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貞提到往事,臉上是淺淺的笑,聲音卻是淡淡的苦澀:


    “有一回,好不容易的,我們大姨路過我們家,給我和銘陽帶了幾個棗子。結果我奶奶看見了,還非要我把棗子給葉大平吃。我不敢不給,奶奶拿了,轉手就給了葉大平。”


    “奶奶還讓銘陽的也拿出來給葉大平。但銘陽是個機靈的,他說他的已經吃了,奶奶就罵了他幾句,走開了。那時,銘陽年紀最小,卻最聰明懂事。他對奶奶這樣做法,很生氣,但也知道我們拗不過奶奶,也打不過葉大平。”


    “他啊,就偷偷的把自己的棗子分給我吃了,又把棗子核留下。等到葉大平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故意的把棗子核放在碗裏,放了水,放在灶角上。”


    “葉大平是個腦子笨的,問銘陽這是在做什麽。銘陽先是不說,後來拗不過才說,他聽人講的,棗子核這麽鎮了水,幾天就能長棗子樹出來,就有很多棗子吃了;”


    “但是這個事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告訴了就不靈了。現在他告訴了葉大平,他的棗子核水就不靈了。葉大平信以為真,也把棗子核放了水,放在灶角上,誰也不告訴,隻等著棗子長出來。”


    “等到傍晚,奶奶回家煮飯的時候,看見灶角上的棗子核水,隨手就給倒了,隻管煮飯。葉大平在外頭玩夠了,回家一看,棗子核沒有了,他就不幹了,滿地打滾的作,又哭又鬧的,非要奶奶陪他棗子樹和棗子,非要,不給不行。”


    “當時天都黑了,為著這事,奶奶隻好四處奔波給葉大平找棗子。可是,我們這兒種棗子的人家很少,一時半會兒的,哪兒找棗子去?奶奶找了大半夜都沒找著,葉大平都哭睡了。”


    “可第二天,葉大平一起來,繼續作,哭鬧的全家一刻不安靜。奶奶沒辦法了,就找我娘,說讓我娘回一趟娘家或者去一下大姨家,看有沒有辦法弄幾個棗子。”


    “就這樣,我娘才能帶著我和銘陽,算是名正言順的回了趟娘家。那天,是我小時候難得的輕鬆日子,我一直記著呢,唉!”


    葉靜貞話語幽幽,林霜霜聽得,不禁也歎了口氣,但也不禁笑了起來。


    想不到葉銘陽那個男人,小時候就這麽蔫兒壞蔫兒壞的呢啊!


    也不知怎麽的,現在她聽著葉靜貞這麽說葉銘陽的事,康彩珍也那麽說葉銘陽的事,她心裏,倒也不像前幾日那麽生氣他了。


    嗯,怎麽滴,他都還算是個知道要護著母親和姐姐的男人。


    要是他回來了,真能把民兵的事和這次沒人接姐姐的事、給出一個正當的理由,她……嗯,再考察考察他!


    林霜霜和葉靜貞靜默著,小美在前麵蹦跳著,一起回了家。


    林霜霜一到家就去換了身舊衣服,出來和葉靜貞說:“姐,你和小美好好在家,我下地去幫把手。”


    葉靜貞已經摘了墨鏡,歉意的看著她:“辛苦你了。那我在家煮著飯。”


    “嗯。也要注意著光線,讓眼睛多休息。”


    “哎。”


    林霜霜扛了把鋤頭就下了地。


    雖然她的種地知識,僅僅來自於原主的零星記憶,實在是不怎麽會農活。但是讓鄭金娥一個人做著,她心裏也過意不去。


    她得來地頭看看,要是能幫的,就幫一下吧。


    一路過去,好些人家的塑料育苗棚已經撐起來了,遠遠看著,一個個白色的棚,很是齊整。


    這意味著,好些人家已經把棉籽種下去了。


    而鄭金娥,還在自家的棉種床地上,用一種最原始的移苗機,一個一個的做著棉種營養缽。


    得把營養缽做好,再下棉籽,再蓋育苗棚。


    然後,等棉花苗從棚子裏長出來,長到很大了,經得起風霜了,再一個一個的移植到地裏。


    這是一個講究溫度和時間的過程。


    也是一個需要力氣和技術的過程。


    林霜霜走過去,看了好一會兒,皺緊眉頭站著,不動。


    鄭金娥做的挺認真,一腳把移苗機在地裏按下去,轉一轉,就能把圓形的棉籽營養缽拎上來,移到另一端,一個一個排列好。


    簡單。


    辛苦。


    機械。


    乏味。


    且無窮無盡。


    等她抬手擦汗,才看見林霜霜站在一旁。


    但她看看林霜霜那一臉鬱悶的樣子,就陪了笑:


    “霜霜啊,你,你怎麽來啦?這些天你怪累的,你還是回去吧,我一個人慢慢做,可以的。”


    林霜霜腦子裏,努力回憶著原主關於這方麵的知識。


    最終,她抿了抿嘴,當機立斷的說:


    “你,別做了。你這樣辛辛苦苦做好了,我們下了棉籽,到時候再一個一個移植到地裏,葉銘陽不在家,不是得把我們兩個累死!”


    鄭金娥為難的看看地,再看看林霜霜,小聲辯解說:


    “這,不做不行啊,我們家已經遲了,你瞧,別人家都做好了哩。我們不做的話,今年棉花任務怎麽完成啊?過幾日,銘陽總會回來的嘛。”


    林霜霜大力搖頭。


    然後,幹脆坐在地頭,指揮鄭金娥說:


    “坐下坐下,你先歇會兒。你說說,要是他回來了再走呢?你確定你指望得上他?再說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我們回家鹵豆腐幹賣呢!就連你每天給龔阿婆送雞蛋,也比這個強吧?別做了啊!”


    “那,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你選一個。一,我們幹脆把地讓給別人家種,讓他們幫我們完成棉花任務,多出來的棉花就是人家的。二一個,我們家不搞這些一個個的營養缽,忒麻煩!我們直接把棉籽兒撒在地裏,省得過段時間還要一個個的移植了!”


    鄭金娥人倒是坐下了,不過聽得直搖頭,說:


    “霜霜啊,你說的也在理,我送雞蛋也有一塊錢一天哩。可是,不行的啊,這剛分了地,咱們怎麽能不種呢?不是被人家說我們懶?不是要被人說不積極?這……讓給人家種,更不行啊,那我們不成地主老財了啊?”


    林霜霜:“那我們直接撒種。”


    鄭金娥:“也,也不行啊。直接撒種,出苗率低,長得也慢,收成不好的啊!那到時候,我們家的棉花比不上別人家,又被人笑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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