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霜握了握拳,話語又冷了幾分:


    “阿醜,錢,我……加三分利息,爭取下個月全部還你!以後,我們就少見麵吧!你還了船就回去,我也回去換衣服,再來拿魚。阿醜,謝謝你,但,別想著我。再見。”


    林霜霜轉身就跑。


    她不能再和阿醜進一步了。


    過日子是正經,談戀愛算個屁!


    而身後,阿醜呆住。


    他身子動了動,想去追,可是,林霜霜跑得飛快,早已經奔上了坡,眼看著就不見了。


    阿醜抬手,“啪”一下敲在自己額頭上。


    暗沉夜色裏,一個身影在原地跺腳、轉圈、踢草,各種懊惱,各種氣憤,各種無處發泄。


    但最終,回歸了平靜。


    他雙肩高高聳起來,低低放下去,是一個重重的歎息,然後,無奈的開始理魚。


    小魚都用草串起來,大魚放在網裏拖回了湖。


    阿醜這才有氣無力的收了網,把船劃回了生產隊的廊棚裏。


    再回到岸上以後,他走到了葉家的大門邊。


    木頭大門的縫隙裏,並沒有漏出燈光。


    他很是大膽的推了推門。


    門閂著,低低的哐了一聲。


    屋裏便響起小狗的聲音,“汪汪汪”的,不像在警告,倒像在撒嬌。


    然後,屋裏有燈了。


    阿醜上前一步,大力抬手,似乎打動了主意,要大力敲門,還頗有今夜決不罷休的氣勢,但裏麵響起了說話聲。


    是鄭金娥的聲音:“哎唷,霜霜,你回來了……你蹲在地上……你怎麽哭了?霜霜,你沒事吧……你別哭啊……”


    阿醜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繃成一棵樹,恨不得生出觸角般的挺立。


    屋裏有林霜霜低低的回話聲:“沒事。沒哭。我抓魚,掉河裏了。”


    “啊,怎麽掉河裏了?可別冷著了。哎唷,霜霜,大晚上你抓什麽魚,你要是有個什麽我怎麽向銘陽交代……”


    接下來的聲音突然就大了:


    “別提他,別提葉銘陽那個混蛋!你不用交代,等葉銘陽回來我就和他離婚!我討厭他,我現在特別討厭他!”


    阿醜的手便頓在門邊,許久許久,沒有動。


    院子裏有腳步聲大大的響了幾下,漸漸沒有了。


    阿醜站著,手縮了回去。


    月光照著他的影子,他伸展成樹的背弓了回去,拉長在葉家的門上,成了一抹黑乎乎的舊痕。


    而林霜霜回到屋子裏,拿幹布巾大力的擦頭發,擦臉,擦身體。


    可擦到一半,她忿忿的把布巾甩在了地下,人也一下子坐在了腳踏上。


    葉銘陽這個混蛋,要是他在,有阿醜什麽事呢?


    要是葉銘陽在家,小美和葉靜貞的事上,完全可以讓葉銘陽明著出麵,把莫家每一個胖揍一頓都是應該的啊!哪裏用得著她和阿醜兩個偷偷摸摸的去救人呢?


    要是葉銘陽在,他一個湖邊長大的人,一定也會撒網捕魚,從小就蔫壞蔫壞的小子,肯定也做得出來去生產隊偷船捕魚的事,那要是他們一起去捕魚,又有阿醜什麽事呢?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葉銘陽的錯!


    而且他不是說很快回來的嗎?為什麽現在還不回來?


    撒謊精本精是改不好的了,而她竟然沉迷在一點小小溫暖裏,然後便傻乎乎的相信了他,那就是她的錯。


    錯了,就錯了,但是不能再犯。


    葉銘陽,你要麽別回來,但是回來了,別想我會再看你一眼!


    林霜霜氣得不得了。


    一個人坐在踏板上生了許久的悶氣,直到門口有低低的喊聲:


    “霜霜,霜霜?霜霜啊……不管怎麽樣……洗個熱水澡吧?這個天掉了湖裏,也是挺冷的,我給你煮了薑水,洗澡水裏也放了薑,我給你拎來了,你洗洗,啊?”


    洗個澡,是再好沒有的了。


    況且兒子是兒子,娘是娘,氣歸氣,分還是要分一分的。


    林霜霜去開了門,悶聲不響的把水和浴桶接進來。


    鄭金娥覷著她的神情,一句話不敢多說,把東西放好,就退了出去。


    可溫熱的水裏,林霜霜閉上眼,開始發呆。


    湖水汩汩的;


    夜風輕輕的;


    星和月,在頭頂,眨呀眨眼睛;


    阿醜的氣息溫暖如水,輕輕的擁抱她……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霜霜從水裏鑽出來,大咳。


    可嗆死她了。


    她想什麽呢,不該沉淪水,會淹死的,不該沉淪愛,也會淹死的。


    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林霜霜迅速的出了浴桶,擦幹頭發,穿了件厚點的衣服就出去了。


    鄭金娥果然還在堂屋坐著。


    林霜霜說:“走,我們一起去拿魚,我用生產隊的漁船,弄了點魚。”


    “噢,好好,好好,霜霜,我用籮筐去挑好不好?你洗了澡了,隻管歇著。”


    “你不知道在哪兒,一起過去,快,別讓人看見了。”


    婆媳兩個出了門。


    林霜霜用手電筒照著。


    湖邊,低低的坡底,百多條用草串著,排的整整齊齊。


    鄭金娥一邊感歎,一邊搬魚:


    “哎唷,這麽多,都是鯰魚啊,你這是一網下去這麽多……怪不得會掉進水裏,這多危險啊……唉,那你也該丟在這兒,等我來綁嗎,你一身是水的,在這兒弄半天,多冷啊……”


    林霜霜不出聲,心裏挺難過。


    阿醜對她,真的是非常非常好了。


    瞧瞧這魚,他一定是擔心她不好拿,還給她綁好好、排好好的。


    他也是混身濕透的人啊,他那個山洞裏啥也沒有,他一定也很冷,然而,即便她那麽對他,他還是耐心的給她處理好。


    唉!


    鄭金娥搬好了魚,兩人往回走。


    林霜霜心裏沉沉的,到了家門口,電筒光晃了晃,給鄭金娥開了門,囑咐說:“你先進去吧,我自行車還藏在屋後頭,我去拿一下。”


    林霜霜轉身去了屋後麵。


    她站在屋後自留地的南瓜架子旁往後山望,低低的喃喃:“阿醜,對不起,是我辜負你,真對不起……”


    南瓜架子動了動,一個影子走出來。


    “阿醜!你怎麽還沒回去?”


    林霜霜心大力跳了跳。


    影子自然是無聲的,隻慢慢的靠過來。


    林霜霜轉身就到自家牆邊拿車:“阿醜,我拿自行車,我隻是來拿自行車的,不是來看你的,你快回去。”


    可是,影子跟了過來,一下子把林霜霜咚在牆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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