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什麽?”謝靜悅一臉無辜的看著周茹娉。


    周茹娉盯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半晌,見謝靜悅麵上還是一片平靜,她才有些訕訕的收回手,“沒什麽……沒什麽。”


    謝靜悅垂下眼睫,端詳著自己白皙柔嫩的指尖,“我剛剛不過是見表姐一個人坐在這邊發呆,以為表姐有什麽心事想不明白,這才好心提醒表姐一句。”


    “看來是我多慮了,那表姐你繼續,我回屋再歇會兒,等會兒還得到前麵去。”


    謝靜悅說著,就扶住采嵐和采薇的手臂,準備進屋。


    她也隻是想要提醒周茹娉一番,並沒有真正想要插手幹預此事,周茹娉不願意說,她正好落得個清淨。


    哪知周茹娉猶豫了一下,卻是伸手攔在她,“你……你等……等一下。”


    謝靜悅挑眉,“有事?”


    周茹娉看了一眼采嵐和采薇,“你們兩個先退下,我有話要跟你們小姐說。”


    采嵐和采薇二人卻是站著一動也未動。


    周茹娉麵上閃過一抹難堪。


    謝靜悅見她耳朵都紅了,心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以周茹娉的心氣兒,要在自己麵前說此事,隻怕也是硬著頭皮。


    她也不再故意為難周茹娉,對采嵐采薇二人擺擺手,“沒事,我與五表姐說幾句話,你們先回屋去。”


    采嵐和采薇對視一眼,便依言退了下去。


    周茹娉麵上的神色這才好看了些。


    她一邊絞著手帕一邊小聲問,“你當真不知道?”


    謝靜悅一臉的莫名,“我應該知道什麽?”


    周茹娉想了想,謝靜悅這些時日既沒與她們幾人一道在書齋念書,也沒與她們一道在府中賞花遊玩。


    好像除了去祖母那裏,也就在得月閣待著,許是那事她還真不知道。


    剛剛那番話,許是真心關心自己,想想府中姐妹,除了已經出嫁的姐姐周茹晴,也就謝靜悅對自己還不錯。


    她心裏糾結了一番,終究有些忍不住,伸手拉了謝靜悅坐到石凳上,不隻想到什麽,臉已經紅似朝霞。


    她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輕輕跺了一下腳,俯身小聲在謝靜悅耳畔道,“我……我前些時日在府中見到一人……”


    謝靜悅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瞪大。


    周茹娉被她這樣瞧得頗有些不自在,伸手輕輕錘了她一記,“哎喲……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謝靜悅沒想到她這般膽大,竟然直接就說出來了,不由輕輕咳了一聲,“你……繼續。”


    話既已說出了口,周茹娉好似也沒了那層顧慮,便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那日,我本是去父親書房取一本字帖,哪知父親外出還未歸來,那人恰巧也來拜訪父親,正好在父親書房外遇到了。”


    “後來……後來又無意中遇見了幾次,這才聽說他是五嫂娘家的表弟,原本是進京趕考,豈料今年春闈落第,五哥就做主留了他在府中做客,順便為他引薦京中的一些書香門第的子弟。”


    “我……我聽五嫂提起過一次,他……他學問可好了,說是十五歲就中了舉人,江南文風鼎盛,他小小年紀能考中舉人,是非常了不起的……”


    謝靜悅見她因為激動,而顯得愈發晶亮的雙眸,心裏暗道不妙。


    周茹娉沒有察覺謝靜悅的擔憂,她聲音裏也隱隱帶了一絲激動,“而且他這次沒考中,也是因為初初來到京城,水土不服的緣故,這才落第的。”


    “而他如今才不過十七,就是再等上三年,也隻是弱冠之年,若是三年後能一舉中的,那就是進士及第……”


    謝靜悅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抬手打斷她的話,“那又如何?就是他高中狀元,又與你有何幹係?”


    “你……”周茹娉一噎,吭哧了半天,臉漲得通紅,也沒能憋出一句話來。


    謝靜悅盯著她看了半晌,直至看得周茹娉皺起眉,瞪了謝靜悅一眼,又氣哼哼的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抬腳踹了石桌底座一腳。


    哪知正好磕著了腳指頭,直疼得她一陣齜牙咧嘴。


    謝靜悅微微伸直自己的腿,好整以暇的看著周茹娉,“表姐這些時日一直悶悶不樂,隻怕還不止這一樁事吧。”


    若周茹娉隻是對這五表嫂的什麽表弟起了什麽心事,這也就是少女懷春,也不應該整日裏沉默不語,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才是。


    周茹娉一聽她如此問,立時嘟起嘴,狠狠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我娘……我娘已經在給我相看人家了,隻怕過些時日就要定下來了……”


    謝靜悅這下子是真有些好奇了,這事她是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說。


    周茹娉麵上的神色越發沮喪,“原本這事還沒說定呢……這不是大伯最近升官了嘛,那邊就遞了話過來,我……無意中聽見我娘跟我爹說,準備送了兩家的八字去合一下……”


    這隻怕不是無意聽說,而是有意偷聽的吧。


    謝靜悅挑眉,“是哪家的公子?就這般讓你不滿意?”


    周茹娉卻是不肯說,她有些賭氣的跺了跺腳,“快別提了……就這樣趨炎附勢的小人,一聽大伯升官就趕著來結親的,能是什麽好人家……”


    謝靜悅想起夢中她後來做的那些事,此時再聽她說了這些,不難猜出她為何要那般做了。


    但她總覺得,這事有蹊蹺,世上哪就有這般巧的事。


    靖遠侯府雖說不像那些書香門第那般門風嚴謹,但是對家中女兒教導也很是看重。


    像謝靜悅長這般大,就從沒進出過靖遠侯府的前院,也從沒在靖遠侯府的後院見到過外男。


    周茹娉哪就那般巧,不但接連幾次見到五表嫂的什麽表弟,還偏偏知道了對方如此多的事。


    “可就算是不滿意,你也可以直接跟二舅母說呀?”這也是謝靜悅想不通的地方,夢裏周茹娉走到那一步,實則是有些說不通的。


    “二舅母曆來疼愛你,把你看得如珠如寶一般,若真是不願意這門親事,想來她也不會強逼著你同意的。”


    “哎呀,你知道什麽……”周茹娉氣得嘟起嘴,“那家是……是……,反正我爹娘是不會拒絕這門親事的。”


    “那我能問你,為何這般討厭那門親事嗎?除了這次因為大伯升官的事以外……”謝靜悅幹脆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道。


    周茹娉明顯愣了愣,“就這還不重要嗎?他們是看上大伯升了官才答應的,又不是看中了我……”


    謝靜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不是說這個不重要,但是這也不能說明對方就是一無是處不是?再說結親本就是門當戶對,先前許是咱們高攀,如今咱們侯府眼看著起複了,對方答應這門親事,也無可厚非。


    誰都想結一門有助力的姻親,當初二舅他們為你相中這一家,也未必不是看中這一點,……”


    你若就因為此,反而私自選了一個壓根就不知深淺底細的人……豈不是太過意氣用事了。


    謝靜悅抬眼見她麵上還有些不服氣,又問了一句,“我往日裏也很少聽你提起五表哥五表嫂他們,怎麽如今聽你這話,到跟他們走的這般近了?”


    五表哥是二舅身邊的秋姨娘所出。


    以周茹娉往日的性情,對這庶出的兄長,曆來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可偏偏如今她倒是一反常態與那邊親近了起來,若隻是因為這什麽所謂的表弟,……嗬嗬……在她看來,事情隻怕遠沒有表麵這般簡單。


    謝靜悅如此問,周茹娉麵上的神情不由有些訕訕,“到底也是我五哥,哪裏就能那般生分了。”


    謝靜悅忍不住哼笑一聲,有本事這話你當著你娘的麵去說。


    謝靜悅也不揭穿她的言不由衷,隻看著她的眼睛,直把周茹娉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坐直了身子,“幹嘛又這般看我?”


    “二舅和二舅母不管如何,總不會害了你,在這關口,對方答應下親事,難道他們就看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他們既然能應承下這門親事,那麽必定是考慮清楚的。”謝靜悅說到這裏,隻能再次把話挑明了說,“再說那什麽表弟的,你所知道的一切,也不過都是聽說……聽說……,人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五表姐,那你說說你這聽說的話裏麵,到底又有幾分真……有幾分虛呢?”


    謝靜悅的話猶如一記響雷敲響在周茹娉耳畔,她麵色頓時一下子就難看起來。


    “你……”


    謝靜悅直接打斷她的話,“二舅母他們給你相看的人家,不管如何,肯定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肯定私下裏也是派人去打聽過的。”


    “不管是家世人品,應該都是過的去的,你若是因為旁的也就罷了,若自是因為這個什麽表哥的……我覺得你還是仔細想想清楚。”


    “你就從沒想過,就在你議親的這個當口,你偏偏就遇上了這麽一個什麽表哥……你就不覺得這裏麵太巧了一些嗎?”


    謝靜悅說完,也不再看她有些慘白的麵色,徑直扶著石桌,慢慢站起身,“我再勸您一句,有些事,五表姐不妨直接說給二舅母聽,凡事二舅母總不會害了你,……你若是受人蠱惑,做出什麽不好的事,隻怕日後悔之晚矣。”


    “我言盡於此,五表姐還是好好想想……”她緩緩抬起腳,盡量不牽動傷口,慢慢往屋內走。


    采嵐和采薇二人一直候在廊下,雖不知她們二人說了些什麽,但是見兩人神情,也知道並不是什麽讓人愉悅的話。


    此時見謝靜悅抬腳往這邊走,二人忙小跑著過來,攙扶謝靜悅。


    那邊周茹娉還有些愣怔的坐在那邊,目光有些呆呆的看著謝靜悅逐漸遠去的背影。


    …………


    謝靜悅回到屋內,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管周茹娉如何選擇,她已經做了她應該做的。


    而且,周茹娉雖說性子驕縱了些,到底不是個蠢的,自己已經把話說得這般透了,她要是還想不明白,傻傻的往別人圈套裏麵鑽。


    那她也隻能愛莫能助。


    采嵐端了一杯水過來,小聲在謝靜悅耳畔道,“小姐剛剛跟五表小姐說話的時候,四表小姐,一直站在窗口看呢。”


    “哦?”謝靜悅挑眉,她還真沒注意。


    “她現在人呢?”


    采嵐對院中努了努嘴,示意謝靜悅看。


    謝靜悅繞過屏風,走到窗前,就見周玫不知何時已經坐在石桌前,正小聲與周茹娉說些什麽。


    謝靜悅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若說先前她還覺得這裏麵有什麽蹊蹺的話,此時看到院中的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就是不知道周茹娉會不會又被某些人三言兩語的給繞進去。


    她冷冷看了一眼明顯神色有些焦急的周玫一眼,就移開目光,轉身吩咐采薇,“回頭給謝嬤嬤捎信,讓她盯著點兒周玫,還有注意一下府中的發生的事。若有什麽不尋常的事,需盡快告訴我。”


    采薇點頭,“奴婢等會兒就給那邊捎信。”


    謝靜悅頷首,抬眼看了一下已經開始偏西的日頭,“收拾一下,咱們要去前麵祭拜了。”


    采嵐伺候她啊換好衣衫,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她的膝蓋,“你這腿隻怕是暫時不能跪了。”


    謝靜悅輕輕抬腿試了試,“再取些布帶過來纏上幾圈,也就無大礙了。”


    采嵐想想也是這個理,便又取來一些布帶,細細替她又纏上了數圈。


    “您還是盡量小心著些,若是覺得不舒服了,就歇上一會兒。”采嵐想想還是細細叮囑了一番。


    這邊主仆幾人收拾好,正準備去前麵大殿。


    周玫和周茹娉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表妹這是要去祭拜了嗎?”周玫麵帶著一絲微笑上前。


    謝靜悅此時對她著實是有些厭惡起來,便有些懶得搭理她,隻淡淡應了一聲。


    哪知周玫好似看不到她的冷淡一般,徑自跟在她身後,“那我和表妹一道去吧,若是表妹不方便叩拜,我替表妹叩拜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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