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漸漸遠去的兩人,采嵐提著的心卻一直沒放下。


    一旁的采薇忍不住道,“你們說,小姐這樣趕路,身子骨會不會吃不消呀?”


    桂嬤嬤也收回視線,把有些凍紅的雙手,相互搓了搓,“好在給小姐穿了皮襖子,又披了那件新做的狐皮鬥篷……現在就算是擔心也於事無補……不過看靖陽王那樣,倒也知道要關照小姐……想來應該是安排妥當了。”


    她們幾人剛剛雖是隔得有些遠,具體情形瞧不清楚,但是也看到趙睿後來有幫謝靜悅提了包袱。


    不管如何,對方是堂堂王爺,能幫著自家小姐提包袱,已經是極為不易……其他的,她們也不敢奢求太多。


    采嵐跟著接了一句,“咱們如今無法跟著去,也代替不了小姐受苦,還是回去好好守著院子,不能叫其他人知道這邊的事才好。”


    “我回頭去菩薩跟前上柱香去,求他保佑咱們小姐平平安安,萬事順遂才好……”


    幾人說著各自的打算,很快便進了院子,重新關上院門。


    …………


    這邊謝靜悅跟著趙睿不知走了多久,隻覺雙腳先是走的起熱,後又漸漸感覺靴子被雪洇濕,腳漸漸凍得發麻,失去知覺,隻能木木的跟著邁動雙腿。


    原本趙睿的步子邁得很大,後來察覺到謝靜悅跟的吃力後,才漸漸放緩腳步。


    饒是這般,謝靜悅也跟的很是吃力。


    好不容易等到趙睿停下腳步,謝靜悅又緊走了幾步,才跟著停下腳步,左右四顧,發覺這裏自己從未來過,不由問了一句,“……這……這是哪裏?”


    “後山。”趙睿淡淡丟下一句,又朝著眼前的懸崖看了一眼,再看了看一旁的謝靜悅,好看的眉頭又不由皺了皺。


    謝靜悅也察覺到對方的視線,不由抬頭看了過去,見對方移開視線,又看向前方,不由好奇的上前一步,跟著看過去。


    “……”一聲尖叫好險沒出口,謝靜悅及時伸手捂住自己的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小嘴。


    雙目瞪得溜圓,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深淵,雖說大部分已經被白雪覆蓋,但是隱約還是能看到山澗翠綠的林木。


    先前她被趙睿擋在身後,倒是沒瞧見他們這是站在了懸崖邊。


    現在瞧清了,她自覺得小腿肚子一直在打顫,她可不覺得憑借自己這樣,能從這上麵下去……


    趙睿自是瞧見她這幅樣子,不知怎的,心裏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生出些許惡趣味來。


    “咱們要從這裏下去,山下已經備好馬車等著了。”


    謝靜悅瞪大一雙清澈的水眸看向他,確定他不是開玩笑之後,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咱們可以從……別的地方下山……”


    “時間來不及,從這裏下去最快,咱們天黑前,必須趕到下一個落腳點。”趙睿看著她那雙眼裏流露出真切的驚恐,心裏不知怎的又有些悶悶的。


    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手忍不住覆上心口的位置。


    謝靜悅見他皺眉,想起之前一心大師的叮囑,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耽擱了這次病人的救治……那麽豈不是讓師父失信於人……


    不,她不能……師父待她這般好,她若是這點兒苦頭都吃不了,何談報答師父的教導之恩。


    她微微一咬牙,努力收起先前的害怕,佯裝鎮定的問,“那師兄是打算如何下這懸崖?”


    她左右看了看,見除了光禿禿的山壁之外,其餘什麽也沒見到,這總不能是徒手往下爬吧?


    趙睿見她這般快就收斂情緒,竟然還敢主動詢問如何下山,難不成她還真敢一個人下山不成?


    他的視線落在她單薄的身板上,別說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就連他前些年,功夫沒有修煉到家時,也不敢保證僅憑一己之力,就能下得了這百丈懸崖。


    這小丫頭別的沒有……倒是長了一副傻大膽。


    但不知怎的,看到謝靜悅這樣,他反倒沒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輕輕一拂手,一側積雪被打散,露出一截鐵鏈來。


    他手在虛空裏一抓,那鐵鏈便如活過來一般,直接就往他手中飛來,很快便被他握在手裏。


    鐵鏈上傳來刺骨的寒涼,他竟好似未能察覺一般,隻把視線落在謝靜悅身上,“過來。”


    謝靜悅不知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乖巧的上前。


    趙睿看她被鬥篷從頭到腳都包裹在內,原本皺起的眉頭平複下來,他把肩上的包袱取下,直接拋給謝靜悅,“拿著。”


    謝靜悅忙伸手接住,抱在懷裏。


    趙睿一把拉住她鬥篷的衣襟把她整個人裹緊了一些,這才輕聲道了一句,“得罪了。”


    說完,他也不等謝靜悅有所反應,便直接把謝靜悅整個人夾在腋下,一手拉著鐵鏈,就縱身往懸崖下一跳。


    跳下懸崖的那個瞬間,謝靜悅整個人都是懵的,隨著兩人下降的速度,風刮到臉上,刺拉拉的疼,她人才跟著清醒了過來。


    眼前飛速掠過的景物,讓她的心差點兒就跳出嗓子眼,可是還沒等她嚇得尖叫出聲,她就又想起他們這會兒正懸掛在懸崖之上。


    自己若是一旦失聲叫出口,讓趙睿分心,兩人豈不是都有掉下懸崖的危險。


    這樣一想,她反倒沒了那麽多的緊張與害怕,生怕因為自己而影響了趙睿,她緊緊咬住自己的唇,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來免得打攪了趙睿。


    趙睿一邊快速的下落,一邊小心避開一些山石林木,看準落腳的之地,卻還時不時分心留意被自己帶下來的謝靜悅。


    見她一直一聲未吭,他心裏也不免提了起來,難不成剛剛跳下來的瞬間,人被直接嚇暈過去了?


    想想謝靜悅不過是個普通的閨閣女兒家,如此反應倒也是正常,便也不再多費心了,隻一心關注著腳下越來越快的速度。


    整個過程在謝靜悅感覺是很漫長的,實則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兩人就已經來到山腳下。


    趙睿雙腳一站穩,就把謝靜悅放下來,等她雙足落地,他下意識的伸手扶了一把,生怕人真的暈過去而摔倒在地。


    他一把把包袱拿了過來,又低下頭想要看看人到底如何了。


    哪知他一俯身,卻正對上謝靜悅剛剛睜開的雙眸。


    那纖長濃密的眼睫輕輕的抖呀抖,露出裏麵那雙燦若星辰的清澈雙眸。


    趙睿隻覺自己的心也跟著微微一顫,不知為何,再次對上這雙眼眸時,他竟是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忙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謝靜悅剛剛睜開眼,就見到趙睿正低頭打量自己,看那樣子是擔憂自己剛剛有沒有害怕吧?


    她剛想回對方一個微笑,示意自己並不害怕,隻不知是不是之前殘留的恐懼仍在,她試了半晌,麵上也沒能露出一絲微笑來,倒是對方好似受到驚嚇一般,忙不迭的退了開去。


    謝靜悅此時也能站穩腳步,見此,隻當對方這是顧忌著男女大防,這才如此,便微微福身,“剛剛真是有勞師兄……”


    趙睿卻是幾不可察的又往後微微退了半步,“已經到山腳下了,咱們先去馬車那邊。”


    說著,也不待謝靜悅回答,徑直往前行去。


    山腳下,草木茂盛,許是大多雪被山上的林木遮擋住了,山腳下隻見零星的積雪,倒是比山上要好走許多。


    謝靜悅也不敢多耽擱,忙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出了山徑,剛剛繞過一處山坡,就見到停在一旁的車馬。


    除了一頭戴鬥笠的趕車車夫以外,並不見旁人。


    那人應是識得趙睿的,一見到兩人,就忙從車轅上跳下來,躬身給二人見禮。


    趙睿一擺手,那人才直起身,忙取來腳凳,又伸手打起簾子。


    謝靜悅也不多做推辭,扶著馬車,踩著腳凳就上了馬車。


    隨即,趙睿便把包袱遞給她。


    謝靜悅接過,道了謝。


    趁著簾子還未放下之際,就見趙睿已經跨上一旁一匹黑色的駿馬。


    謝靜悅剛剛坐下,就聽得一聲馬鞭的破空聲,很快馬車便快速的往前駛去。


    但是不知是馬車夫趕車的技術好的緣故還是為何,馬車雖是趕得極快,但也極為平穩,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謝靜悅見馬車內除了左右安置了軟榻之外,中間的茶幾下麵,還安放了炭盆,車廂內暖融融的一片。


    她伸手解了自己的鬥篷,微微坐的離炭盆近了一點,又脫了腳上的靴子,把已經濕了的襪子褪下,露出已經凍得有些發紅的細白腳丫子。


    她把腳微微靠近火盆一點,慢慢烤起火來,把那雙有些洇濕的靴子也放到離炭盆不遠的地方烘幹。


    又從包袱裏裏麵取出幹淨的鞋襪來,待腳丫子暖和起來了,忙又穿上幹淨的鞋襪,把身上已經浸濕的裙子也換下來,整個人這才有些舒服的歪坐在一旁的軟榻上。


    聽著馬車外清晰的馬蹄聲,想著今日種種,不知怎麽的,謝靜悅唇邊竟不覺露出一絲微笑來。


    隻覺今兒自己做了好些自己從前從未做過的事。


    一想起這些,難免就想起趙睿來。


    今兒雖然與對方隻匆匆交談數語,但是也看出對方是個少言寡語之人。


    雖然小小年紀,行事卻是一個體貼穩妥之人,不管是麵對什麽,卻一點也不含糊,特別是從懸崖上往下這一路,若是沒有自己,對方不知要多輕鬆,但是對方卻是一句抱怨也沒有……她越想越發覺得這人真是個麵冷心熱之人。


    想著自己這會兒已經安安心心的躺在這軟榻上,愜意的歇息,而那人,卻還要在外,頂著風雪騎馬趕路。


    心裏竟不由湧上一些從未有過的情緒來。


    隻是這情緒來的莫名,去的也莫名,一時她倒也沒多在意。


    她微微坐直身,伸手輕輕挑開窗簾的一角,透過琉璃窗扇,看到正在馬車旁,迎著風雪騎馬的少年。


    從她這邊看去,便看到對方被兜帽遮擋住頭臉,隻大致看得到一個輪廓。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邊趙睿卻也在此時抬起頭來。


    謝靜悅不知為何,手微微一顫,手中的窗簾滑落,便順勢遮擋住窗扇,格開二人的視線。


    謝靜悅手輕輕撫在心口,感覺剛剛猛地漏跳了幾拍的心,重又撲通撲通的在跳動。


    自己這是怎麽了?


    馬車外的趙睿卻是瞥了一眼還在輕輕搖晃的窗簾,剛剛……隻怕是自己眼花,瞧錯了吧。


    一騎一車便沿著官道一直往前,逐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


    馬車什麽時候停下來的,謝靜悅並不知曉。


    她躺在軟榻上正有些迷糊的時候,就好像聽到謝嬤嬤叫起的聲音。


    她嘴裏忍不住咕噥了一句,翻過身就要繼續睡,這一翻身,卻是一腳踹在什麽東西上,疼痛讓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她雙眼還有些茫然的四下看了一眼,這才想起自己這會兒是在馬車裏,正由趙睿護送去給一心大師一故人去診脈治病。


    她原本還有些茫然的眼眸逐漸清晰起來。


    這才感覺馬車好像已經停了,而馬車壁又傳來一陣敲擊,伴隨著趙睿詢問的聲音,“……可起了?下來用午膳……”


    謝靜悅忍不住伸手拍了一記額。


    自己今兒在這師兄麵前是真正丟臉丟大發了。


    她忙應了一聲,也顧不得別的,忙拿出把鏡,細細打量了一番自己,忙又穿起鬥篷,這才上前一步,正要伸手撩開簾子,就見簾子已經從外麵被掀起。


    謝靜悅忙躬身從馬車內出來,見給自己打簾的正是趙睿,麵上不覺又是一紅,忙不迭的低下頭去。


    好在她這會兒頭上戴著帽兜,隻要不抬頭,誰也瞧不見她麵上的神色。


    待她下了馬車,一抬眼,見是一家酒樓的後院,此時四周靜悄悄的,並不見其他身影,但是飯菜的香味已經飄散過來。


    謝靜悅頓覺饑腸轆轆,差點兒就要忍不住咽口水。


    那邊趙睿已經領著她往一旁的樓梯去。


    謝靜悅忙抬腳跟了上去。


    二人上了二樓,很快便有小夥計請來支應,“二位客官,想要用些什麽?小店有幾道招牌菜味道不錯,可要嚐嚐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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