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還在嘩啦啦地下著。


    伴隨著一陣瓦礫碎片翻動的異響,花從那座倒塌的涼亭裏翻了出來,渾身上下因為雨水混雜著泥漿顯得十分狼狽。


    “你之前是怎麽回事,應該還有餘力才對吧,是想讓我親手為父母報仇?”


    花裝作沒有聽到,而是看向另一邊:“看來這場夢也到頭了。”


    “?”


    婉兒疑惑地順著花的目光看去。


    朱有三與神婆依舊還倒在祭壇邊,麵上是仿佛終於結束了的輕鬆神態。


    雲鳶不知何時又來到了這兒,站在院子的門邊緊張地張望著。


    湘竹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


    而這看似完美的一切,正處在一種詭異的靜止狀態。


    連周遭的環境,也在逐漸安靜下來——很快婉兒便發現,並不是周圍在變安靜,而是雨落下的速度在變慢。


    “這是……”婉兒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伸出手,眼睜睜看著一滴雨滴緩緩落至掌心,連綻開的過程都清晰可見。


    聰明如她,又如何會不知現在是何種情形?


    就見那粒水花綻開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到趨於靜止,像是越過了某個節點,往返跑跑過了折返線,水花又漸漸收縮回去,化作水滴,與周圍的雨水一起升向天空。


    周圍的情形開始倒轉。


    花與婉兒就看著“自己”與五髒鬼的搏鬥開始倒放,府中的家仆倒行,楚安學的棺槨回到大堂……像是一場滑稽的表演。


    場景倒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一切都混雜在一起,看不清情形如何。


    最後定格在她們最早到達的那片荒野上。


    一名氣宇軒昂,穿著官員模樣華貴袍子的人騎著高頭大馬,在兩名侍從的帶領下走進了這座偏僻的小鎮。


    他是奉命而來,同時也是為了吊唁這名曾在同一個學堂學習過的好友而來。


    他進入府中,雖察覺到好友死狀似乎有異,卻並未多想,直到王管事也因同樣的方式死去,他才意識到事出反常。


    他從王管事開始查起,很快便發現了王管事與雲鳶私通一事,也查到了楚安學知曉了這件事,卻止步於此。


    在湘竹若有若無的引導下,這位官員將目標放在了雲鳶身上,認為是她為了掩蓋與王遠私通一事而選擇殺死楚安學,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繼而殺死情郎王遠。


    他認為雲鳶目的是楚家的家財,所以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莊氏。他立即選擇了將雲鳶收押,而雲鳶為了楚安學與王遠的名聲,也沒有多做辯解。


    於是,王遠死後三天,雲鳶也死了。


    當雲鳶死之後,這位官員立即意識到了事情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簡單,然而為時已晚。


    又一日後,五髒鬼以完全姿態,從湘竹體內破繭而出。


    事出突然,毫無準備的神婆隻得以生命為代價將五髒鬼暫且封印在縣令府中,卻也因此,將府中眾人困在了府裏,外頭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縣令府中如今是怎樣一副地獄光景。


    那位官員到這時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卻又無能為力,隻得帶著莊氏母女在府中東躲xz,躲避五髒鬼的狩獵。


    他們在府中成功躲避了三日,直到將要油盡燈枯之際,五髒鬼已然吃飽喝足,然後破除封印而出。


    整個安泰縣迎來了一場浩劫。


    五髒鬼以人養鬼,在鎮子裏集結出一支鬼怪的大軍,察覺到外麵狀況不對的朱有三這才從牢中脫出。


    然而事已至此,以他的能力也已經無能為力,隻能拚盡全力保護更多的人離開安泰縣——莊氏母女就在其中。


    隻是在將要逃離的時候,他們最終還是被發現了。


    朱有三拚盡性命,最終也隻是將這支猛鬼大軍拖延了一會兒,他所保護的百姓被仿佛無窮無盡的鬼怪追殺,直至僅剩下最後二人,便是莊氏與她懷中所抱著的年僅四歲的婉兒。


    最終,一名前來赴約的修士將她們救下,隻是事到如今,莊氏見婉兒已然無恙,在將女兒托付給那位相公的好友,便無法再支撐下去,倒在路邊斷了生息。


    不久之後,斬妖司與天師府的修士才姍姍來遲,待他們將整個安泰縣的鬼怪清理幹淨的時候,這處已然變成一座死城。


    周圍的景象再次定格住。


    花與婉兒就這麽站著看完了這一切,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去多久。


    直到周圍的景象漸漸消散,露出了那間久違的石室。


    花也隨便瞄了一眼係統,停止多日的簽到倒計時也終於開始再次倒數。


    應該是回到現實世界了。


    “感覺像是過了好久……但是其實連半個月都沒有待到吧?”


    花左右看了幾眼,這就是一間空蕩蕩的石室,後麵就是她們進來時的那道石門,如今已經緊閉著,連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前麵有一條通道,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往何處。


    花將神識放過去,也一無所獲。


    “經過這麽長時間,我感覺連動用神識都有些不習慣了。”


    花在隨意地說著不相幹的話,卻沒有得到婉兒的回應,她隻是呆呆地站在那兒,仿佛在想什麽事情。


    見婉兒這幅模樣,花也不去打擾她。


    緊接著,石室中又是兩道湛藍的光芒亮起,待光芒散去,果然是夕顏和朗玉從中出現。


    “好久不見了?”


    花呼喚了一句,那兩人則是如同婉兒一般有些呆滯的狀態,他們茫然地轉向花這邊,過了一會兒,夕顏才開口道:“果然是回來了?”


    “是啊,恭喜。”花聳了聳肩,問道,“你們也是回到自己的過去了?兩個人一起?”


    “是……不是。”夕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過去的事,但是隻有我自己……朗玉將軍應該也是吧。”


    “對。”朗玉很快恢複了平常的姿態,沉聲道,“見到了一些自己本來已經忘記了的事情。”


    “是這樣啊……”花點了點頭。


    “怎麽了嗎?”夕顏疑惑著,猜測道,“看你的說法……你沒有見到自己的過去吧?”


    花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到了這時,婉兒這才像是沉入水底許久終於鑽出水麵般,長出了一口氣。


    “呼……這也許就是斬斷了塵緣吧,卻沒想到是以一個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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