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出小屋,再一次躺在小船上。白小滿沒有用槳,仍由微風搖著船擺動。她想要唱首歌,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又小又啞。才想起,喉嚨也是許久沒有用過。


    不死心的坐起身來,依舊發不出記憶中那響亮的聲音。白小滿再次頹然的躺下,眼淚留了下來。


    在這一刻,她想要說話,她想要周圍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入夜,很久沒來綠屋的畢克馬興衝衝的跑來邀請她一起參加節目。白小滿積累已久的情緒終於如漫過河堤的洪水傾斜而出。她對一無所知的石墩發了一通脾氣,把他趕了出去。事了還不解氣的表示,自己再不參加他的節目錄製。


    她就那樣一個人站在小屋門口,用並不大的聲音竭力喊到:


    “說的好聽是明星,其實就是沒有關在籠子裏動物。不對,應該是和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他們關在籠子裏,我被關在這彼查星上。”


    就這樣憤怒的站立著,白小滿的身子緊繃,微微向前傾。緊握著拳頭,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嘶啞難聞的聲音。破碎的嗓音在綠屋中飄蕩著。時不時大罵出聲,又有時小聲詛咒。


    伴著嗚咽的哭聲,這一切都被那人造的風扯碎在綠屋裏。沒有人聽見,也沒有人知道。


    嗚咽也罷,呢喃也罷,亦或是咆哮。


    所有的所有就和她一樣,顯得如此蒼白渺小。


    在這個宇宙中,在這一刻,再沒有一個人類知道她的存在。


    空間中,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的筆直。張著嘴竭盡全力的嘶吼著,聲音被完美的隔絕在這個透明盒子裏。外麵依舊是寂寥的荒漠與黑暗的無盡星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頹然的坐在略有潮氣的礫石地麵上。白小滿突然歇了氣,無力的罵到:


    “王八蛋,連晚上會凝結露水這種破事都不放過,這裏的石頭還真是變態。”


    罵完這句,她抬起頭,看著黑夜裏偶爾輕輕擺動的植物。


    她突然明白過來:自己是想要離開了。


    離開這個不能說話的鬼地方,離開這個看似充滿生機的假自然。


    她開始想念地球。


    即使那裏愛她關心她的人還沒有這裏的石頭多;即使那裏除了高聳入雲的玻璃盒子,就是埋在地下的混凝土盒子;即使回到那裏自己連一個身份都沒有。


    此時此刻,她也想要回去。


    孤獨與寂寞真是看清自己的好老師。現在的白小滿早已後悔了千遍。她隻恨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受人擺布來了外星球還洋洋得意。更一度想要留在這裏成為什麽新人類。


    此時,她躺在礫石地麵上,感受著初秋微涼的霧氣與一粒粒小石子透過襯衣擠壓著皮膚。聲音從她口中悠悠傳出:


    “是啊,還有季節變化呢。”


    之後,便是默默無言。隻是閉上眼睛,輕笑一聲,再沒有了眼淚。


    不知是清晨的露水讓她清醒,還是半夢半醒間,飛出體外的靈魂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也覺得可笑。伴隨著第一縷陽光一同到來的,還有白小滿的理智。


    她活動著因在石子上睡了一夜有些發疼的身體。腦子卻是轉的飛快。


    很快就有了決定,回地球這件事,還是要找畢克馬。


    起身回屋。琢磨了大半天,總算是想好了該如何開口。白小滿正準備給畢克馬傳信息。石墩已經懸浮在了綠屋外。


    請畢克馬進了屋。當著他的麵,白小滿反倒有些局促。一看到對方那雙晶亮的眼睛,本來想好的話,卻是半天也開不了口。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還是畢克馬先開了口。


    “好久沒有去小山上玩了,要不你陪我去轉轉。”


    白小滿點頭答應。


    兩人默默上山,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平台。


    白小滿還坐在那塊大石上。見畢克馬一副欣賞景色的樣子,她也隻好硬著頭皮開口說到:


    “昨天對不起,我自己情緒不好,卻把氣撒在你身上。”


    和預料中的一樣,畢克馬也不生氣,還是一貫輕鬆的語氣。


    “沒什麽,你天天一個人悶在這裏,想想也挺難受的,偶爾心情不好也是正常。怎麽樣,要不要我帶你去哪兒玩一下。”


    聽他這樣說,白小滿感覺自己像隻小狗。發一通脾氣,主人就帶著出去遛一圈。當然她明白畢克馬並不是這樣想的,但這樣的生活她卻是一秒鍾都不想再過。


    想到這裏,白小滿抬起頭,厭惡的看著眼前這仿造的一切,隻覺想回去的心更加迫切。


    白小滿垂下了眼簾。深吸一口氣後,再次睜開雙眼。她定定的望著畢克馬的眼睛,鼓起勇氣,直截了當的說到:


    “你帶我回地球吧,我想回地球了。”


    一語說出,心中大石落下,白小滿隻感到一陣輕鬆。


    而對麵的畢克馬,對她所說出的話似乎並不感到特別驚訝。他眨了眨眼睛,也回望向白小滿。依然輕鬆笑意的說到:


    “好呀,你等我。”


    就這麽答應了?白小滿見他如此輕鬆的就答應了下來,心中又有了幾分忐忑。也不知道畢克馬說這話是真心還是敷衍。但質疑的話她是萬萬不會說的,萬一石墩反悔了,她可就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有些不確定的態度,白小滿假裝高興的笑著說到:


    “那就太感謝你啦。那什麽時候可以出發,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回去?”


    “出發時間我需要回去申請一下才能確定。如果可以使用星際旅行設備,應該10分鍾就能到地球了吧。”


    “什麽?10分鍾?這也太快了吧,我們的飛船可是飛了幾十年才到了這裏。”


    白小滿顯然被這個十分鍾的說法嚇了一跳。就聽畢克馬得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準確的說,其實是一眨眼就到了。10分鍾是加上設備開啟、設置之類的時間。怎麽樣,很厲害吧。


    這樣吧,我就先回去申請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當然我們彼查星原產的東西肯定是無法通過旅行設備帶去地球的,到時候應該會有設置。你可以清理一下那些從登陸艙裏帶回來的東西中,有沒有什麽需要拿的。”


    說完也不等白小滿再細問,畢克馬竟直接從小平台上飛起。石墩就這樣一條線似的越過湖麵,徑直離開了綠屋。


    呆呆看著他就這樣飛走的背影。還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的白小滿有些茫然。


    這是什麽情況?就這麽簡單?怎麽跑的這麽快?


    望著那湖麵上被帶起的漣漪,還在由自擺動著。白小滿這才確定,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幻覺。隻是不知今天這畢克馬是怎麽回事,話還沒說完就跑了個沒影。


    又望著漣漪發了會兒呆,白小滿起身往小屋走去。這一切來得有些太突然,不真實的感覺讓她有點木木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高興一下,還是等有了確切的消息再慶祝也不遲。


    另一邊,白日的天空有些晃眼。


    一個沒有情感的石墩在半高的空中漫無目的的急速飛行著。正是離開綠屋後的畢克馬。


    不是說沒有情感係統嗎?


    畢克馬任由身體飛著,眼神黯淡的望著下方的荒原。有些呆。


    自己剛才是怎麽了?幹嘛跑那麽快?是害怕再晚一步離開,會忍不住請她留下嗎?


    還好,那樣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可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之前做的準備也不算白費。


    畢克馬沒有心,冰涼的石殼被曬的微微有些發燙。他隻感覺自己有點堵,不想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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