰法的優勢。但缺點也很明顯,合起來的攻擊雖強,但是隊伍裏的每個人相對都太弱了。一旦敵人看穿,無論是斬首戰術直接刺殺軍陣的核心華禦直,還是耐心的消耗,用凝實的攻擊有目的的削減人數,都能直接克製這種戰術。


    所以衛青山一方麵是掩護,用水霧阻擋神識滲透的特性,掩護華禦直的戰舟隊伍接近,悄無聲息的進入攻擊範圍。一方麵是以己為盾,阻攔想要靠近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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