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吉歐是真的忘了自己。


    桐人可以確定。


    他報上了名字,優吉歐依舊是一點反應沒有,這讓他感到非常難受,同時也非常疑惑。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放棄,反而借著這個機會和優吉歐套起了近乎。


    過程很順利。


    優吉歐對桐人這個陌生人沒有戒心,這一點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桐人很快就做出了進一步的判斷,優吉歐不是失憶。


    小時候的事,家人的事,村子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而且絕對不是後來補充的那種,因為有幾件趣事是桐人親身經曆,不是原裝的記憶絕對不可能說出來。


    但是,這樣一來就很奇怪了,你沒失憶,卻忘了我,難道是傳說中的選擇性失憶?


    因為受到的打擊過大,把與打擊相關的事情都忘得一清二楚。


    這樣一來,愛麗絲恐怕也——


    心中盤算的時候,太陽正好來到天空的正中央,午飯的時間到了。


    優吉歐慷慨地拿出自己的麵包和桐人分享,桐人本想拒絕,因為他一點都不餓。


    內外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等,他在上直升飛機前才用過餐——自衛隊海軍食堂,比平時在學校裏吃得好多了,桐人吃到胃型都出來了,才放下筷子。


    不過,等他看見麵包的樣子,他又改變主意,說了聲謝謝。


    接過麵包,用力咬了一口。


    很硬,不好吃。


    要費很大力氣嚼爛才能咽下去。


    但這卻是他記憶中的味道,在這片underworld中,度過的第二個童年。


    應該是露莉德麵包店賣的最便宜的貨色,昨天烤的,放了一夜的剩麵包。


    新鮮出爐的不會這麽難吃,隻有優吉歐這種早出晚歸,出村前等不到新鮮麵包出爐的人才會買。


    他當年也買過,因為他也是需要早出晚歸的“巨樹刻痕手”。


    優吉歐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遞過來一個水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很難吃吧,這個。”


    “還沒到那個地步。”


    桐人搖頭,一點一點將整個麵包吃完,猶豫了一下又道。


    “不過如果每天都吃這個,確實有點難受,我應該會從家裏帶便當吧。”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優吉歐低下頭,綠色的瞳孔中放出強烈的失落感。


    “很久以前……午休時,是有人來這裏送便當給我的,但現在……”


    桐人的心口再度揪緊,心跳甚至慢了一拍。


    那個人是誰,他一清二楚,就是愛麗絲,兩人共同的青梅竹馬。


    提到便當也是因為想到了她,當時兩人的中飯就是由愛麗絲負責。


    “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桐人試探性地問道。


    “……是青梅竹馬。和我一樣大的女生……小時候開始,我們從早到晚都一直在一起玩。自從我被賦予這個天職之後,她就每天帶便當過來……但,就在六年前……也就是我十一歲哪年的夏天,整合騎士來到了村裏……把她帶去了央都……”


    分毫不差,與桐人的記憶分毫不差。


    就是愛麗絲,你還記得愛麗絲,那麽與你們形影不離的我呢?


    “隻有她嗎?”


    “誒?”桐人的問題讓優吉歐愣了愣。


    桐人意識到失態,連忙糾正道:“我是說年齡相仿的孩子應該不止你們兩個吧,既然是村子的話。”


    優吉歐不疑有他,點頭道:“嗯,但總是和我一起玩的隻有她。”


    不,不是的!


    還有我啊!還有我啊!


    桐人有一種迫切地想要大聲咆哮的衝動。


    但他發不出聲,因為優吉歐已經忘了他,貿然這麽喊隻會被他當做頭腦有問題的人。


    冷靜,必須要保持冷靜。


    分析問題,找出原因。


    優吉歐自己估計不知道原因,想知道必須獲取更多的情報。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去露莉德,三人一起長大的地方。


    優吉歐忘了自己,村裏的其他人總不會忘記自己吧。


    不是桐老爺誇口,他當年可是村裏知名度最高的孩子,因為他最淘氣,壞孩子比好孩子更容易讓人記住。


    然而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村裏沒有一個人記得他,都把他當做第一次到來的陌生人。


    無論是愛麗絲的妹妹賽魯卡,又或者優吉歐的雙親,就連“孩童桐人”的雙親都不記得有這麽個兒子,明明養了自己十年啊。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桐人反倒沒那麽失落了。


    因為這不像是愛麗絲事件引起的修正,更像是underworld係統的機製問題。


    聯想到比嘉健提到的要盡可能保證世界的真實和嚴謹,抹消不屬於這個世界外來靈魂造成的影響不是什麽出乎意料的事。


    既然能夠把自己的記憶屏蔽掉,反過來應用到這個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經過一番思考,桐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並在稍後通過精神鏈接聯係上了袁滿。


    你的想法是正確的。


    袁滿沒再賣關子,爽快給出答案,還特地多說幾句,作為對桐人的鼓勵。


    桐老爺從進入海龜到最後潛行,他一直都在旁觀。


    他本以為桐人會在發現優吉歐的時候就忍不住找他了,誰讓他沒問菊岡這方麵的事,菊岡也沒提呢?


    沒想到桐人居然這麽能忍,硬是到露莉德做了調查,並得出推論才找自己求證。


    這意味著他比自己想的更加冷靜,思慮更加周全,也更加成熟。


    也意味著自己決定將整件事交給他做主的想法是正確的,這讓袁滿感到非常欣慰。


    袁滿告訴桐人。


    記憶這玩意是很難完全消除,隻要你用心相處,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你來。


    退一步說,就算想不起來,不也可以創造新的回憶嗎?


    聽袁滿這麽一說,桐老爺有了決定,他要在露莉德住上一段時間,和優吉歐一起找回失落的過去。


    也要幫著優吉歐完成他的天職,如此一來他就可以獲得新的天職,不必再拘束在村子裏。


    之後,兩人一起去央都,去找他們共同的牽掛愛麗絲。


    反正時間比這麽大,時間很充裕,沒必要急著完成菊岡的任務。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軌道,袁滿也在同一時間解除了對桐人的關注,因為桐人的做法打消了他最後的顧慮。


    之後袁滿本想瞄一眼亞絲娜那邊,看她和神代凜子進展如何,卻在切換界麵之前接到了托爾發來的消息。


    隻有很短的一句——要分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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