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文葆聽到這個問題,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反倒是對白小滿竟然會這樣坦誠的問出這個問題,隱隱有些愉悅。


    就聽她笑著回答到:“你不用多心。我來告訴你這些,當然是有原因的。不過這個原因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些。”


    說到這裏,北文葆瞥了一眼白小滿。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淡定表情。知道這是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微揚了嘴角,繼續說到。


    “這樣說吧,雖然我並不十分肯定,自己現在的這個學者身份到底是怎麽來的。是不是如我剛才所說,是因為你才安排給我的?我也沒有明確的答案。但在我自己心裏,其實早就已經相信了這種猜測。所以我來告訴你這些事,也算是一種感謝。我可不想自己欠你什麽人情。一個訪問學者而已,為這個總有一種受惠於你的感覺,太不值當。”


    白小滿聽完沉默了一小會兒。憑自覺,北文葆的這番話,她還是信了大半的。抬頭又看了看北文葆。她正刻意避開望向自己的目光,頭一撇。別扭的動作中,那張側臉竟有了幾分真誠模樣。


    並不習慣在對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特別是在聽完這一番肺腑之言後。白小滿心裏莫名有些不適應,甚至對北文葆突如其來的坦誠有些生氣。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和對方成了這樣的朋友?


    她甚至懷疑,北文葆想把自己當做真正的朋友。這讓白小滿心情有些複雜。畢竟她從未想過要和對方產生任何深刻的交流。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北文葆的話。在短暫的沉默後,白小滿隻是笑著說了些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不用謝我之類的客套話。隻希望可以快點結束這個話題。


    北文葆見她沉默了半天,卻隻是客套了兩句,心裏多少有幾分失望。暗暗歎了口氣,知道白小滿多半是沒怎麽相信自己的話。她也明白兩人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表麵關係要好,可暗地裏也是互相叫著勁。如果今天換做自己突然聽到對方主動上門來說這些。說實話,她也不會全然相信。更何況是在明天就要再次傳送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刻。


    其實,北文葆今天的到訪並不是一時衝動。她也是深思熟慮後才決定要把這些告訴白小滿。雖然在她的動機裏,能惡心一下白小滿,也讓她有種成功的得意。但最終讓她下定決心開誠布公與白小滿談一次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們都一樣,都一樣是命運被操縱的可憐人。在北文葆看來,就算無法擺脫這種被束縛的人生,有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人也算是一種安慰。或許對方知曉了和自己相同的遭遇後,也會想要聊一聊。畢竟她自己一直盼望著,能有一個這樣的出口。


    自從想明白這件事後,北文葆時常會想起兩人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時孤兒院的女孩子不多,而在這些女孩子中,她兩算是各方麵都很出眾的。自然而然的,兩人總會被大人們拿來比較。今天你做的好一點,明天她更厲害。本就要強的兩人,一來二去,更是互相看不順眼。北文葆還記得,那時候即便是跳個皮筋,她倆也要暗中分出個勝負。


    可就是這樣一個從小較著勁的對手,也確確實實是一起長大的夥伴。當想到這些,北文葆心中了然:這樣的事情,不和她說還能和誰說。


    可再看看眼前的白小滿,依舊還是一副繃著的假笑麵容。雖然對會有這樣的反應早有準備,北文葆還是突然就沒了繼續深聊的興致。歎了口氣,也許之後對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會再來找自己吧。


    於是,北文葆主動轉移了話題。兩人隨便拉扯起工作上的趣聞來。不久後,借口時間不早了,北文葆告別離開了白小滿的住處。


    送走北文葆後,白小滿關上了房門。回轉過身,就看到桌上的鮮花。白小滿第一次感覺屋子裏空落落的。也許是說了太久的話,一陣疲憊感襲來。她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幹些什麽,或者想些什麽。


    木然的緩步走上屋頂花園,躺在木平台上。眼前微微泛白的天空看不見藍色。白小滿有些恍惚,陰天正午的光似乎也有些刺眼。


    她閉上了眼睛。回想起剛才的見麵,除了對遲雋願意自動退出有些意外,其他的似乎和她自己也沒有太大的關聯。隻是一想到遲雋崴傷腳的時間,她心裏又有些發怵。


    那不正是自己狀態最差的時候嗎?當時遲雋的表現給了自己幾乎難以承受的壓力。而就在自己希望他消失時,他就真的消失了。


    現在想來,連她自己也不禁懷疑,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又想起那次傳送前,吳教授說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是你,一開始就是你,隻有你。”


    難道真是一開始就早已內定了自己?其他兩人的參與隻是為了給自己製造更大的動力?


    不,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白小滿並不相信這種推測。


    或者說,她不敢相信這種推測。


    她不知道,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對她來說,這些究竟是幸運?還是北文葆所說的操控……


    想到這裏,白小滿驀地睜開了眼。有些煩躁的翻了個身,把臉對著一旁的植物。她願再深想那個問題,隻嗅著空氣中飄來的若有若無的味道。


    5厘米厚的紮實木條,散發著樟子鬆獨特的香味。那時鬆油混合著木料的氣息。與木平台齊平的種植池中,泥土與草木的味道伴著正午微熱的暖風徐徐飄蕩著。


    這氣味讓她回想起小時候的孤兒院。也是這樣的天氣,那些無憂的生活,還有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北文葆和會長親切的身影。是啊,那些會長溫和講述的冒險故事,會長鼓勵自己去考最好的大學,會長建議學習基礎專業。


    而自己也是為了不讓會長失望,一直如此爭強好勝,不甘人後。


    至於最後加入組織,與其說是會長的安排。對自己來說,更像是一種被認可。那時的自己很高興,會長願意讓自己加入這樣隱秘的事業。


    再後來,當知道自己成為使者人選時,那一刻的狂喜與緊張。那發麻的頭皮與發冷的背脊,在現在想來依舊是如此真切。


    這樣真切的感受,就像這一切背後自己所有付出的努力一樣。


    她簡直是在胡扯。


    自己走來的每一步,都是這樣真實堅定。自己所有的一切成績,沒有哪一個是輕而易舉,唾手可得。就像在每次成功的喜悅之後,自己所感到的,都是比成功本身更大、更重的疲憊,以及終於結束的解脫。


    而這些疲憊感,正是自己拚搏的最真實寫照。


    是的,是自己的努力與堅持成就了自己的特別與才華。同樣的,正是自己的特別與才華才備受會長和教授們青睞。


    如果事實真如北文葆所說,這一切的一切隻是早已安排好的戲碼。那自己付出的所有努力,承受的一切煎熬,又算是什麽?自己和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難道都隻是被寫好劇本的木偶嗎?


    這怎麽可能!


    眼前浮現出和男友分手時那溫柔的畫麵。他說的那句話:“其實有的人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比如我。”他的話,他的眼神,都那樣的真切。


    這畫麵讓此刻的白小滿感到自己的生活是這樣的飽滿生動。真實的充滿著各種未知的不確定。


    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


    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白小滿想到,如果事實真如北文葆所說,那她更不可能告訴自己真相。從小就是表麵情分,她北文葆什麽時候這麽好心過。一定是嫉妒自己的使者身份。眼看明天就是第二次傳送了,這是來故意惡心自己的。


    想到這裏,一向注意形象的白小滿也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幾句髒話。


    漸漸定下神來,思緒早已放鬆,此刻已不知飛到了哪裏。回過神來,就忘了上一秒是在想晚餐還是明日的早飯。


    白小滿盯著伸入平台的細葉芒,就看見草葉的那一邊有一隻甲蟲。她伸手碰了碰,很光滑。甲蟲讓她把那些討厭的人和事都拋到了腦後,隻想起另一個自己。


    不知道在那邊的自己現在在幹嘛,會不會也在想著地球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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