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根手指便能造成如此壓迫感,加上花從中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感覺,想來這位手指的主人除去那位造就如今情況的星尊本尊,是不會有別人了。


    感受著從天而降的壓力,花立即對著夕顏喊道:“愣著幹嘛啊,快來幫忙啊!”


    同時,它也對青龍傳音道:“請助我一臂之力!”


    『如您所願。』


    青龍的回應瞬間傳回,與此同時,夕顏也終於反應過來,嘴一張,便是一道白光噴發而出。


    而就在她們身邊不遠處,伴隨著一陣虛空中的漣漪,一個巨大的龍頭也探了出來。


    即便看起來隻是將夕顏放大之後,那股威勢卻截然不同,那古樸的氣息伴隨著令人心悸的龐大靈力傳出,即便是見過一次的朗玉,對於這股完全淩駕於現有生命的恐怖力量也是感到一陣後怕。


    再之後,又是一陣靈力波動顯現。


    一名穿著單薄衣服,少年模樣的身影從虛空中一腳踏出,抬頭見到如此情景,看著也是略微有些驚訝。


    “這番景象……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鈺?”即便是【知天下事】的青龍,見到這位妖族的“老祖宗”也是訝異道:“以你的身體狀況,此時離開蓬萊……”


    “好久不見了,青龍。”鈺看了青龍一眼,以他們的關係,其中已不必多說。“無妨。”


    “這樣啊……”


    青龍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這一妖一龍同時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法陣。


    驚人的靈力引動風雲變幻,兩道遠超之前的光柱同時匯入法陣之中,讓那頂住那根巨大手指的光柱膨脹了不止一倍!


    在此之下,那根手指落下的速度終於開始減緩。


    朗玉父子與宿昔看著天空中那直衝天際的光柱,略一思考,朗玉便下達了命令。


    “妖聯全軍聽我號令!全艦立即停泊至海上,關閉除靈力炮之外的所有設施,把所有的靈力都給老子灌進去!”


    他來到甲板上,原本梳起的整齊長發此刻已經在卷起的風雲中肆意飛舞,他的臉上帶著狂放的笑意。


    “東海是咱們的地盤,可不能讓這些外麵來的客人搶了咱們的風頭!”


    “喏!”


    整齊劃一的應答從所有的飛舟上傳來,這股聲勢一時之間竟蓋過了靈力碰撞所產生的隆隆作響!


    數千道相對細微的光柱匯聚在一起,產生的力量融入法陣之中,終於使那根手指的下落暫時停止了下來!


    兩股力量在半空交匯,溢散出來的力量飄蕩到天空中那道缺口的邊緣,竟使得那如破碎的玻璃一般銳利的邊緣,開始了緩慢地恢複。


    若是這樣下去,完全修複天空隻是時間問題——然而現在留給花的時間不多了。


    即便是青龍的力量即便不是無窮無盡的,以它目前的身體,想要承受這份力量都要受到難以想象的壓力,更別說此時為了將那些重傷龍族的了力量也利用起來,它正以自己的軀體作為傳遞靈力的管道。


    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靈力灼燒著它的靈脈,那些汲取來的靈力它一刻也無法在自己的體內多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吐息灌注進天上的法陣之中。


    當初對付鴒鷂的痛苦經曆在這時反而成了寶貴的經驗,讓花能夠僅僅使用身體來承受這股力量,而避免讓神魂再次受到損害。


    即便如此,它也已經接近承受極限的邊緣。


    更何況在之前對付使徒的時候,它就已經使用了太多力量了。


    花能夠計算出,在將天空補回來之前,它就會因為力量耗盡而倒下。


    而且夕顏的狀況也不算好。


    她與花是分別承受了青龍一半的力量灌給,兩人的鄰裏相差無幾,如今花的靈力將要耗盡,她的靈力也不會多到哪裏去。


    青龍記錄此世間一切事物,本身已經將自身的三成力量交給了花和婉兒,如果再繼續下去,靈力所剩無幾的它會被強製進入沉睡。


    至於鈺……在離開蓬萊之後,他便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老,如今已是滿臉皺紋,白發蒼蒼。


    長生不是沒有代價的。


    更別說妖聯的艦隊——他們已經與深海邪魔互相不停傾瀉了數日的的炮火,本身就已經打到了接近彈盡糧絕的狀態,所以朗玉才會不惜將維持飛舟正常運轉的靈力也全部拿出來。


    可以說,隻要再過一會兒,己方便會在這區區一根手指的壓力下潰敗,而花卻無能為力。


    它已經調集了自己能夠調集到的所有力量了。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絕望的情緒卻並沒有蔓延開來。


    靈力的波動如漣漪一般擴散,所有人在這股波動浸透身體的瞬間,都會有一股從神魂深處蔓延而出的喜悅支撐著他們的意誌。


    隨後,一陣海浪翻滾中,無數大大小小的海獸湧出了海麵。


    它們小的不過一人多長,大的卻遠遠超過了正常的飛舟,它們聚集在花的身邊,依靠著本能,將力量奉獻出去。


    無數的光點從海麵上浮起,匯聚在花的身體裏,這些力量單個看來都微不住道,但當整片海麵都亮起的時候,匯聚而來的力量讓花的身形再次拔高一截,整朵花那因為過度膨脹的力量而變得猙獰的老皮開始褪下,露出下麵散發著光芒的水綠色如玉一般的新皮。


    “都是好孩子啊……”


    鈺的目光朝著下方瞟了一眼,沒有說話,卻是不著聲色地輕歎了一口氣。


    數十萬年前,八荒萬族在那兩位的帶領下和諧相處,一切欣欣向榮……直到那一天。


    夔的身影掠過八荒上空,將哀嚎浸透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


    妖獸與海獸,以及更多的八荒萬族——它們也許靈智並未啟發,隻能將怒火投至以人族和妖族修士為首的……背叛者。


    即便過去了數十萬年,一代一代傳下來,它們早已忘記了要攻擊修士的理由,但是隻要感受到那些並非自然的靈力波動,它們便會在本能的引導下,奮不畏死地攻擊,用盡一切手段,隻為平息來自靈魂深處的那股憤怒。


    直到今日,此時此刻。


    瀛洲的百姓們陸續走出了避難所,走上了街頭,看向遠處那個仿佛在對著天空咆哮的巨大身影。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他們舉起了手,朝向那個方向。


    萬物有靈,便是凡人也不例外。


    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個仿佛無法阻擋的手指頭,開始後退了。


    它掙紮抖動著,像是用盡了一切力氣,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後退。


    瀛洲城內,無數深海邪魔聚集著,而朝陽就在這些邪魔的擁躉下,看著這一切。


    “不會……不可能……吾主怎會……”


    他麵無表情,語氣平淡,配合這番話語,顯得格外詭異。


    他看向了街上聚集的人群,朝那邊一指:“殺光他們,血祭吾主!”


    邪魔的大軍再次動了起來。


    它們狂奔著,不顧灑在身上的雨水,鋪天蓋地而去。


    隻在呼吸之間,它們便已接近人群,仿佛能看到下一刻充滿血色的虐殺。


    然而衝在最前麵的那隻邪魔,突然摔倒了下去。


    它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想要爬起來,卻發現四肢不聽它的使喚。它轉過頭,才見到自己的四肢,以及大半個身子——已然被凍在了一片透明的冰晶之中。


    下一刻,它倒在地上的僅剩的半個身子,也被厚厚的冰所覆蓋。


    隨著大軍一同前進的朝陽停下了腳步,看向大軍的正前方,那在雨中撐著一把油紙傘的矮小身影。


    “此前一見,承蒙招待,老夫還禮來了。”


    那油紙傘緩緩收起,露出下麵那個長滿了灰色雜毛的兔子腦袋。


    “此路不通。”


    傘尖輕點地麵,隨後隻是瞬間,整個邪魔大軍都定住不動,仿佛時間停止了一般,仔細看去,又像是成片精致的雕像。


    又有一道星光劃過這片黑色的叢林,停至那老兔子的身邊,卻是個一襲白衣,手持著飛劍的白發少女。


    她將手中飛劍緩緩入鞘,伴隨著“哢嚓”一聲,卡扣扣緊。


    哢——哢哢哢哢——


    如同冰麵碎裂的聲響在被凍結的邪魔大軍中擴散開來,隨後,一齊崩散。


    那些碎裂的冰片反射著遠方的光芒,化作漫天星光。


    朝陽就站在這片晶瑩之中,緩緩道:“我是不死的,你也殺不完……”


    嗖——


    劍光閃過,這個高大的身影,已分作兩半,滑落在地,最後化作一灘漆黑的淤泥。


    “滾回去吧,你來多少,我們就殺多少。”


    ……


    而在另一邊,在這最後加入的力量支持下,那仿佛貫穿天地的指尖被推回那片星空之內,漫天的白光灌注在那破碎開的天空缺口上,仿佛能聽到琉璃邊緣摩擦的聲響,天空——恢複如常。


    青龍發出一聲長鳴,露出的腦袋縮回了通道之內;鈺的目光在這片海域上環視一圈,最後在瀛洲島上停留了片刻,才退回一步,消失無蹤;妖聯的大部分飛舟上響徹著靈力不足的警報,卻沒有人有力氣再去補充,隻是癱倒在甲板上,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與萬裏無雲的潔淨天空。


    花與夕顏終究是無法再維持這幅巨大的形態,她們的身形極速縮小,最後仿佛變成了兩個點,從空中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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