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上。


    葉銘陽看著林霜霜。


    林霜霜也抬頭看著他。


    雲在他頭上。


    風在她和他的頭頂間穿行。


    他的眼裏,閃過一種林霜霜無法讀懂的痛苦。


    他開口,嗓音沙啞:“霜霜,都是我的錯,但不要恨我,不要離開我……我……


    林霜霜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卻看見,他的嘴唇還在動,但後麵的話,林霜霜聽不見。


    林霜霜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是,葉銘陽的手開始放開剛才握著的那一段,林霜霜又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沒有斷裂處了?!


    奇怪,剛才不是要斷了嗎?


    怎麽現在好好的,完整無缺了啊?


    林霜霜的眼睛,還緊緊盯著剛才繩子要斷的那處疑惑呢,葉銘陽的身體已經開始往上退去。


    退到了可以出力的地方,他開始勾著頭,奮力拉動繩子。


    林霜霜終於一點一點的上來了。


    等到林霜霜身子探出山石,葉銘陽身體又退後一點,丟開繩子,趕緊一把拉住了她手。


    他的手又大又溫暖,緊緊拉住她的,那麽的有力,那麽的有生命的氣息。


    林霜霜重重呼出一口氣,抬頭向葉銘陽看去,剛張嘴想說話,下一秒,卻失語了。


    連她的手,也忘記的用力,隻是呆呆的看著葉銘陽。


    葉銘陽的臉,那張皮膚光滑、健康蜜色的臉,好些地方開始腫脹起來,更有的地方,開始裂開小小的口子。


    口子越裂越多,有一條抵在他眼睛附近,他那雙眼皮的大眼,立刻被扯斜了,連長而濃密的睫毛,也被扯到一邊去了。


    這個樣子,那般痛苦。


    這個樣子,那般熟悉。


    林霜霜整個人完全呆住,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葉銘陽卻一刻沒停,還在努力的拉她。


    他一點一點的把自己往上蹭著,無聲用力;


    他微垂著眼,不看林霜霜,仿佛不知道她正在看他。


    終於,他的手臂處緊緊鼓起肌肉,一個大力,把林霜霜拉了上來。


    林霜霜的狀態是迷茫的。


    葉銘陽拉上她的那一刻,她毫無防備的撲在葉銘陽懷裏,把葉銘陽撲倒了,兩人一起倒在山石上。


    林霜霜的思維是停滯的。


    她想努力的思考,自己剛才看見的,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太慌亂了,以至於她的腦子完全的無法思考了。


    背上,一雙大手抱過來,緊緊的扣住她。


    額頭上,一點溫熱靠過來,輕輕的貼上她。


    山石上遊走的清風,吹不走來自身下男人的、那濃濃的、愛護的、心疼的氣息……


    林霜霜手腳並用,一下子掙開他,爬起來,跌坐在一邊。


    她搖著頭,喘息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你,你,為什麽你是阿醜?你,你……”


    葉銘陽也坐了起來,他伸手,試圖擋在臉上。


    但最終,他放開了,隻是用那雙林霜霜熟悉的細縫眼,看著她。


    林霜霜大力擼一把臉,忽然發瘋似的去撿剛才的那截繩子。


    她把繩子翻過來調過去的看,口中喃喃:


    “一定是我眼睛出了問題……一定是!為什麽,剛才要斷了的,剛才要掉下去了,剛才不是阿醜的,剛才……”


    葉銘陽動了動,伸手去拉她。


    她又忽然把繩子丟了,站起來跳到山石裏麵的一塊大石上:“別碰我!你,你,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是誰!”


    葉銘陽心疼的跟著她往裏麵去,像一隻巨鷹般的張著手臂,試圖安撫她。


    可是林霜霜大力的推開他:“走開!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騙我!”


    這次,葉銘陽沒放開她,手臂一緊,把她圈在懷裏,歉疚的氣息鋪天蓋地。


    林霜霜奮力掙紮,忽然,他的唇探下來,咬住了她的。


    時光停住了。


    卻分明有風呼呼的吹著。


    陽光照著一處山石,金燦燦的光閃的到處都是,遠遠望去,上麵的兩個人,便被這金色的光暈,模糊成了一塊新山石。


    新山石緊密相貼,陽光隻是從七分之一處穿過,照在舊山石上,是一個心形的樣子。


    白雲朵朵。


    鳥雀歡暢。


    陽光圍繞著他們輕輕的顫動。


    可惜,新山石靜默著,靜默著,本以為會在天地間天長地久,卻在突然之間,碎裂了。


    陽光亂晃起來。


    因為,碎裂開的小點的石頭,對著大點的石頭,那叫一個又踢又打又罵:


    “混蛋!誰許你這樣的!你,你,別以為你是阿醜我就原諒你!”


    “不,你別以為你是葉銘陽我就,就,啊……我恨你!葉銘陽我恨你!你讓我以為自己是個沒有道德的女人!”


    “你這個混蛋,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走開,不要碰我,不管你什麽情況,我都不要再看見你!騙子!你不走是吧,好,我走!”


    林霜霜轉身就走。


    她大步往山林裏去,毫無目的的亂走,走了一會兒,她緩緩停下腳步。


    聲後沒有任何動靜。


    她氣呼呼的,繼續走。


    但是奇怪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了。


    甚至,她不想走了。


    她的腦子裏,一邊在氣憤著,為什麽葉銘陽會這樣?一邊又在心疼著,阿醜怎麽會這樣?


    她把自己氣的在山林裏轉圈跺腳,最終,她又把自己擔心的想往回走。


    可是,她往回走了一段,她又氣憤的停下來,一個轉身,大步的離去。


    不管了。


    隨便他是葉銘陽還是阿醜,她都不要了。


    氣死人了!


    不想問原因,反正就是氣死人,不要了。


    沒有男人又不會死!


    可這個男人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真是折磨死她了。


    不要了!


    林霜霜大步的離開,很快出了山林,直走到了葉家的屋子邊才想起來,不對啊,她這不是去後山抓野雞的嗎?


    野雞,是怎麽也抓不成了,她現在心亂如麻。


    林霜霜往屋前去,在湖邊召喚魚。


    可是,連召喚魚也召喚了很久。


    深呼吸,再深呼吸,不生氣,不要生氣,林霜霜自我調整了很久的情緒,才讓自己的精神力集中起來,弄了幾條白魚。


    當她在湖邊拔了草,串魚的時候,她的腦子裏麵,情不自禁的出現了阿醜和她一起捕魚的畫麵。


    怪不得他對她摟來抱去的,原來他……


    混蛋,合著就她一個人在那兒糾結,在那兒做自我道德批判,他倒開心的要死。


    林霜霜又是一陣氣,咬牙切齒的,拎著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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