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喃喃,灰岩拿起筆,輕輕點在筆記本上。


    一頁空白的條紋中,隻寫了白小滿三個大字。此時,這三個字周圍,已經被他點上了許多黑點。


    那些黑點好像是引領他思索的線頭。帶著灰岩,一次次返回那晚之前的無數場景。


    對了,文葆之前好像提到過,單身派對那晚,白小滿似乎有事無法前來。要等到第二天婚禮一早才會去酒店。


    沒錯,就是派對當天早晨的事。


    那天早餐時,文葆還說,第二天儀式之前要讓婚禮籌備公司的人單獨帶白小滿去熟悉一遍流程。她還說,在儀式結束後,要把捧花直接送給白小滿。


    這樣說來,白小滿那晚應該不在酒店才對。而且,文葆與白小滿之間,至少在派對當天早上,應該還是沒有鬧矛盾的才對。


    可如果不是白小滿,那她為什麽又會出現在文葆留下的死前訊息之中呢?


    而且,那兩幀畫麵雖然很短,灰岩卻是看的清楚,畫麵中的人手中正舉著石塊,似乎隨時準備往下砸去。


    難道,是一個和白小滿長相相似的人?


    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灰岩搖了搖頭。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陌生人。


    或者,是白小滿的姐妹?


    可就算是姐妹,這也長得太像了一些。除非是雙胞胎還差不多。問題是,白小滿與文葆一樣,都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不要說姐妹,就連親生父母是誰,她們都不知道。


    所以,那兩幀裏的人,隻有可能是白小滿自己。


    那麽,白小滿提前告訴文葆她當晚無法趕來,卻又出現在了文葆墜海的現場。難道真的是她?這一切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麵對如此多的巧合,灰岩也開始思考白小滿是真凶的可能性。


    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她提前告訴文葆,當晚她無法趕來參加單身派對。文葆信以為真,派對上的人也可以為她作證,當晚她沒有出現過。


    之後,她偷偷潛入酒店,避過監控,將文葆遇到死亡之角。憑借她和文葆的關係。隻要她說自己遇到了難處,讓文葆暫時先不要告訴其他人。文葆肯定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偷偷去死亡之角,與她見麵。


    至於傳送記錄的問題。她之前在w公司大客戶服務部做過經理,在傳送行業裏的人脈自不必說。提起安排好人為她刪除傳送記錄,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隻需告訴那人,一旦她的記錄出現,立刻就刪除掉。那麽,就算當晚在發現文葆失蹤後,衛所立刻調取傳送記錄,也不會查到她的頭上。


    按照作案能力來將,白小滿確實能夠實現在不留痕跡的情況下,將文葆推落山崖。


    隻是,還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


    動機?


    她的動機是什麽?她有什麽必須要殺死自己好朋友的理由?


    夜已深,灰岩卻是沒有半分困意。他的大腦在快速的運轉,一點點剖析著那兩幀畫麵之後的可能隱藏的故事。


    既然白小滿那邊暫時還不具備試探的條件,灰岩決定還是從文葆這邊入手。伸了一個懶腰,他那雙已經開始爬上血絲的眼睛,再一次梳理起文葆身前的所有通訊往來。


    灰岩想要在那些郵件、信息、社交媒體點讚與留言中找出任何有可能的蛛絲馬跡。畢竟,之前那樣無目的的瀏覽,很有可能會錯過一些較為隱秘的關鍵信息。


    但令結果自然還是令灰岩失望的。


    一直熬到第二天傍晚,灰岩依然沒有找出任何與白小滿有關的可疑之處。怕打草驚蛇,灰岩也不敢輕易去調查白小滿當晚的具體行程。他的調查終於陷入了沒有思路的空白狀態。


    一天一夜沒有合眼,隻胡亂吃了兩片餅幹充饑。灰岩的身體此時也有些快要扛不住。但他沒有要就此休息的意思,依然漫無目的的在文葆的社交媒體主頁上,一個狀態一個狀態的慢慢翻找。


    厚厚的窗簾阻隔了外間的一切光源。昏暗的房間中,依然隻有那盞台燈發出溫暖的黃色光芒。


    灰岩沒有去看時間,他也不想要知道究竟已經過了多久。就那樣一直看著,直到眼皮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合了起來。


    台燈的光芒依舊溫暖。照在灰岩那半邊側臉上,似乎正在努力為他編織出一個好夢。


    夢中的世界卻是在不斷的跳躍著。


    酒店走廊、小狗、婚紗、黑暗的大海、傍晚的夕陽…


    文葆笑著走來,笑的那樣甜,那樣美。灰岩伸出手,感覺下一秒就能抓住她的手臂。文葆卻是笑著躲開,喊出一聲kiss,記錄下他臭臭的一張臉。


    下一秒,他的臭臉被文葆打印了出來。小小的照片像是出自中古相機拍立得。文葆一邊在空氣中快速煽動照片,一邊哈哈笑著對他說到:


    “我要把你的醜照貼在日記裏,一輩子記住你這醜醜的模樣。”


    灰岩想要說什麽,又覺得好像有雨滴落入心裏。


    文葆不見了,大雨像從桶裏潑出的水,如瀑布般朝他湧來。可還未真的潑到身上,就已經變為了巨浪,像海嘯般席卷而來。


    灰岩猛地睜開了眼。口中喊出兩個字來:“日記。”


    從座椅上彈射而起,灰岩往臥室跑去。


    文葆偶爾會有寫日記的習慣,自己怎麽沒有早一點想起。


    其實這也不怪灰岩。北文葆本就不是每日都會記錄。兩人在一起這幾年,灰岩也隻看到過北文葆在他麵前寫過一次日記。


    當時他也調侃說,那天趁北文葆不在家,他就把那日記本找出來。好好研究一下,裏麵是不是寫滿了關於他的壞話。


    不過,他卻是從來也沒有真的想要,要去看文葆的日記。他堅信,未來某天,等他兩都老了,文葆一定會忍不住把那本日記拿出來,和他一起分享兩人年輕時幹的那些傻事。


    過去,灰岩總以為,一輩子的時間足夠為他兩醞釀出人世間所有的美好。


    許多的記憶,就像是美酒,他總想著將那些美好留到更美味的時刻再開啟。


    可現在,當初說好一起釀酒的人,卻隻剩下了他自己。


    床頭的抽屜裏一直躺著一個筆記本。其上沒有鎖,就是最普通不過的模樣。


    此刻,灰岩終於將它拿在了自己手上,卻始終沒有將其打開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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