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仔細確認過走廊沒有人後,我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扣子。


    這顆拍子掉在清洗室的地板上,我利用沒有人發現的機會,偷偷撿起來,它比一般扣子大一點,是藍色外套的鈕扣,上麵刻著一排銀色的小字:hermes。


    這絕對是藍澤剛身上的西裝鈕扣。


    他吃晚飯的時候,身上穿的就是藍灰色西服,領帶上印著「hermes」字樣,所以身上穿的絕對也是同一個品牌的服飾。


    他到餐廳用餐時,不可能沒有發現扣子已經脫落,因此這顆扣子絕不是在他吃晚餐之前掉落的。


    我不由得在心裏竊笑著。


    多麽卑鄙的小人啊!


    這個自以為高貴的家夥隨便找個理由離開夥伴,企圖偷偷逃往八樓,他使用的工具當然就是那座送菜電梯。


    這個扣子一定是他從窄小的電梯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勾掉的。


    看起來,那家夥還挺有頭腦的嘛!


    人質當中有心髒不好的老頭,弱小的女人們,還有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少年們,以及漏洞百出的粗心男人……他一定是不希望因為這些累贅而害自己被恐怖份子殺掉,所以才會一個人偷偷逃到八樓躲藏。


    順利逃出之後,他沒有將唯一通往八樓的送菜電梯停在八樓,絕對不是為了方便讓後來的夥伴逃生用。


    他一定是怕恐怖份子發現電梯異常損壞之後,猜出有人逃往八樓,於是衝上八樓找人。


    藍澤剛不能將安全門封鎖,也沒有防身武器,因此他隻能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身,以防被找到罷了。


    他就是那種自掃門前雪的卑鄙男人。


    不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也是人的天性啊!


    我實在很想大笑出聲,不過還是強忍住笑意,以免被人懷疑。


    總而言之,我還是先想想以後該怎麽辦比較重要。


    我當初的設計被那個喜歡耍小聰明的金田一和楊小龍兩人阻撓後,大部份的計劃都被迫改變。


    老實說,沒有發現這座送菜電梯的確是我的失策,不過我萬萬沒想到,那些豬頭居然會那麽輕易地讓人質逃掉。


    連外麵的警察都被我設計得無法上來了,裏麵的人質竟然能夠輕輕鬆鬆地逃往八樓……唉!我真是服了這些愚蠢加三級的恐怖份子。


    嗯……接下來我該怎麽做呢?我隻有兩個方法可行。


    第一是我把八樓的封鎖拆除,讓恐怖份子進來。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個做法相當危險。


    我――「西薩王」那些忠實的部下們,現在正為自己犯下殺人罪行,以及讓人質逃走的失職,瀕臨半瘋狂狀態中,如果讓他們衝進八樓的話,我不敢保證會造成甚麽樣的後果。


    第二也是最確實和保險的方法就是……由我親自將剩下的目標解決掉。


    想到這裏,我的額頭不禁直冒冷汗。


    我不是怕弄髒雙手,反正殺人這件事,幾年前我就「親手」做過了,事到如今,又有甚麽好顧忌的呢?


    殺人之後,身體會不自覺地顫抖,腦筋頓時變成一片空白,還會恐懼地一直抓著頭發,在狹窄的房間裏走來走去。然而心情一旦平靜下來,就會覺得那件事根本不算甚麽。


    地球上有四十億以上的人口,少了一、兩個也沒甚麽大不了啊!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是我逃避譴責而將瘋狂行為合理化的做法,但不管怎麽樣,我心中早已確定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思考型態。


    我已經不再受到社會規範的束縛,回複到「本我」(id)狀態中,毫不迷惘地朝著「目的」前進。


    這裏沒有其他人在場,我可以冷靜地用最完美的方法將屍體解決掉。


    現在的八樓就像一個密室,要是我在這裏殺人的話,會不會引人懷疑呢?


    不!沒事的,我一定不會有事。樓下不是有一大堆人等著扮演殺人者的角色嗎?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有人被殺,大家一定會認為是那些恐怖份子所為。


    就算不懷疑他們,我還有一個最適合飾演殺人犯的主角「西薩王」――一個在事件結束後,立即像煙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領導者。


    好!就這麽決定了!我把手放在胸前,開始擬定新的計劃。


    要先殺誰呢?我要用甚麽方法才能成功?


    既然那個卑鄙小人躲在八樓,那就去找他下手吧!


    第二個人則按照預定的計劃,殺死那個膽小如鼠的男人。


    首先,我必須製造一個符合「西薩王」出現的開場。


    我已經命令雷德用蠟燭做妥祭壇,指示他將犧牲者的心髒放在用蠟燭做成的「∞」的標記之中。


    這個方法雖然殘忍,而且毫無意義,不過這樣才能說服那些笨蛋,讓他們無怨無悔地效忠我,以及製造社會對「瘋狂教派連續殺人事件」的強烈印象。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對某個人事物異常狂熱的集團,一定都會舉行某種「儀式」。


    這種「儀式」能激發信仰者的歸屬心,即使再殘虐的行為,都會讓人忘卻恐懼,反而處於亢奮的狀態下。


    這種行為對提高共犯意識有相當好的效果。


    不管怎麽說,我殺人的方法也必須夠殘忍才行。


    對了,要用甚麽凶器呢?我該不該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回到廚房拿菜刀?


    看看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五分,我回到廚房最好的時機是在三十分鍾之後。


    我一邊計劃著,一邊走進即將被規劃成商店街的區域,這個商店街為了使客人多逗留一會兒,故意設計成迷宮的樣子。


    我向著錯綜複雜的街區前進,這裏應該是那個卑鄙家夥藏身的好地方。


    不過,此刻我突然想要一個能夠殺人的道具……商店街還沒有店家進駐,因此沒有電燈,昏暗的走廊上到處都是做到一半的工程,有些地板還沒有舖上地磚,電線也暴露在牆壁外麵。


    我已經走到這個區域的「休息區」了,還是找不到可以用來殺人的工具。


    就在這時候,我的眼前突然一亮。


    這是個約十公尺見方的場地,四周的長椅方便客人在購物後歇息,場地正中央擺著一個用藍布複蓋住的展示架。


    我走近展示架把布掀開,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玻璃展示櫃。


    我蹲下身,按下櫃子下麵的電燈按鈕。


    隻見一片藍色的燈光亮了起來,一座「深藍」海底遺跡的模型浮現出來,經過美術燈的照耀,頗有幾分真實感。


    我站在模型前仔細觀看,忽然,我的目光停留在掛在牆壁上的麵具。


    那張麵具的嘴巴幾乎裂到耳朵,還露出銳利的牙齒,雜亂的金發下有一張紅色臉孔和一雙駭人的藍眼睛。


    他跟印尼的守護神――嘎爾達有點神似,也跟日本寺廟前的石獅子和衝繩縣有名的守護神「西薩」有共通點。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個麵具的表情,足以挑起人們的恐懼感。


    這個麵具就是紺碧島傳說中的荒神――西薩王。


    傳說中的神獸西薩是動物形狀,但是這個島的「西薩王」卻是人形怪物。


    傳說的起源已經難以追溯了,但至少神獸西薩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守護神。


    「西薩王」是我自創的單字,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庫伊根.西薩」。


    「庫伊根」是紺碧島的用語,意義為「帝王」,所以我才能成功地塑造出一個能讓不是紺碧島出身的雷德等人接受的人物。


    接下來,我要在「深藍樂園飯店」把阻礙我的人消滅掉。


    當我在訂定計劃的時候,失傳已久的魔巫文明和「西薩王」便成了我實行計劃最好的調味料。


    一年前,我初次接觸到水城一家做的網頁,他們為了反抗藍澤國際海洋開發集團的計劃而被驅離島上。


    不久,他們便深陷我設計的遊戲之中,自然而然接受「西薩王」的存在。


    在逐步實行計劃的過程中,連我自己都覺得「西薩王」不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他是個超越時空,經由我的感應將他具體化的人物。


    計劃進行得越順利,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從另一方麵思考,或許我才是被「西薩王」操縱的傀儡,所有的計劃都是被包圍在深藍色海水中的遠古怨靈們一手操控的,不是嗎?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麽宇宙中的行星會在某日聚成大十字星的預言,也就不值得懷疑了。


    大十字星所要預告的或許不是天地異變,而是要傳達給像我這種跟外界的生活格格不入的另類者一些訊息。


    幻想破滅……或許就是大十字星所帶來的毀滅意義吧?


    一想到這裏,我的腦子裏浮現一個惡魔的計劃。


    「西薩王」的麵具和「深藍色」的布,同時映入我的眼裏。


    這裏為甚麽會有「西薩王」的麵具?蓋住模型的布為何是深藍色的?


    這些強烈的暗示全都透露出一個答案。


    我拿下原本掛在牆壁上作裝飾品的麵具戴在臉上,小心翼翼係好麵具後麵的帶子,接著,我把藍布披在身上。


    這時,玻璃反射出我現在的模樣,一個活生生的「西薩王」出現在眼前了。


    潛伏在腦中的前世記憶就像昨天才看過的電影一樣,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慢慢地和我的記憶合而為一。


    現在我是「西薩王」的化身,傳說中的殺戮之神――西薩王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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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晚上十一點十分,八樓商店街。


    藍澤剛忍住尿意,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他躲在商店街的倉庫還不到半個小時,尿意卻陣陣襲來,不禁使他懷疑自己的腎髒是不是有毛病。


    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去看今年的體檢報告。去年由於服用了從紅酒提煉出來的抗酸化顆粒,他體檢的每個項目結果都是a。


    想到這裏,他煩躁地搖搖膝蓋,尿意又更強烈了。


    (早知道會這樣,在上來八樓之前應該先去上廁所。)


    他搭乘送菜電梯逃到八樓後,便決定藏在這個堆放用具的地方,隻是,門內側的合板傳來陣陣甲醛味道,讓他感到不舒服。


    (就算這裏是很少有人進出的倉庫,也不應該用這麽便宜的建材啊!


    這一定是從東南亞輸入的,隻有廉價的建商才會用這種建材。)


    藍澤剛實在不滿意哥哥這種在看不見的地方偷工減料的做法。


    在飯店裏多走幾圈,藍澤剛就越發看不慣總經理哥哥的做法。因為飯店全都交給藍澤優打理,這裏才會變成全是贗品的三流飯店。


    藍澤優說為了要建造一座舒適、充滿未來感的渡假飯店,所以不斷地買進一些沒有用的高科技設備。


    但藍澤剛的想法是,與其花大筆金錢買那些騙小孩的設備,還不如掛幾幅名畫裝飾,起碼能吸引有品味的客人。


    不管是盆栽、繪畫、照明燈,甚至餐廳的器具,全都是做得維妙維肖的仿造品,世界上哪裏找得到布置了這麽多贗品的飯店?


    在歐美,連一星級的飯店都是用皇室禦用的哥本哈根陶藝器皿。


    至於藍澤剛負責的外圍地區,也就是飯店以外的島內所有設施,完完全全依照他的想法去做。


    他費盡千辛萬苦由國外輸入各式奇花異草,還請島上的人用木材建築不同樣式的咖啡屋、餐廳和船塢等。


    當初就是因為他堅持走高品味路線,所以才會有媒體爭相報導,使這個渡假勝地大大出了鋒頭。


    (要是飯店內部也能夠做得有品味的話……)


    膀胱傳來的刺痛感讓藍澤剛越來越煩躁。


    「都是因為哥哥花了大錢在高科技設備上,才會變成這個結果。」


    他十分不滿地發牢騷。


    當初藍澤優將大部份的錢花在設備上,再以削減警備人事費用來達到收支平衡,結果花大錢買來的安全係統還不是被恐怖份子給控製住。


    (要是再讓那個無能的哥哥繼續領導下去,公司早晚有一天會屍骨無存,正好可以利用這次恐怖份子的事件逼他交出大權。


    不!要是恐怖份子能夠連他一起殺掉,那就再好不過了。)


    重金投資,好不容易接近完工的紺碧島渡假勝地,在曆經恐怖份子挾持事件後,能不能開幕還是個問題。


    不過藍澤國際海洋開發集團主要的目標在開發海外的渡假勝地,即使第一次在國內開發的大規模渡假勝地計劃觸礁,對公司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無能的第二代總經理就不用說了,即使身為董事長的父親過世了,隻要自己還活著,公司就能順利經營下去。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挽救「紺碧島」被恐怖份子滋擾所造成的負麵影響。


    隻要當上總經理,大權在握,他會馬上重新規劃所有設備,讓這裏變成品味一流的高級飯店。


    為了這一天的來臨……藍澤剛不認為自己丟下眾人逃走是一種卑鄙的行為。為了照顧有八千多名員工的藍澤集團,不論處在多危險的地方,他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啊啊啊……可惡!」


    然而他的尿意已經接近極限。


    他實在很想直接在這裏解決,反正這是個偷工減料的建築,他用小便澆一澆也無妨。


    (不,不可以!要是被恐怖份子聞到味道,那不是引狼入室嗎?而且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小便,會把心愛的愛馬仕鞋子和衣服弄髒。


    我還是去找廁所好了。恐怖份子沒有那麽快上來,我現在去應該來得及。)


    藍澤剛強忍著尿意,輕輕打開倉庫的門。


    外麵的電燈完全熄滅了,這裏就像深夜的醫院般安靜無聲。


    他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在以全新的大理石鋪成的走廊上。這種大理石絕不是來自原產地義大利卡拉拉的真品,一定是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便宜貨。


    (對了,到廁所途中不是會經過那個大宴會廳嗎?)


    在那間沒有品味的「蝴蝶廳」房間窗口,正好看得見飯店正門玄關附近。飯店正麵隨時都有燈光,要是警察來了,一定看得到……「咦?」


    藍澤剛發現走廊另一邊的轉彎處似乎有人在那裏。


    (是誰在哪裏?會不會是恐怖份子?)


    他的心髒狂跳不已,咚咚咚地像打鼓般震動著耳膜。


    (早知道會有人在這裏,剛才就應該在倉庫小解。)


    藍澤剛悔不當初,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後退,想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咦?」


    那人以十分自然的動作現身。


    看見他的臉,藍澤剛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是夥伴,不是恐怖份子。


    「是你啊!」


    藍澤剛安心地笑了笑,往前走近他。對方也同樣露出笑容,快步走向他。


    兩人握了握手,彼此交換幾句擔心的話語後便並肩而走。


    那人勸藍澤剛跟其他人集合,藍澤剛的回答是:「我先上完廁所再說……」


    可是就在藍澤剛回頭想和對方說話的時候――碰!一股強烈的撞擊侵襲著藍澤剛的太陽穴,猛烈的力道穿過腦髓,震動了另一邊的耳膜。


    刹那間,藍澤剛眼前的情景全部扭曲變形,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全身的肌肉瞬間癱瘓,整個人跪了下去。


    「咦?為……為甚麽?」


    他很想抗議,無奈口中吐不出半句話來。


    藍澤剛整個人坐倒在地上,他看見眼前有一塊白色的大石塊,上麵正滴著他的血。


    突然間,白色大石塊倏地消失,接著又朝他重重揮下。


    一陣嗚嗚嗚的聲音在耳朵深處響起,之後,他甚麽聲音也聽不見。


    藍澤剛腦子裏的某個重要機能似乎被破壞了,使他的視線變得十分狹小,如同經由望遠鏡狹窄的視界看出去,白色大石塊忽然迫近眼前,變得巨大無比。


    (啊!那是西薩像。就是放在休息區裏,和遺跡模型一起收在玻璃櫃的大理石漿……)


    想到這兒,第三次的衝擊再度向他襲來。


    這次他不但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疼痛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不過他的下半身卻被一股暖烘烘的液體浸濕。


    藍澤剛失禁了。


    (啊啊啊!早知道會這樣,我應該在躲藏之前先去上廁所……還有,全身上下昂貴的西裝也弄髒了……)


    藍澤剛腦中不斷想著這些無意義的事,意識逐漸沉入一個永遠不可能再回來的深邃海底。


    3


    晚上十一點二十分,八樓走廊。


    「這樣就行了,我負責的區域真是弄得太完美了。」


    金田一布置完房間,拍拍手站起來,滿意地自言自語。


    當初這裏在設計時,由於考慮到房間的景觀必須和構造複雜的走廊配合,死角相當多,所以看不到在其他場所工作的夥伴們。


    逃往八樓的十個人完成封鎖樓梯和電梯的工作後,大夥兒再次集合商量,隨即分頭進行作戰前的準備工作。


    除了心髒不好的藍澤秀一郎和身受槍傷的小龍外,其餘八位男女全都有各自負責的區域。


    他們利用由七樓工作人員廁所找到的工具和金屬細線,謹慎封鎖各個恐怖份子可能侵入的地方。


    除了讓電梯停止,拉下防火隔板,封鎖安全門之外,他們也考慮到敵人可能會由窗子進入。


    八樓是宴會廳和商店街,沒有住宿的客房,所以敵人不可能從陽台爬進來。


    他們預設恐怖份子中有人受過特種訓練,為了怕他們由大樓外牆爬進來,因此特別將敞開的窗戶全部鎖緊,有窗戶的房間則從外麵將房門鎖住。


    每一間的房門都用金屬線和拆下來的桌腳封得相當密實,即使敵人從窗口侵入,除非使用炸彈炸開,否則根本打不開厚重的房門。


    全部封鎖完畢後,再來就是由眾人分開監視。隻要發現有恐怖份子企圖用繩子爬上來,立即從上麵用重物反擊。


    由於分開監視的關係,位於東西兩方的大宴會廳,以及隔壁的四個小宴會廳不封鎖門口。


    由這些房間的窗口探出頭去,可以看見東西南北四麵牆壁。


    全體人員也一致同意,每隔三十分鍾分頭去檢查宴會廳,完全封鎖敵人入侵的路線。


    「回集合地點去吧!」


    金田一環顧四周說道。


    他之所以不停地喃喃自語,無非是為了排遣心中不安的情緒。


    他知道敵人沒那麽容易進入八樓,但他們也可能利用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法侵入。


    此刻,金田一最擔心的就是支配恐怖份子的謎樣主謀――西薩王。


    那五個恐怖份子身上都持有槍械,可是腦袋似乎不怎麽靈光。金田一認為這一連串縝密的計劃不可能由他們其中一人企劃出來的。


    即使他們已經成功逃到八樓,但金田一始終感覺到這似乎也是敵人計劃中的一部份。


    這點由他們詳細調查飯店的安全設備再予以破壞,並讓飯店的工作人員脫逃,不留下不必要的人質的做法中得知。


    因為僅有五、六人的恐怖集團如果抓太多人質,不但會阻礙他們的行動,也很容易招來危險。


    他們切斷對外聯絡的電話線這一招非常高明,除了讓人質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絡之外,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金田一認為,這整個事件的策劃者在占據飯店前,要以切斷對外聯絡的電話線將工作人員趕出飯店。


    因為飯店尚未正式開業,工作人員並不多,通話設施一旦失靈,大部份的人員必定會忙著修複和檢查損壞原因。


    況且在島外打電話,除了使用手機,唯一的方法就是到飯店以外的地方找通訊設備,那麽留在飯店裏的工作人員自然就少了。


    至於敵人不切斷內線電話的理由,除了周防說的「要切斷埋在牆壁裏的內線很困難」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狡猾的意圖。


    恐怖份子持槍攻擊事件發生後,倉惶逃走的工作人員必定會利用內線電話傳遞這個消息。


    如此一來,那些恐怖份子不用親自走動到處趕人,飯店裏的工作人員也會自行傳達消息,紛紛鳥獸散。


    乍看之下,這好像是一個目的不明的瘋狂行為,但仔細想想,這也可能是一個頭腦極為細密的人計劃的智慧型犯罪。


    「其他人應該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吧?」


    金田一自言自語地準備回到集合地點。


    「咦?」


    突然,他在走廊的紅色地毯上看到一顆藍色的鈕扣。


    他彎腰撿起來,隻見上麵刻著銀色的「hermes」,可見是名牌西裝的扣子。況且這個扣子的體積不小,應該是從男人穿的西裝上掉下來的。


    「啊!這不是藍澤剛身上穿的西裝鈕扣嗎?」


    金田一立即想起藍澤剛那件藍灰色的高級西裝。


    當時,美雪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那是愛馬仕的哦!」


    「扣子怎麽會掉在這個地方?」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很不尋常。


    藍澤剛連一根頭發都要用發油梳得整整齊齊,走起路來也裝模作樣地顯出高貴的架勢,那種人絕對不可能會穿一件掉了鈕扣的西裝出現在客人麵前。


    這麽說,這顆鈕扣是在不知不覺中掉在這裏的羅!


    大夥兒躲在七樓的排氣管裏時,藍澤剛自告奮勇說要去找金田一他們,從此消失蹤影。


    當金田一一行人全部逃到八樓之後,那座送菜電梯就無法再降到七樓使用。


    (難不成他早就先偷偷逃到八樓了?)


    「真是太卑鄙了!」


    身為飯店的管理人員,居然會做出這麽卑劣的行為。


    「太可惡了,都是因為要找他,三井先生才會差點死掉,小龍也因此身受槍傷啊!」


    金田一邊罵一邊環顧四周,他沒有看見任何人,不過他知道藍澤剛一定躲在某個地方。


    扣子掉落的地方,就是朝著飯店中心區域去的叉路上,小茜先前說過,那裏麵預定蓋成商店街。


    由於還沒有商家進駐,再加上設計複雜,所以一走進去就好像進入鬼域一樣恐怖。


    (嗯,裏麵一定有不少地方可以躲藏。)


    「好!我現在就去把你揪出來,帶到大家麵前!」


    金田一忿忿不平地朝黑暗的走廊走去。


    4


    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的確如同小茜說的一樣恐怖。


    設計者原本可能想設計成有南國風味的熱鬧小鎮,所以牆壁一律漆成白色,並采用煉瓦或西式瓦簷作裝飾。


    但現在昏暗、空曠的感覺,卻讓整條商店街看起來像一座荒廢的鬼城。


    金田一試著想像這裏開幕後的景象。


    他邊走邊抱著手臂嘟囔:「感覺也不怎麽樣嘛!」


    他認為原因是出在大理石地板。


    大理石地板冰冷的質感,跟牆壁和天花板給人溫暖的感覺很不搭調,可見藍澤優的品味有待加強。


    外表看起來沉鏈而充滿都會氣息、拘泥於獨特品味而不注重經濟效益的藍澤剛,與擺脫不了粗鄙,但卻較有經濟概念的藍澤優一比……這兩個兄弟爭執的源頭,應該就在於感覺不同。


    假如他們兩個人加起來除以二就好了。


    金田一一邊想著,一邊朝彷佛迷宮的走廊內部前進。


    突然間,他的眼界大開,眼前是一個天花板挑高、類似表演中心的場地,舞台下方有為數不少的桌椅,這裏應該就是休息區。


    「咦?」


    金田一的目光停駐在中間的巨大玻璃展示櫃,浮現在藍色光暈中的,就是他在海底水族館看到的遺跡。


    「哇……真是漂亮!」


    金田一不由得發出讚歎聲。


    在四周昏暗的光線襯托下,這個模型顯得相當立體而逼真。


    「這個模型怎麽看都像是那個海底遺跡,看來這裏的海底真的是屬於魔巫大陸的一部份。」


    金田一凝視著玻璃櫃低語。


    突然間,他聽見衣服摩擦的聲音,於是連忙抬起頭看,發現柱子一角好像躲了一個人。


    (看那個人躲在那裏畏畏縮縮的模樣,準是藍澤剛沒錯!)


    金田一一邊慢慢走近柱子,腦中一邊思索著待會兒要怎麽臭罵他。


    「咦?」


    不可思議地,這裏居然沒有人!


    (奇怪?剛才明明有人躲在這裏啊!


    會不會是逃掉了?)


    金田一想到這兒,正想回頭的時候――「唔!」


    他的後腦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


    劇烈的疼痛好似敲鍾般,不斷在腦中回響,腦袋漸漸變得麻痹了。


    碰!又是一次重擊,這一次是連接頸部和後腦的延髓都受到攻擊。


    (不好了……)


    金田一知道事情不妙,可是他連反擊和回頭確認對方的力氣也沒有。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隻能拚命地將玻璃櫃上反射的影子烙印在視網膜上。


    那個披著藍色披風的襲擊者,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人的特徵。


    (那是鬼!要不然就是惡魔!)


    瞬間,金田一全身戰栗起來,恐怖的感覺在身體四處蔓延。


    最後,對方第三次襲擊,金田一終於失去意識了。


    5


    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黃金神殿」。


    雷德將一開始到目前為止的行動一一向「西薩王」報告之後,強忍著大叫的衝動,一古腦地坐進椅子裏。


    此刻,惱人的古代黴菌正在他的耳朵深處騷動,讓他清楚地感覺到惡性黴菌就要侵蝕入腦髓裏。


    再這樣繼續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黴菌吞噬掉。


    雷德現在唯一的期待就是等待「西薩王」寬容的言語。


    他必須盡早知道自己和屬下犯的錯誤,其實全都在「西薩王」深謀遠慮的計劃之中。要不然,他怕自己會全盤崩潰,腦子會被黴菌破壞殆盡……雷德強忍著從全身每一個細胞裏滲透出來的恐怖感,繼續說:「『西薩王』,您能不能告訴我,這計劃的演變,是否都是照著您的旨意在進行?讓人質逃跑,以致第二個犧牲者沒有被抓來活祭,全都是全知全能的『西薩王』的旨意?


    八樓門上神聖標記『∞』,也是您為了將人質引誘到那裏,準備親自出手裁決的計謀……」


    雷德話未說完,「西薩王」突然出聲,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你們聽好!已經跌入地獄的第二個活祭者的血,正要喚醒在時空中徘徊的遠古靈魂。」


    雷德聽見這句話,全身如遭電擊一般,在場的耶羅、葛林、歐瑞吉三人也麵麵相覷。


    「哦哦哦……」


    耶羅誠惶誠恐地發出一聲歎息,葛林則在胸前用手指畫了一個「∞」的形狀,有如基督徒在胸前畫十字的動作一樣,打從心底感謝地祈禱。


    「您的意思是,第二個活祭者――藍澤剛已經被斷罪了!」


    雷德問道,不等「西薩王」開口,隨即讚頌:「嗬嗬嗬……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西薩王』果真是全知全能的神,擁有我們五聖徒永遠比不上的崇高智慧……」


    雷德發自內心讚美他所崇拜的天神。


    聽見這番話,「西薩王」也回應說:「一切都是你們五聖者的功勞!不過別忘了,當天空的繁星聚成大十字星的時候,決戰的時刻就到了。


    距離現在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裏,我們必須完成最後一場作戰。要讓魔巫王國複活的意誌,充滿在這個時空之中,能夠聚集那些意誌的人,就是第三個活祭者。」


    「西薩王」順勢說出第三個犧牲者的名字,同時大大誇獎集合在眼前的聖徒一番。


    最後,他對所有的聖徒宣示:「當第三個活祭者的鮮血流盡之後,將他沐浴在血光下的心髒獻上祭壇的時刻,就是王國複甦的日子。愚蠢、腐蝕的現代文明會在大十字星帶來的大災害下崩壞,在此同時,魔巫王國必將複活!」


    6


    午夜零時,東側小宴會廳。


    有八個人集合在位於飯店東側尚未命名的小宴會廳裏,原因是這個房間位於飯店東南麵,距離安全門最近。


    周防說,安全門是恐怖份子最可能侵入的地方,同時也是外界救援唯一能進來的入口。


    另外一個理由則是在這個房間可以監視東側牆壁,和北側「蝴蝶廳」又隻隔著一個走廊,占盡地形優勢。


    至於沒有封鎖的房間,總共有西南角的「箭輪廳」和西北角的小宴會廳,還有東北角的「蝴蝶廳」和東南角的小宴會廳四廳。


    由於敵人可能會攀爬牆壁由窗戶侵入,所以眾人決定每隔三十分鍾到這四個廳巡邏一遍。


    不過為了節省中間走路的時間,大家選擇了這間位於東南角,占了地利之便的小宴會廳做為聚集的地方。


    隻是這麽一來,要到位於相反方向的「箭輪廳」,以及西北角的小宴會廳巡邏的距離相對變遠了,即使是用小跑步,也要花上四、五分鍾。


    因此要到這兩個房間的時候,就得兩、三個人一組前去,萬一真的有情況發生,如果來不及用內線電話聯絡,至少有人可以跑回來通知其他人。


    「阿一怎麽還沒回來?」


    美雪探頭往走廊上看了一下。


    三井和藤島已經在五分鍾前回來,周防也在剛才出現了,現在唯一沒露麵的隻剩下金田一。


    「怎麽回事?是不是有甚麽地方不順利?」


    美雪的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該不會是被突破重圍的恐怖份子抓走了吧?)


    胡思亂想隻會使情緒陷入慌亂中,美雪隨即咬緊下唇對自己說。


    (阿一絕對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可是她越是這麽想,心中就越覺得不安,不由得想起以前發生在金田一身上的種種噩運,美雪實在不明白為甚麽倒楣的事總是會落在金田一的身上。


    (沒事的,阿一不會那麽容易就被敵人抓住,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美雪暗自在心中祈禱,淚水也不受控製,幾乎奪眶而出。


    看見美雪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小茜輕聲開口說:「美雪,你要不要去喝水?」


    她邊說邊站起身。


    「要是見到金田一,還可以順便帶他回來。他是個凡事要求完美的人,一定是不知道在哪裏耽擱了。」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就好了……」


    美雪脫口說出心中的憂慮,話一出口,她又趕緊替自己圓話:「啊!說的也是,阿一他比較細心,一定是不放心,所以檢查得很仔細。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去叫他回來吧!」


    「我去好了。」


    周防阻止美雪和小茜出去。


    「怎麽可以讓你們兩個女生去?萬一碰到恐怖份子怎麽辦?」


    「周防,我們不會有事的。」


    小茜安慰他說。


    「恐怖份子不可能上來這裏的,不然他們早就出現了。」


    「話是沒錯……」


    「他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三井猜測道。


    聽見他的話,小茜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怎麽可能?他又不是小孩子……啊!不過他要是進入商店街的話,搞不好真的會迷路。


    那個地方就像鬼屋一般,有一次我因為貪玩,一個人跑到裏麵探險,那裏既沒有店家,也沒有燈光,每個地方看起來都差不多,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迷路了,後來還是透過廣播找人來把我救出去。」


    美雪雙手抱胸點點頭說:「商店街……嗯,阿一說不定會想到那裏去探險。阿一從小就喜歡沒人住的空屋。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戶外教學,他曾經跑進海岸的洞窟裏出不來,還因此引起不小的騷動呢!他的好奇心特別強,前去探險的可能性相當高。」


    美雪這麽一想,也稍微放寬心。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美雪又覺得金田一實在太不應該了,不禁咕噥著:「在這緊張的時刻,他怎麽不克製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可是……搞不好他是想到能夠離開這裏的好方法也說不定。」


    因為金田一總是能夠想到平凡人想不到的方法,然後在最危急的關頭解救眾人的性命。


    「再等五分鍾好了,他要是還沒回來,我們再去找他。」


    三井提議道,這時,原本坐在宴會用的椅子上眺望窗外的藤島,忽然轉過頭說:「不行,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他的目光和躺在地板上的小龍視線相遇。


    「雖然金田一還沒有回來,但是我想還是先跟大家說一下比較好……」


    小龍緊皺著眉頭,忍受著疼痛支起身體說道。


    「是啊!起初我覺得等大家都沒事了再說比較好,但是照這樣下去,總不能永遠都不說。」


    藤島站起來,走到躺在小龍旁邊的藍澤秀一郎身邊蹲下來。


    「由裏繪被殺了嗎?」


    秀一郎緩緩開口問道。


    聽見他的疑問,美雪感覺現場的空氣在一瞬間凍結起來。


    藤島壓低聲音回答:「是。那些恐怖份子全都瘋了,他們殺人的手法非常殘忍,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藤島,我想知道,請你告訴我實際的情況。」


    秀一郎要求著。


    「但是……」


    藤島猶豫地看著小龍。


    「沒關係。」


    秀一郎堅決地說,臉上沒有絲毫動搖的神色。


    美雪突然想起秀一郎在排氣管裏說過的話:「她真是運氣不好,嫁給一個活不了多久的資產家當老婆已經夠衰了,沒想到居然還會……」


    美雪神色黯然地低頭思忖。


    (由裏繪的一生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被人愛,也沒有愛過人,還嫁給一個老得足夠當她父親的男人,最後又莫名其妙地被殺害。


    為甚麽被殺的人會是她?她真的是恐怖份子瘋狂行動的犧牲品嗎?)


    美雪試著臆測金田一對這件事的想法。


    (阿一他是怎麽想的呢?他會不會認為由裏繪是因為別的原因而被殺害?)


    不讓美雪有時間多想,藤島描述由裏繪死狀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她的心髒被挖出來,屍體被放在用桌子疊成的祭壇上……」


    一想到那副令人作噁的慘狀,藤島無法繼續說下去。


    在場沒有人說得出話來,恐怖已經取代原本悲傷的情緒。


    「我、我去找阿一回來!」


    美雪準備往門口衝去的當兒,藤島抓住她的肩膀製止道:「不行!我不是說過不能掉以輕心嗎?我了解你的心情,更何況這裏有這麽多男人,沒必要讓你一個女孩子去冒險。」


    他說著,看了三井和周防一眼。


    「讓我們三個去找吧!金田一會沒事的。」


    三井邊說邊走向門口。


    「我們到商店街分頭搜尋,就算他會迷路,也一定是在那裏麵……」


    「是啊!我也去。」


    周防跟在三井身後說。


    「我也去。」


    小龍想要起身,卻被三井抓住負傷的手腕強壓回去。


    「你不能去!」


    「好痛!」


    小龍不禁痛得叫出來。


    「你可是受了槍傷的人,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如果你現在到處亂跑,那麽難保傷口不會因此裂開化膿。我是醫生,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但是……」


    小龍還想再說甚麽,藤島卻搶先道:「三井說的對,況且你對飯店的設計又不熟,這一點,我和周防、三井就比你占優勢。商店街的地形已經夠複雜了,你甚麽都不知道,小心自己找木乃伊反而變成木乃伊。」


    「你這是甚麽意思啊?」


    小龍不明白日本的比喻,藤島馬上為他解說:「意思是說偷木乃伊的人因為逃不出複雜的古墓區,最後連自己都死在裏麵,變成木乃伊。簡單的說就是你想去找金田一,結果自己也在裏麵迷路的意思。」


    聽完他的解釋,小龍這才乖乖躺回地上。


    「那就這麽決定了。周防、三井,我們分頭去尋找金田一,不過要在那個迷宮般的商店街找人可有得辛苦羅!」


    正當三人準備離去的時候……「你們等一下。」


    和小龍一樣躺在地上的秀一郎叫住他們,神情痛苦地抬起上半身說:「優,你不是這間飯店的負責人嗎?居然還站在那裏發呆,還不趕快帶路!」


    「是、是!」


    藍澤優像隻驚弓之鳥,連忙站起來向大家解釋:「非常抱歉,因為家父受傷了,我想陪在他身邊,所以……」


    「你留在我身邊幹甚麽?還不如醫學院出身的三井來得有用。」


    三井聽了他的話,趕緊答腔:「董事長,您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回來了。」


    「三井,你要不要留下來?」


    想到秀一郎的病,藤島詢問他的意見。


    三井連忙搖搖頭說:「不,商店街實在是太大了,幫忙的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小茜,你不介意吧?」


    三井直呼小茜的名字。


    「文也,你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爸爸的。爸爸,你說好不好?」


    小茜故意直呼三井的名字窺伺父親的反應,秀一郎則沉默地點點頭回應。


    看見這一幕,周防有些鬱悶地說:「那就請三井先生用內線跟這裏保持聯絡。」


    說完,他率先離開房間,藤島和三井也隨後離去,最後一個走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藍澤優。


    這時候,宴會廳隻剩小龍、秀一郎、小茜、美雪和星野秘書五人。


    7


    金田一在一陣陣微弱的衝擊下醒過來,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慢慢睜開眼睛。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地毯,背部則是牆壁的觸感,由此可見,他應該是靠在牆壁上滑落下來而甦醒。


    (這裏是……甚麽地方?)


    這裏暗得像海底一樣,藍白色的光線像生物般蠢蠢欲動。


    (好像是誰偷襲我?


    我在那個像鬼城一樣的商店街被一個穿著披風的不明人物……我、我想起來了,那是甚麽東西啊?)


    金田一激動地想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全身被緊緊捆綁住。他由觸覺判斷,綁住自己的應該是細塑膠繩。


    盡管他雙手雙腳都被綁住,身體完全無法動彈,不過他還是極力扭動上半身環顧四周。


    室內沒有任何照明,不過在搖晃的藍色燈光照射下,勉強可以看出周圍的模樣。


    這個寬闊的空間裏頭有一張圓桌和一扇大窗,還有一個發出藍光的水族箱,裏麵有幾尾橘紅色的魚悠哉地遊來遊去。


    (這裏是箭輪廳,那是今天早上小茜帶我來看過放在「箭輪廳」的水族箱……)


    金田一的意識越來越清楚,已經可以慢慢掌握自己現在的情況。


    (一定是被那個穿著藍色披風的人綁到這裏,可是他的目的是甚麽?


    那個穿著藍色披風的人又是誰?)


    金田一的頭越想越痛,思緒又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可惡!別再痛了,我得盡快想辦法逃出這裏。)


    金田一努力恢複冷靜觀察周圍的環境。


    水族箱的燈光無法讓他看清楚整個室內的狀況,但是對麵那塊黑暗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人躲著。


    金田一不知道偷襲他的怪人在哪裏。


    (我得趁現在趕快想辦法……我的手腳被綁住,根本無法開門,就算逃出去也?能做甚麽。


    美雪他們在飯店的另一邊,要是這樣爬出去,萬一又遇到那個怪人,那我不就真的完了……可惡!我一定要先把這個塑膠繩解開。)


    金田一拚命想把束縛解開,但是卻一點用也沒有。


    他再度觀察四周。


    (有沒有甚麽有用的東西,好比刀子之類的……)


    突然間,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一張不顯眼的小桌子上,他的頭腦開始靈活地轉動。


    雖然他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不過他確信那張桌子一定是電話台。


    他小心注意周圍的情況,像毛毛蟲一樣往桌子的方向移動。最後,他利用牆壁支起身體。


    (果然是電話!我可以用這個跟美雪他們聯絡,尋求救援。


    美雪他們那個房間的房號是……我記得好像是東側的小會議室……)


    金田一集中眼力凝視話機上寫著房間號碼的卡片。


    他努力睜大眼睛,好不容易終於看清楚上麵的號碼「8001」。


    (這裏是8001室。我記得美雪他們的房間是在我這間的最右邊,那一間的房號是……對了,用順時針方向增加數字不就行了。


    問題是,八樓究竟有多少房間啊?我記得另一邊好像有一間同樣形式的大房間,好像是叫『蝴蝶廳』……到那裏為止有多少房間呢?)


    金田一絞盡腦汁思考。


    他企圖回想今天早上小茜帶他們參觀八樓的記憶。


    (以順時鍾方向算起,安全門的隔壁是一個小宴會廳……接下來好像有五個差不多的宴會廳……然後我們就走到電梯前麵,接下來又有三個宴會廳……對了,那個大宴會廳就在更前麵,那麽美雪他們的房間是在隔著走廊的對麵,從這裏開始數……應該是第十一個房間,8001再加上11是……8012。)


    金田一背對著電話,用被縛住的手拿起話筒放在桌上,然而不靈活的手差點握不住話筒掉在地上,金田一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藍色披風怪人何時會回來,在心中告誡自己萬萬不能發出聲音。


    可是金田一實在太緊張了,一雙手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內線電話應該是直接播號碼就可以吧?)


    他用手指摸索鍵盤,依序按下「8012」四個按鍵,再把耳朵貼在桌上的話筒旁邊。


    話筒響了三聲之後,接起電話回應的是位女性。


    8


    午夜零點十五分,八樓東側小宴會廳。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得美雪從椅子上跳起來。


    剛上廁所回來的星野秘書正好經過電話旁邊,當她伸手想接起電話時,卻被美雪製止住。


    「我來接!」


    美雪一抱搶過話筒。


    「喂?喂?」


    她精神百倍地回答。


    「喂?是美雪嗎?你是美雪嗎?」


    「阿一!你在哪裏?你在幹甚麽啊?你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嗎?藤島先生他們剛才才跑出去找你……」


    金田一的聲音有些沙啞,不是聽得很清楚,不過美雪一聽就知道是他。


    「美雪,你聽我說,我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綁架了,現在被關在『箭輪廳』。」


    「你說甚麽?」


    聽見他的話,美雪手上的話筒差點掉下來。


    「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還好,不過手腳都被綁住,你趕快找人過來救我……哇!」


    金田一突然驚叫一聲,美雪的臉色立刻變白。


    「阿一!阿一!」


    她驚恐萬分地大喊金田一的名字。


    「你是誰?哇啊――」


    話筒那端傳來爭執的聲音之後,電話旋即被人切斷。


    「阿一!」


    美雪將話筒丟往一邊,立刻衝出去。


    來到門口時,正巧遇見上廁所回來的小茜和秀一郎,還有前去尋找金田一的藤島。


    「美雪,你怎麽了?」


    小舊拉住神色驚慌的美雪問道。


    「阿一他……他被綁架了……就在『箭輪廳』裏……」


    她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個字。


    接著,她甩開小茜的手,飛快地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小茜,美雪怎麽了?」


    幾乎是同時,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文也,金田一好像發生意外了,他在『箭輪廳』裏……」


    小茜緊張地回答。


    下一刻,小龍也跑出來想幫忙,可是美雪死命地向前狂奔,身後緊跟著淩亂的腳步聲和呼喚聲。


    她一邊奔跑一邊祈禱。


    (老天爺,求求你一定要保佑阿一平安無事!)


    「咦?美雪,發生甚麽事了?」


    這時,周防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表情驚愕地對她說話,可是美雪無暇回答他,與他擦身而過,直往前麵的角落奔去再向右轉。


    嶄新的走廊上鋪著長毛地毯,使得美雪奔跑的速度減弱許多。


    (有個來路不明的人正在對阿一不利,他會不會是那些恐怖份子的夥伴?)


    除此之外,美雪實在想不出金田一會被人綁架的理由。


    此刻,藤島說過的話不斷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由裏繪的心髒被人挖出來,屍體當作祭品放在祭壇上……)


    這段駭人的想像不停地考驗著美雪的神智。


    為了擺脫掉恐怖的聯想,美雪加快速度拚命往前跑。


    當下,她腦子裏想的隻有一件事。


    (阿一會死!)


    這四個字是支撐美雪跑向金田一被綁架的地方的原動力。


    一會兒,陸陸續續有腳步聲從後麵追上來,其中一個追上美雪,並且超越她――小龍顧不得身上的槍傷,用極快的速度拉開他跟美雪之間的距離。


    「金田一!」


    小龍大叫著,跑步的速度並不因此而減緩。


    從剛才他們的房間到「箭輪廳」足足有三百公尺的距離,美雪的體力已經超出極限。


    因為這段走廊不是一直線,中間有不少角落要轉彎,每轉一次彎就會減緩奔跑的速度,再加上美雪腳下穿的是有跟鞋子,跑起來更加不順。


    可是為了金田一的安全,即使身後的男人一一超越她,她也絕不放慢速度,期望在第一時間見到他。


    跑了三、四分鍾之後,美雪終於到達「箭輪廳」,她一口氣衝進房間裏。


    這間幾乎完全黑暗的室內,僅靠著水族箱裏發出的微弱藍光來照明。


    「阿一!」


    美雪大叫著,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但卻沒有人回應。


    突然間,有人把電燈打開,天花板上放射出暖黃色的光線,原本一片黑暗的室內顛時大放光明。


    美雪環顧著大約有一個小體育館大的空間,努力找尋金田一的身影。


    在她的左手邊是一整排的水族箱,美麗的橘紅色箭輪魚在裏麵優遊自在地遊著。


    然而,第一個映入美雪眼裏的,卻是在房間正中央,一個放在舖著白桌巾的桌子上的紅黑色物體。


    那個東西隻有一個拳頭大,乍看之下,分辨不出那是甚麽東西。


    沒來由地,美雪忽然想起先前藤島述說由裏繪慘死的情景……心髒!


    那個東西就是人的心髒……一想到這裏,美雪的意識也隨之沉入無底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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