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陽擠到林霜霜身邊,和林霜霜相互看看,一時間都是無語。


    理智上,林霜霜清楚的知道,這個孩子不能要,要了總是麻煩;


    行為上,林霜霜的手在收緊,心裏滿滿哀痛,為孩子,為女人。


    這樣的女孩子,回去她的家庭裏,即便努力活下來,但一輩子都是被忽視被嫌棄的人。


    林霜霜傻呆呆的站著,耳朵裏充斥著婦女的哭喊,眼裏看見葉銘陽悲天憫人的目光,腦子裏看見的,卻是自己小時候,哀哀的抱住葉靜貞的腿:


    “貞奶奶,我餓了,貞奶奶,我餓了……”


    貞奶奶摸索著抱起她:“唉,可憐的孩子哦,娘不疼爹不愛,怎麽辦喲,貞奶奶心疼你,可貞奶奶就怕自己死了喲……”


    遙遠的記憶,卻能在這一時刻如此清晰,還不是那些傷感早就浸入骨髓。


    林霜霜不禁淚流滿麵。


    模糊的視線裏,一隻手輕輕的伸過來,溫柔的擦過她的眼。


    葉銘陽的聲音,像一朵雲,托著她從深深的泥潭裏浮上來:


    “霜,別哭啊,怎麽哭了呢?你是不是想到你妹妹了?別哭別哭呀,你要是覺得孩子可憐,想養著,那就養著吧,總有法子解決的,快別哭了……”


    林霜霜不知道那個大哭的婦女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徐小春病房了,反正她昏昏沉沉的抱著孩子就走了。


    那一刻,就覺得,手裏抱的不是孩子,是年幼的自己。


    那一刻,就有一種意識,她不抱著孩子,孩子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病房裏,徐小春氣色很好的坐著,說著隔壁床的事情:


    “……唉,沒見過這麽凶的男人!一早過來,非要把這個孩子摔死啊!護士都來勸,你三哥都過去說了幾句,那個男人大概覺得丟臉,就指著那個女人說,要麽現在把孩子留下就走,要麽這輩子都不要回去,離婚!”


    “然後女人一邊哭著一邊跟著走了。唉,還是那個外婆看不過,把孩子給抱了。作孽啊,也是一條命呢,哪裏知道一會兒的,你給抱上了,現在怎麽弄啊?”


    林霜霜恍恍惚惚的看著手裏的孩子。


    初生嬰兒的臉,皺巴巴的,眉毛睫毛都沒有,閉著眼隻知道睡覺。


    實在稱不上好看,甚至有點醜,但散發著一種讓人心軟心疼的弱小無助。


    仿佛抱著她的人是天,是地,是她一切的主宰。


    林霜霜回頭看看葉銘陽。


    葉銘陽給她一個安慰的笑:


    “我去問問婦女主任,我家能養不?能養我就養著,不能養……我再找……啊,找我以前部隊的領導想想辦法,隻要霜霜想養,我們就想辦法養著她。”


    徐小春的目光,在林霜霜和葉銘陽間來回看了幾下,咬了咬唇,說:


    “唉,我看也別麻煩了,你們還沒生孩子,怎麽問都是對你們以後生孩子麻煩的吧?再說孩子這麽小,也吃奶呢……不然這樣好了,就說我生的,我生了雙胞胎,到時候上戶口一起上我們那兒就是了,反正我們家隻能生一胎,以後不能生了,就是養……還是你們養,我和明哥現在也沒錢,明哥,你看呢?”


    渾渾噩噩的人有渾渾噩噩的人的好,林明平時不怎麽管事,這會兒對多一個孩子也不會去深想,隻說:


    “我?我啊,哎,我隨便,對,就是我養兩個暫時養不起啊!還有就是,兩個孩子的話,我怎麽伺候啊?”


    林霜霜看著徐小春和善的臉,再看看林明單純的眼,說:


    “這樣吧,戶口就按照你們說的,是雙胞胎,上你們的戶口,但是,既然你們願意幫著我承擔這麽個麻煩事,那我就承擔這期間兩個孩子的生活費。”


    “所以,哥,這個月伺候坐月子,除了一早說的,扣掉五十塊醫藥費,我再多給你三十塊。月子以後,我每個月單給嫂子三十塊,算是幫我們奶孩子的。銘陽,你看這樣還行?”


    葉銘陽點頭:“挺好的,以後兩個孩子也有個伴,不過可說好了啊,這個孩子是我們的,隻是寄在你們那兒的啊,等不吃奶了,我們就自己養著。”


    林明一聽,多個孩子還能多三十塊一個月,興頭頭的:“好好!沒問題!”


    想不到這麽快就解決了這個麻煩事,林霜霜展顏而笑,說:


    “還有一個,孩子從這麽小養大,和自己親生的沒啥不一樣,戶口放你們那兒沒問題,可等她大了,總會發現自己身份的問題,不如我們現在就統一口徑,如果她問,那你們就是她的親生父母,因為我喜歡她,長大後就過繼給我了。如果不問,就啥事也別說。”


    大家都點頭同意了,林霜霜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紅包:


    “對了,這是娘讓我給你們的紅包,但是呢,有個前提,說孩子得跟她姓,姓康!你們怎麽樣?要拿這個紅包不?”


    徐小春看向林明。


    林明一把搶了林霜霜手裏的紅包,拆開看看:“喲,十塊,二十……一百?娘給一百塊?哈哈,小春,姓康就姓康!反正姓了林一分錢也沒有,行,咱孩子就姓康了!”


    一百塊,買了個冠名權,還皆大歡喜,病房裏就都笑了起來。


    初生嬰兒瞧著都差不多的,為了區別開來,林霜霜就給抱回來的孩子手上綁了根紅布條。


    這會兒把孩子抱在手裏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越看越好看起來。


    林霜霜和葉銘陽說:“銘陽,你也給咱女兒取個名兒。”


    葉銘陽問林明:“哎,三哥,你們家叫什麽名兒?”


    林明撓頭:“沒想好。但我們有姓了,姓康啊!”


    葉銘陽笑得不行,和林霜霜說:


    “那我先想想啊……這個孩子是天上掉下來了。天上掉的,就是林妹妹,戲文裏這麽唱的!霜霜你又姓林,那就幹脆讓她姓林好了,就叫林妹妹!”


    “嚇!你這也叫取名?哎呀,笑死人了!”林霜霜嫌棄的大笑。


    林明和徐小春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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