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提舉見師師姑娘生了惆悵之情,自己也鬱鬱難歡。陸白不知其中曲折,想必有些故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要寵幸誰,誰又能逃避的開,躲避的了呢。”李師師冷笑著,若有無奈之意。


    “聽師師姑娘的話,莫非是陛下難為你了?”靈姝似是猜著了其中原委,問道。


    “奴家不敢妄言。”李師師避而不談道。


    “有什麽委屈,但說無妨。”陸白憐憫道。


    “你還看不明白麽?”靈姝急不可耐的對陸白說道。


    “明白什麽?”陸白不知道靈姝指的是什麽。


    “枉你還是個多情的人,這點都看不出來?你眼前這才是一生一世,一雙一對的璧人。那皇帝老……陛下自作多情,強人所難,才讓他們這樣生愁。”靈姝歎氣解釋道。


    “我這朋友的話屬實麽?”陸白問周提舉道。


    “為臣的怎能言君王的不是,何況我受陛下深恩,才得今日。”周提舉拱手上敬道。


    “書生之見!你哪知陛下是念你曉暢音律,拿你消遣娛樂而已。即便你要報答知遇之恩,大可學介子推‘割股奉君’,決不能舍妻讓妾。天地陰陽,男女夫妻。人倫之先,禮義之始。三皇欽定,五帝不逾。你萬不可做了愚不可及,悔不可追的錯事!”靈姝為了勸周提舉,杜撰一套說辭出來。聽的陸白呆呆的看她。


    “小兄弟別開生麵的驚天妙論,實在令美成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周提舉誇讚靈姝道。


    “今天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陸白也笑對靈姝稱讚說道。


    “這都是在你跟前耳濡目染的多了,才能如此脫口而出。”靈姝謙笑道。


    “還謙虛起來了!那是你的慧根不淺,不然再多熏陶,也隻是對牛彈琴。”陸白趣笑道。


    “你們若兩廂情願,我願替兩位保媒,成了好事。”靈姝爽快的對李師師和周提舉說道。


    “小兄弟美意,美成感激不盡,隻是……”周提舉搖頭歎息道。


    “隻是陛下麵前,不好交代。氣惱了陛下,終是生離死別,一場空。”李師師接話道。


    “你愣著做什麽,還不敢快替她們想個法子出來。”靈姝指使陸白道。


    “人世間的事原有些定數,不好強做幹預。”陸白若有所思的說道。


    “又沒讓你胡作非為,隻是盡力為他們周旋些。我卻不信天道就這般無情,生生要拆散他們才算完!”靈姝義正言辭道。


    “官人若能助我們脫離苦海,奴家來生願為妾為婢,報答天恩。”李師師起身向陸白施禮道。


    “若蒙先生不棄,指點一二,使我與師師解脫困頓,美成定當結草銜環,以命相報。”周提舉也起身禮拜道。


    “兩位言重了,請坐,請坐吧!容我三思。”陸白見李師師與周提舉情深義重,又被二人不避生死的赤誠感動,心中盤算起來。


    過不多時,靈姝坐不住了。


    “有什麽好三思的,離了這裏,遠走高飛便是了。”靈姝直說道。


    “任他們逃去天涯地角,又怎能出了皇帝手心?你這非長久之計,還是待我想個萬全之策才好。”陸白邊對靈姝說著,邊思量道。


    片刻之後,已有了主意。讓靈姝附耳過來,叮囑一番。靈姝麵露笑意,起身去了。


    “有勞先生了!”周提舉拱手道。


    “二位放心,我必竭盡所能為你們求個因果。”陸白輕鬆自若道。


    李師師與周提舉見陸白如此淡定,也安下心來。陸白與他二人品評書畫,辨說音律,十分投機,相談甚歡。


    “可否借師師姑娘的琴一用,陸某欲獻拙兩曲,請二位雅正。”陸白興猶未盡笑道。


    “若得官人不吝賜教,是奴家之幸。”李師師說道,起身去內室取來置於外間琴案之上。陸白來到案前,正襟危坐,試了琴音,調教的準。


    與自己的那把營造真君製作,司樂仙子調教的梧桐仙琴不相上下,不覺讚歎道:“好一張雅琴!”


    “官人謬讚了。這是周提舉送奴家的,音也是他校準的。”李師師沒了心事,臉上從容起來,有了笑模樣。


    “周提舉親自校正的,必不得錯了。”陸白點頭道,他自然知道周邦彥管著大晟府,自然弄得著好琴。


    “先生過獎了!美成也隻粗知一二。”周提舉謙虛道。


    陸白撫琴,李師師與周邦彥安靜聆聽。


    隻聽得慷慨處似山河激蕩,悲涼時如離騷沉吟。李、周二人聽的入迷,隻覺牽魂襲魄。一曲琴罷,餘音不絕。


    “先生莫非仙士麽?此曲浩然之氣,非常人所能。”周邦彥大驚失色,慨然歎道。


    “此曲並非出自我手,這是嵇侍中的《廣陵止息》。”陸白淡然一笑道。


    “相傳嵇康嵇侍中至死未將《廣陵散》傳授他人,先生如何得來?”周邦彥更是稀罕好奇起來。


    “嵇侍中被那司馬昭濫殺時,曾有諸多太學生聽他彈奏過,或多或少記下了些,編了殘譜,有幸被我得著,做了填補,才有此一曲。”陸白說明由來。李、周二人唏噓不已,如聞傳奇。


    “再聽我這一曲。”陸白說道,又撥弄琴弦,彈奏新曲。李、周二人本就癡迷音樂,得此機會,便隻凝神屏氣,細細聽聲。


    此曲與前曲又截然不同。清流飄渺如夢似幻,跳珠撼玉浮動靈台,別是一番滋味。


    曲盡弦止,神遊未歸。


    “此曲如何?”陸白笑問失了神魂的李、周二人道。


    “此曲隻當奏於瓊樓玉宇,神殿仙苑,亦可載歌載舞,蔚為大觀。”李師師評論讚美道。


    “師師姑娘真是知音之人!此曲正是《霓裳羽衣曲》。”陸白讚了李師師,道出曲名。


    李、周二人如聞霹靂,驚坐而起。


    “素聞這《霓裳羽衣曲》乃是玄宗製成法曲,用於在太清宮祭獻道德天尊時演奏。隻是早已失傳,雖後來經李後主與大周後大體補齊,卻在金陵城破時,被李後主下令焚毀。不想官人如何得來,必是奇遇。”李師師提起興致說道。


    “機緣巧合,機緣巧合。”陸白卻也不好解釋,他是在三十六重天道德天尊處聽過此曲,記了下來的。


    正在此時,靈姝進來,滿心歡喜的笑說道:


    “我錯過了什麽沒有?”


    “正說《霓裳羽衣曲》呢,若得你的舞……”陸白突然止住話語,本想說若有靈姝以《霓裳羽衣舞》相和,更是絕妙。他與靈姝常在梧桐仙苑演奏舞蹈。隻是靈姝眼下是男兒身,隻能遮掩不說。陸白轉而問道:“你這樣開心,有什麽好消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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