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陳小星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卻被這個有莫名其妙安定感的聲音牽引著硬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隻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陳小星就看見保安手電筒的光照慢悠悠的來到了他們的頭頂上方,卻因為他們把身子已經壓得已經跟地麵混為一體,所以以保安那種從下而上照射的角度是決計看不到他們的。


    陳小星看見手電筒的光照離開了他們那一排,漸漸的往上逡巡著才慢慢鬆了口氣,但是心卻跳的越來越快了。


    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的過去,陳小星仿佛剛進經曆了千年之久,身上那人清涼的氣息輕柔的打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甚至還聞到了那人身上幽幽的類似於洗衣液的香氣,外加還有一絲絲她馬上就分辨出來的淡淡的墨水味道,是她非常喜歡的味道。


    那人在一開始推她下去的時候就用一隻手牢牢的護住了她的頭,而另一隻手則是圈在她的腰上的,所以雖然陳小星是被壓在下麵的那一個,但身上其實也沒多少地方是真正挨著地的,而身上的那個人在這麽危急的關頭還沒忘記紳士的給他們身子之間微妙的留著一絲空隙,所以陳小星幾乎完全沒有感覺到那人的重量和身形,隻能聽到自己如炸裂的驚雷般作響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當禮堂的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四周又恢複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時,陳小星才急促的呼吸起來。


    還沒等她掙紮,那人就已經在第一時間直起身子將陳小星也帶了起來。


    剛被那人帶起來,陳小星就感覺那人若無其事的坐在了椅子上。


    正在陳小星一肚子問題不知先問哪個的時候,沒想到那人先開了口。


    “你就是陳小星?”


    陳小星一驚,他竟然認識自己?


    “你認識我?”


    “不認識。”


    “……”陳小星一臉黑線:“那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說罷隻聽耳邊嘻嘻索索的聲音傳來,那人好像不知從哪來拿出了什麽東西遞到了她麵前。


    陳小星順著聲音摸過去,幾乎是一瞬間間就摸出來,那是自己的包。


    “你,你撿到的麽?”陳小星有點驚喜的接過包問向那人,聲音稍微有點大。


    “小聲點,再把保安招來,這次可沒有剛才那麽好躲了。”那人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裏全是穩重沉靜。


    “嗯嗯,好好,謝謝你!”陳小星趕忙道謝,但是想想好像有不對,如果他是負責打掃禮堂的學長,那麽如果發現有遺落在座位上的包,不是應該送到學校的失物招領處麽?怎麽想都不應該像個走丟了的小學生一樣,待在原地等人來找吧。


    “所以,你是在這裏等我回來拿包的?”陳小星當時幾乎想都沒想就把疑問問了出來。


    場麵頓時有點尷尬,就在那人想解釋什麽的時候,陳小星想了想覺得她真是的,人家好心半夜不睡覺等她來拿包,她還質疑別人,真是不應該,不管怎麽說,能找回她的包就行了,計較這麽許多幹什麽。


    她隨即嘿嘿一笑抬手做了個抱拳的動作:“學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再見了。”


    說罷就準備轉身按原路返回,卻隻聽那人“咳咳”了兩聲,好像有點欲言又止似的輕聲問出一句話。


    “包裏的《釵頭鳳》是你改編的麽?”


    一句話讓陳小星直挺挺的僵在原地,隻是一瞬她就反應過來了,馬上轉過身來又急又羞又氣的指著那人。


    “你!你幹嘛翻我包,還,還,看我寫的劇本!”


    也難怪陳小星會這麽氣急敗壞的,想來那時的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孩子,剛脫離九年義務教育的她,寫劇本也隻是興趣愛好而已,雖然已經踏入了s戲編導專業,但是顯然還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名專業領域內之人的意識,所以總感覺她的劇本被人看了,比看了她的日記本還要令她氣氛惱怒。


    被陳小星這麽一質問,那人楞了一下,好像是沒有想到陳小星會發這麽大的火一般,沉寂了片刻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的,我隻是想確認包裏有沒有留下失主的信息。”


    陳小星一聽這話,惱怒的氣焰馬上就直降300度,她心虛的低下頭,咧嘴笑了笑:“哈哈,也對哈”


    陳小星像個傻子一樣理虧的撓撓頭,剛準備說些什麽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為什麽……”


    沒頭沒腦的一句為什麽讓陳小星楞了一下。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的《釵頭鳳》的男主是趙世程?”


    了解《釵頭鳳》這首詞亦或是與之相關的影視劇舞台劇的人都知道,《釵頭鳳》主要講述的是北宋詞人陸遊與他的妻子唐婉之間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陸遊在出仕前,便迎娶了遠方表妹唐婉,並以一支鳳釵作為定親信物,兩人成親後如膠似漆,舉案齊眉,但是沒幾年,陸遊的母親就越看唐婉越是不順眼,硬要陸遊休掉唐婉。


    至於具體陸母是因為什麽而看不慣唐婉的,正史野史上也是眾說紛紜,陳小星就聽過各種各樣的說法,有人說是因為唐婉三年無所出,也有人說是因為陸遊與唐婉成親後成日纏膩在一起,陸母覺得唐婉影響到了陸遊的學業和仕途,更有人說是因為當時陸遊喪父,陸母把對夫君的愛移情到了陸遊身上,所以開始看不慣唐婉,靠譜的不靠譜的版本都有,在近十幾年也會時不時的被一些前輩取材來改編成劇,但這都是題外話。


    而在唐婉被陸遊休掉後迎娶了唐婉的趙世程,看似在陸遊與唐婉的這段悲情中沒有什麽作用,在《釵頭鳳》的各色影視劇舞台劇中也從來沒有被倚重的小角色,如今卻在陳小星的改編下搖身一變,變成了《釵頭鳳》的男主。


    陳小星抿起唇角笑了笑,也難怪這個人會有此一問了,因為饒是陳小星如此喜歡《釵頭鳳》這個故事,也從來未曾見過有任何人敢這麽寫過,因為這個想法實在是太瘋狂了。


    所謂改編,就算劇情的變動再大,編劇給原作添加刪減的元素再多,尊重原著的主線內容是所有改變者的底線,然而很明顯,陳小星已經超越了改編的底線,連故事男主都換了,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也就隻能說是“破天荒”了。


    陳小星感覺到這將是一個比較花費時間來回答的問題,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那人旁邊的座椅上。


    她坐下來的瞬間,也感覺到那人的目光伴隨著自己移了下來。


    “嗯……”陳小星摸摸鼻子笑了笑:“因為啊,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個故事,而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生。”


    陳小星說到這裏歪著頭想了想又道:“一個故事肯定會有起因經過結果,但是人的一生卻不一定會有這麽明確的分界點或者是連接點,甚至人的一生都是由無數個這種循環組成的,那麽我們憑什麽說在以唐婉的一生中,主角就是陸遊呢?”


    說到這裏,陳小星感覺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不易察覺的動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


    她繼續道:“要知道,陸遊就算再愛唐婉,最終還是休掉了她,就算宋朝是有夫妻雙方和離製度的,他還是選擇用休妻這種方式離開了唐婉,而且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隻有短暫的三年而已。”陳小星深吸一口氣幽幽道:“而趙世程,可是陪伴了唐婉十幾年的時間,直到唐婉死去。”


    不知道是因為身邊完全靜謐的黑暗,還是因為那個她完全不認識的甚至是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的學長,陳小星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的,把平時絕對不可能說給別人聽的自己內心最直接的想法脫口而出。


    “要知道,那可是宋朝啊,而且趙世程是皇親國戚呢,但是他卻絲毫不介意唐婉的過去,娶了唐婉,陪著唐婉走出了最難過的時間,直到唐婉死去,並且他一生並未納妾,隻有唐婉一人,誰敢說唐婉沒有一點點喜歡趙世程呢?”


    說到這裏陳小星突然煞風景的噗嗤一笑:“說不定啊,唐婉早就喜歡上趙世程了,隻是礙於傳統觀念對女性的束縛不願承認已經喜歡上了始終陪伴著自己的趙世程而已呢。”


    陳小星說的起勁,那人也好像不存在一般靜靜的聽著。


    “反正要是我啊,誰要是能那麽專情的愛我,等我十幾年,我的心早就化了,肯定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還要給他生好多好多孩子逗著玩呢,哪有心思管什麽陸遊八遊的。”


    聽到這裏,那人好像輕輕的抬起手來遮著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陳小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該說的不該說的,說的太多了,她馬上收住了話頭,尷尬又害羞的低下頭去看著漆黑的地麵。


    “你這想法我可真是聞所未聞。如果讓老一輩的前輩們看到你這劇本,八成得氣的背過氣去。”


    他雲淡風輕的笑著。


    陳小星撅了噘嘴,心想,這不是你問我的麽?我也從來沒想要把這種破天荒的東西拿出去給人看啊,自己寫著玩而已嘛。


    她剛想辯解些什麽,隻聽那人收住了笑意接著說了一句:“不過,我很喜歡。”


    陳小星聞言一愣,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喜歡她寫的劇本,雖然她連這個人是誰,長得什麽樣都不知道,但是她真的打從心底裏甜滋滋的。


    “好了,不早了,快點回宿舍休息吧。”


    陳小星這才意識到現下真的很晚了,她哦哦了兩聲就站起身子背著包就想走,卻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問那人:“學長,幸好有你撿到我的包,還特意等在這裏還給我,謝謝你。”


    隻見那人卻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淡淡道:“哦不,剛才就想跟你說了,這包並不是我撿到的,是有人撿到交給我了。”


    “嗯?交給你?”陳小星不解:“為什麽啊?難道你是專門負責失物招領的麽?”


    想到這裏陳小星不禁佩服起這個人來,真的是太敬業了,別人丟了東西就在原地等著,真的是太敬業了,她真的要向他學習才是。


    “不,他們之所以交給我,是因為包裏的筆記本裏,寫滿了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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