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滿想笑。


    真的。


    雖然桐人此時已是雙目含淚,表情充滿了憤恨與不甘,令人動容,但抱歉,袁老爺就是忍不住想笑。


    那種感覺,就像是別人看冬馬、雪菜、春希機場送別之世界名畫覺得胃疼,袁滿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


    桐老爺被亞絲娜抱著大叫愛麗絲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嘛:


    你為什麽那麽熟練啊?你到底——咳咳,不是,重來——


    我寧願你抱著別人想我,也不要你抱著我想別人。


    當然,硬要說的話,兩種都不算好,但相比之下還是後者更慘一點。


    一個心裏有你,一個心裏沒你。


    亞絲娜目前屬於後者。


    憑袁滿這種不入流的察言觀色水準都能看出來亞絲娜受到了打擊,但亞絲娜依舊忍住了自己的情緒,又一次抱了上去。


    從後麵,抱住桐人的腰,用臉貼著他的後頸,溫柔地呼喚著。


    “桐人……沒關係……沒關係的……我在這裏……”


    而桐人也在這入水的溫柔中逐漸平複下來,瞪大的雙眼緩緩合上,呼吸平穩,如同睡去。


    等他再度睜開眼時,已不再是目無焦距,瞳孔最深處也有了神采。


    一滴淚珠劃過臉頰,順著下巴滴落。


    少年如夢初醒:“我……在哭嗎?”


    “桐人。”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呼喚,將少年徹底拉回現實。


    “亞絲娜。”


    “太好了,你回來了。”


    亞絲娜如釋重負,桐人掙開她的時候,她總有一種心愛的男人即將遠行,去往她不知道地方的眩暈感。


    “是啊,我回來了。”


    桐人也鬆了口氣,伸手扶住自己的腦門。


    “我……遵守了約定。”


    我不會忘了你,忘記自己都不會忘了你。


    我會一直喜歡你。


    我做到了。


    “是啊。”亞絲娜心中壓抑著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承受十年記憶,還能保持對她的愛,哪怕隻是一部分記憶,這已經足夠。


    他們終究不是尋常情侶。


    生離,死別,時間考驗,阻擋在愛情麵前最大的難關都一一跨越,還有什麽能夠阻擋他們?


    “把這個喝了,定定神。”c.c.看準時機,把藥草茶端了過去,“最難過的一關已經過了,剩下的都不是問題。”


    “謝謝。”


    桐人端起茶杯,一口氣全部灌下去。


    其實他不是和袁滿同樣的牛飲派,隻是因為藥草味很重,不得不選擇長痛不如短痛。


    由此換來的效果也是顯著的,不一會兒桐人就覺得腦內的混沌為之一清,思維也變得清晰起來。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袁滿:“也謝謝所長。”


    袁滿擺手道:“謝就不必了,不怪我折騰你就不錯了。”


    “確實有點折騰,腦子差點分成兩半。不過,謝還是要謝,沒有你和c.c.小姐,我不可能尋回這段寶貴的記憶。”


    看在你這麽上道的份上,我就不吐人腦本來就是分成兩半的事實。


    “那麽,想起了多少?”


    “重要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剩下的那部分以後慢慢再想吧。”


    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無論是對袁滿,還是對亞絲娜,又或者對桐人自己。


    人的人格其實就是建立在記憶上,underworld的記憶所占的比重越大,對於桐穀和人這一人格的影響就越大。


    現在看來,盡管腦袋裏多了點東西,桐穀和人仍是大家熟悉的那個桐穀和人。


    這步棋沒有走錯。


    我看中的人也沒有錯。


    袁滿的目光轉向c.c.,後者也在同一時間看著他,帶著點白眼。


    不過不是白眼袁滿,而是白眼桐人。


    “那麽,你說的重要的事情,是關於那個‘愛麗絲’?”


    “沒錯。”桐人本能點頭,旋即反應過來,“你,你怎麽知道的?難,難道那個法術還有窺視記憶的效果?”


    “沒有。”c.c.搖頭,解釋道,“窺視記憶這種事雖然也能辦到,但我又不是某人,對此沒有興趣。”


    某人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geass契約和天賦導致的。


    不過,這要讓他選,他還是會選擇去看,因為這是他認為的,他真正走進她的世界的契機。


    “那又是為什麽?”桐人不解。


    “因為你都叫出來了,就像這樣。”


    袁滿學著桐人的樣子,站起來,伸手瞪眼翻鼻孔,大喊一聲紫薇——不,是——


    “愛麗絲~~~~”


    “不是吧。”


    桐人頓時生出一種黑曆史被人翻開的驚悚感,雙手抱頭,偷偷瞄了眼亞絲娜,見她也在望著自己,頓時慌得一匹,連標準的渣男台詞都說出來了。


    “亞,亞絲娜……你,你聽我解釋……”


    “嗯,我在聽哦,聽你告訴我和那位愛麗絲小姐的故事。”


    亞絲娜似笑非笑。雖然心裏並沒有多麽在意,但該做姿態還是要做的,不能讓這匹野馬太野。


    “其實真的沒有什麽——”


    確實沒什麽。


    桐人不僅是屏蔽記憶出來,進入underworld的時候也是屏蔽記憶,直接以嬰兒狀態開局——真正從零開始。


    說是玩遊戲,不如說是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忘卻前生,轉世輪回。


    當然,這是中國的說法,日本的說法稍有不同。


    桐人失去的十年記憶,正是從出身到十歲時的記憶,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懂多少?最多是有幾分懵懂的喜歡。


    也因此,孩子之間的感情才顯得尤為真摯且純粹。


    愛麗絲是桐人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日子過得簡簡單單,無波無瀾。


    直到有一天,愛麗絲觸犯了名為“禁忌目錄”的法律,被執法者“整合騎士”帶走,桐人想救他。


    但那時他已忘卻外界一切,隻是個沒有力量的孩子,如何能阻擋,隻能被村民們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愛麗絲被帶走,當時他就是這麽叫著愛麗絲的名字。


    這是他在underworld中最後的記憶,也是印象最為深刻的畫麵。


    當那一幕重新浮現在眼前,他又回想起那種無助,無力的感覺,代入那時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於是便有了袁滿想笑,亞絲娜想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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