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尖利的女聲自大廳上方響起。


    “小心身後。”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首伴隨著對峙展開的拉德斯基進行曲,卻也恰好進入到了一個新的篇章。


    咚咚咚的大鼓之聲回蕩開來。


    在這渾厚的震響聲中,進行曲與在場的一切,同時掀起了又一輪新的高氵朝。


    白小滿的聲音瞬間就被這突然而起的鼓點撕的粉碎,淹沒在一片壯闊之中。但在下一秒,下方原本還在對峙的那位高大辦事員卻像是聽到這句提醒一般,猛的轉過頭去。


    冷山沒有因前方的對峙,而放鬆了來自其餘方向的任何細節。早在那個迅捷男人起身之時,他已經聽到了後方傳來的輕微響動。


    此時,更是在那密集的鼓點中,將這個尖利女聲的提醒聽的一清二楚。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轉頭看見的竟是一根近在咫尺的綠色細線。


    之一瞬間,這位經驗豐富的機動隊長就已判斷出那綠線代表著什麽。


    他的眼瞳微縮,緊接著就聽見小提琴,大提琴,長笛,大鼓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齊齊響起。


    就在這一派熱烈的歡慶合奏樂章中,這位鐵塔般的機動隊長看到了那條綠色的激光細線已經飛快的穿過了自己的手腕。


    還是晚了一步。


    還沒有來的及發出一聲慘叫,冷山就看到一隻無比熟悉的手,已經落到了自己麵前的那片冰冷大理石地板之上。


    其上粗大的手指關節與掌心處深淺不一的老繭,都在述說著這隻手曾經伴隨著它的主人度過了怎樣艱險的歲月。


    但就在這一刻,它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在那道細細的光束滑過後,悄然落下。


    就像是秋日枝頭一枚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果實,終於再也無法依賴供給它成長的身體,在蕭瑟的風中跌落。隻是沒有濺起哪怕一絲塵埃。


    隨著那隻斷手落地,傳來的卻是叮當一聲脆響。


    那是金屬手銬落在石材地麵上發出的好聽聲音。


    似乎是被這一聲輕響驚醒。冷山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劇烈疼痛,正以一種無法抵擋的氣勢從手臂處不斷襲來。瞬間已經將他的大腦完全占據。


    一秒的空白後,這位經受過無數傷痛始終保持堅毅的冷山隊長,再也無法忍耐的這股巨痛的侵襲,終於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慘烈哀嚎。


    這聲痛苦的哀嚎,穿透了鼓點、穿透了提琴與長笛的協奏、穿透了紛亂中透著和諧的樂章,最終擊穿了在場每個人一直緊繃的那根心弦。


    直到這時,在這一聲發至靈魂深處的呐喊之中,樓上樓下的人們才終於意識到了在剛才那雄壯的樂曲聲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對峙就此打破。


    回過神來的小混混們再一次動了起來。麵對對方領隊被斷一手這樣絕佳時機,他們哪裏還有等待的道理。


    熱血上湧的小青年們一聲大喊。踩著耳畔熱情紛亂的鼓點,以前所無有的氣勢,再一次衝向了前方。


    冷山卻像是沒有聽到這再次掩蓋了樂曲的喊叫聲。他隻是倔強的看著地上的那隻斷手,任由無數冷汗瞬間劃過自己不住顫抖的全身。


    在他的眼中,那隻斷手就那樣安靜的躺在地板之上。


    手腕關節後方那平滑的切口被光束瞬間的高溫封住,沒有一滴血液濺出。就像是玩偶預裝的手掌被頑皮的小孩不小心扭了下來,隨意的丟在了地麵上。


    冷山還在那股劇痛下硬撐著,隻是腳步已經有些踉蹌。充血的雙眼讓他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卻是並不妨礙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片血紅的世界裏,那個叫道達美的嫌疑人已經在那個拿著激光束的小混混攙扶下站了起來。


    恍惚中,冷山聽到了一個聲音傳來。像是那人正在對自己說話。


    “你不是很能打嗎?


    你不是要把我和你拷在一起嗎?


    我看你以後怎麽拷。”


    血色世界裏的張牙舞爪的男人離的很近,但那聲音卻像是從天邊飄來。


    模糊的聲音中,眼前的畫麵似乎也開始變的模糊起來。


    那是一隻穿著病號服的腿抬了起來,向著自己揣了過來。


    冷山下意識的想要側身閃躲,卻是不知道身體早已不受控製一般失去了原有的敏捷動作。


    又是短暫的空白。長長的一段絲鳴聲在耳中響起。


    冷山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那一腳結結實實的揣在了小腹之上。


    隻感覺一股在他看來並不算大的力量,正從小腹處傳至全身。


    他完全不認為自己會被這樣小的力量擊倒。


    可就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之下,冷山再也站立不住,高大如山般的軀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血色的世界再次回到了眼前。最後一個畫麵,停留在了一隻熟悉的斷手之上。


    那個穿著病號服的腿正抬腳踩在那孤零零的手掌之上。狠狠的碾壓之後,消失在了遠處的一團白光之中。


    白光漸漸的擴大,直到將整個血色的世界化為了一片慘白。


    冷山隊長不知道自己是否閉上了眼睛,隻感覺一股溫暖的熱流油然而生。


    那令他痛不欲生的折磨已隨著那血色的世界遠去。


    他看自己正和這幫兄弟們一起,坐下夏日陰涼的樹蔭之下喝著冰鎮過的啤酒。不遠處還有幾個小孩正圍著一群樣貌熟悉的女子嬉戲。


    是啊,和這群家夥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雨後初陽下清新的風吹來,還帶著夏日草木淡淡的清香味道。看著水中的浮漂隨著微風輕蕩。伸手去拿一旁的啤酒瓶,卻是撈了個空。


    抬手一看,自己的手掌已經不見。光禿禿的手臂上什麽也沒有,就像一根冬天剛被修剪過枝丫的老樹幹。


    畫麵開始變了。


    浮漂消失不見。陽光、樹蔭,還有歡笑的人群,融化在了隻留漣漪的水中。


    風還是不停,吞沒了一切的漣漪反射出一道道的白。卻是在越來越大的風下,越來越密集。直到那一道道的白如突起的海浪迎麵砸來。


    視線被純白的泡沫覆蓋。


    隨著泡沫的消散,一個倒下的身體被拖入了人群之中。


    一個寒顫傳遍了全身,聲音再次變得紛亂嘈雜。


    打鬥與喊叫的聲音中,一個女聲顯得格外的清晰。


    “隊長,隊長。”


    有人在叫自己。這是小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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