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吃掉那隻熱狗嗎?”保羅問雅各布,他的眼睛盯著所剩無幾的殘羹冷炙,狼人們已經吃掉一大堆東西了。


    雅各布靠在我的膝蓋上,撥弄著他穿在一根拉直了的鐵絲衣架上的熱狗;篝火邊上的火焰吞噬著冒泡的表皮。他沉沉地歎了歎氣,拍了拍肚皮,還有些平,盡管我已經數不清楚第十根之後他又吃過多少根了,還不算超大包裝的薯片和兩升的瓶裝根汁汽水。


    “我想是的,”雅各布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飽得都要吐出來了,但是我想我還是能夠撐下去的。不過,我可不會享受它的美味了。”他又悲傷地歎了歎氣。


    實際上至少保羅吃的和雅各布一樣多,但他還是怒氣衝衝,雙手握成了拳頭。


    “噓。”雅各布大笑起來,“開玩笑的,保羅,給你。”


    他把自製的串肉扡拋到篝火對麵,我以為串肉扡的另一端會先掉在沙子上,但是保羅毫不費力巧妙地把它接住了。


    一直隻與那些身手敏捷的人玩耍會讓我產生某種情結。


    “謝謝,哥們兒。”保羅說道,他的怒火不一會兒就煙消雲散了。


    火焰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慢慢地向沙子靠近。在黑色的蒼穹下,閃爍著的火花突然爆發出一陣璀璨的橘紅色。有意思的是,我沒注意到已經日落西山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我不知道天已經那麽晚了,我完全忘記了時間在流逝。


    和奎魯特的朋友們相處比預期的要容易一些。


    雅各布和我把摩托車放在車庫的時候——他懊惱地承認戴上頭盔是個好主意,他應該自己想到這一點的——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擔心在篝火晚會上和他一起出現了,我不知道狼人們現在會不會把我當成叛徒。他們會不會因為雅各布邀請我來而生他的氣?我會不會掃了大家在晚會上的興致?


    但是當雅各布拖著我走出森林來到峭壁頂,他們在這裏會合——這裏的篝火已經比被烏雲遮住的太陽更加耀眼了——氣氛非常隨意、輕鬆。


    “嘿,吸血鬼女孩!”安布裏大聲地跟我打招呼。吉爾跳了起來和我擊掌,還吻了我的臉頰。我們在艾米莉和山姆旁邊涼爽的石頭地麵上坐下來,艾米莉捏了一下我的手。


    除了偶爾開玩笑似的抱怨之外——大多數都是保羅——他抱怨一直讓吸血鬼逍遙自在,散布惡臭,我受到的禮遇就像這裏的成員一樣。


    參加的也不僅僅是孩子們。比利也在,他坐在輪椅上,別的人圍在他周圍坐成一圈,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吉爾的祖父、白發蒼蒼的爺爺老吉爾坐在比利旁邊的一張折疊式戶外小椅子上,他看起來十分冷漠。蘇·克裏爾沃特、查理的朋友哈裏的遺孀坐在他另一側的椅子上。寡婦的兩個孩子裏爾和塞思也都在那裏,和我們其他人一樣席地而坐。這令我感到驚訝不已,不過這三個人現在顯然已經知道了秘密。從比利和老吉爾與蘇說話的方式來看,在我聽來好像她已經取代了哈裏在長老會的位置。這使她的孩子們自動地成為拉普西最秘密的組織成員了嗎?


    我不知道對裏爾來說坐在山姆和艾米莉對麵是多麽難過的事情。她可愛的臉龐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不過她的目光從未從火焰上移走過。看著裏爾完美的身材與容顏,我無法拿它們與艾米莉被毀容的臉相比較。裏爾會怎樣看待艾米莉的傷疤呢,既然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背後的秘密?在她眼中會是公平的嗎?


    小塞思·克裏爾沃特不再幼小了。他臉上掛著滿心歡喜的笑容,體型修長,他讓我想起年紀稍小時的雅各布。這種相似令我會心一笑,接著又歎了歎氣。塞思命中注定要和其他的男孩子一樣經曆生活的劇變嗎?是不是正是因為這樣的未來,他和他的家人才來到這裏呢?


    整個狼人群體都到了:山姆和他的艾米莉、保羅、安布裏、吉爾、傑萊德與琪姆。琪姆就是那個傑萊德烙印上的小姑娘。


    我對琪姆的第一印象是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有些害羞,有些平凡。她的臉龐較寬,主要是顴骨,而眼睛又很小,整個臉不太對稱。她的鼻子和嘴巴都太大了,不符合傳統的審美標準。而她那平整服帖的黑頭發在風中顯得太薄、太稀疏,似乎永遠無法在頭頂上綰成發髻。


    那是我的第一印象。有好幾個小時,我一直在觀察傑萊德注視琪姆的眼神,幾個小時之後,我再也無法找到這個小姑娘身上任何平凡之處了。


    瞧,他凝視她的表情!就好像盲人第一次看見太陽;好像收藏家發現了一幅未經發現的達·芬奇一樣;仿佛母親注視著她剛出生的孩子的臉一樣。


    他驚歎的眼神使我在她身上看到新的東西——她的皮膚在火光下看起來就像褐色的絲綢一樣,她嘴唇的形狀簡直就是完美的雙曲線,牙齒在嘴唇的映襯下那麽潔白無瑕,她低下頭的時候睫毛那麽長,幾乎都要擦到臉頰了。


    琪姆遇到傑萊德用敬畏的神情凝視時皮膚有時會變暗,眼睛會低垂下來,仿佛備感尷尬一樣,但是她難以把眼神從他身上移開,似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注視著它們我感到自己能更好地理解雅各布以前告訴過我的有關烙印的事情——那種程度的專心與寵愛真的很難抗拒。


    琪姆靠在傑萊德的胸脯上打起盹來,他用胳膊環抱著她,我想她在那兒會很溫暖。


    “很晚了。”我對雅各布低聲說道。


    “別再提這個了,”雅各布輕聲地回應我——盡管這群人當中,有一半人聽覺敏銳得足以聽見我們在說什麽,“就快到最精彩的地方了。”


    “最精彩的地方是什麽?你要吞下一整頭牛了?”


    雅各布樂嗬嗬地笑了笑,聲音低沉而沙啞:“不是,那是結局,我們並不是為了吃掉一個星期的食物才聚到一起的。說得專業一點,這叫長老會議。這是吉爾的第一次,而且他還沒聽說過那些傳說。噢,他曾聽說過,但是這會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的。那個家夥會全神貫注地聽這些傳說的,琪姆、塞思和裏爾也都是第一次。”


    “傳說嗎?”


    雅各布飛快地向我靠近,我則靠在岩石背脊上較低的地方。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壓低音量,輕聲地在我耳邊說道:


    “那些曆史我們一直以為是傳說,”他說道,“那些關於我們是怎麽形成的故事,最初是聖靈戰士的故事。”


    雅各布的輕聲低語幾乎就像是開場白一樣。篝火微微燃燒著,周遭的氣氛突然改變了,保羅和安布裏坐得更筆直了。傑萊德輕輕地推醒琪姆,接著溫柔地讓她坐正。


    艾米莉拿出一本活頁筆記本和一支筆,看起來簡直就像學生準備好要聽一堂重要的課。山姆隻是在她身邊稍稍挪動了一下——這樣他就可以和坐在他另一邊的老吉爾麵向同樣的方向——我忽然意識到這裏長老會的長老們不是三個,而是四個。


    裏爾.克裏爾沃特臉上依然戴著美麗卻毫無表情的麵具,她閉上眼睛——不像是累了的樣子,而是這樣似乎有助於她集中注意力。她弟弟迫不及待地朝年長的人靠近。


    篝火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又爆出一陣火花,在夜色下閃閃發光。


    比利清了清嗓子,他的開場白不會比他兒子的竊竊私語多,他富於感情、深沉的嗓音娓娓道來。他滔滔不絕,語言準確無誤仿佛都鐫刻在他心裏一樣,而且他講故事的時候,感情豐富,富於節奏,就好像詩人在吟唱自、己創作的詩歌一樣。


    “奎魯特從一開始起就是個弱小的民族,”比利說,“我們現在也很弱小,但是我們從未消失,這是因為我們的血液中蘊藏著奇跡。這並不總是變形的魔力——後者出現的更晚一些。首先,我們是聖靈戰士。”


    以前我從未認識到比利·布萊克聲音中隱藏著莊嚴、權威的色彩,盡管我意識到現在權威們都已經來了。


    艾米莉的筆飛快地在活頁紙上劃過,努力跟上他的節奏。


    “最初,部落定居在這個港灣並成為熟練的造船者和捕魚者,但是部落很小,而海港水產豐富。有其他部落對我們的土地覬覦垂涎,我們太弱小無法守住它。一個比我們大的部落行動起來反對我們,我們隻好登上船逃離了。


    “卡赫勒哈不是第一位聖靈戰士,但是我們不記得在他之前的傳說了。我們不記得誰是第一個發覡這種能力的人,在這次危機之前也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卡赫勒哈是我們曆史上的第一位偉大的聖靈酋長,在這個危急的緊要關頭,卡赫勒哈使用這種魔法捍衛了我們的領土。


    “他和他的戰士們離開了船——不是他們的身體,而是他們的靈魂。他們的女人看守著肉身,注視著海浪,男人們則跟隨著他們的靈魂回到我們的港灣。


    “他們不能用肉身與敵對部落正麵交鋒,但是他們有其他的辦法。傳說告訴我們,他們能夠使猛烈的風吹到敵人的營帳,他們能在風中製造可怕的尖叫聲來震懾他們的敵人。傳說也告訴我們,動物看得見聖靈戰士,並且能夠理解他們;動物會聽命於他們。


    “卡赫勒哈帶領著他的聖靈部隊,狠狠地反擊了那些侵略者。這個侵略部落養了一群群體型碩大、皮毛濃密的狗,他們用這些狗在冰天雪地的北方拉雪橇。聖靈戰士使這些狗與它們的主人為敵,接著又從懸穴中呼喚出氣勢洶洶、成群而來的蝙蝠。他們利用呼嘯而來的風幫助狗群迷惑敵人,狗和蝙蝠贏了。幸存下來的人被擊潰了,他們對我們的海港下了詛咒。聖靈戰士們解除了對狗的命令之後,它們就四處逃竄了。奎魯特人凱旋而歸,回到他們的肉身裏,回到他們妻子的身邊。


    “其他鄰近的部落,霍哈族和馬卡族與奎魯特人締結了協約。他們不想與我們的魔力有任何瓜葛,我們與他們則和平共處。當敵人反對我們的時候,聖靈戰士會把他們趕走。


    “許多代人過去了,接著出現了最後一位偉大的聖靈酋長——塔哈·阿基。他以他的智慧以及是個愛好和平的人而著名。人們在他的嗬護下安居樂業,怡然自得。


    “但是有個人——烏特拉帕,並不滿足。”


    一陣輕輕的噓聲圍繞著篝火響了起來,我反應太慢了,沒注意到是從何處開始的。比利對此視而不見,繼續講述這個傳說。


    “烏特拉帕是塔哈·阿基最強大的聖靈戰士之一——他是個非常強大的人,也是個貪婪的人。他認為人們可以利用他們的魔力擴張領土,奴役霍哈族和馬卡族,並建立一個帝國。


    “現在,當戰士們以靈魂的形式出現時,他們就會知道彼此的心聲。塔哈.阿基看見了烏特拉帕所夢想的一切,所以很生他的氣。烏特拉帕被命令離開部落,再也不得陡用其靈魂。烏特拉帕很強大,但是酋長的戰士們人多勢眾,他別無選擇唯有離開。這個憤怒的被驅逐的人躲在附近的森林裏,伺機報複酋長。


    “即使在和平時代,聖靈酋長也很警覺地保護著他的人民,他常常去山穀中一個神聖而秘密的地方。他會離開他的身軀,在森林裏以及沿著海岸線巡邏,以確保沒有威脅臨近。


    “一天,當塔哈。阿基離開他的肉身執行任務的時候,被烏特拉帕跟蹤了。起初,鳥特拉帕隻是想殺死酋長,但是這個計劃有缺陷。聖靈戰士們當然會想方設法毀滅也,他逃跑的速度遠遠不及聖靈戰士們追蹤他的速度。當他躲在岩石中,注視著酋長隹備離開身軀的時候,另一個計劃在他腦中形成了。


    “塔哈‘阿基把肉身留在那個秘密的地方,隨風而行守衛著他的人民。烏特拉帕亭待著,直到他確定酋長的靈魂已經走得有些遠了。


    “烏特拉帕一進入到靈魂世界塔哈·阿基就知道了,他也知道了烏特拉帕的謀殺十劃。他疾馳著趕回那個秘密的地方,然而就連風也來不及挽救他,他回來時肉身已聖不見了。烏特拉帕的肉身被拋在一邊,但是烏特拉帕根本沒給塔哈.阿基留下任何些生的機會——他用塔哈·阿基的手切斷了自己肉身的喉嚨。


    “塔哈。阿基跟著他的肉身來到山下。他朝烏特拉帕尖叫,但是烏特拉帕根本就於他熟視無睹,就好像他不過是一陣風而已。


    “塔哈。阿基絕望地看著烏特拉帕取代他當上了奎魯特人的酋長。幾個星期過去了,隻是為了確保大家相信他是塔哈·阿基,烏特拉帕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接著事情開始改變了——烏特拉帕頒布的第一項法令就是禁止任何戰士進入靈魂世界。他聲稱他預見到危險,但是實際上他是感到害怕,他知道塔哈·阿基會等待時機說明真相。烏特拉帕也很害怕自己進入到靈魂世界,他知道塔哈·阿基會迅速地要回自己的肉身。妄想征服靈魂戰士軍隊是絕不可能的,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想要統治部落以滿足他的野心。他變成了一種負擔——追求塔哈·阿基從未要求過的特權,拒絕與他的戰士們一起戰鬥,而且還娶了另一個年輕的妻子,接著又娶了第二個,雖然塔哈·阿基的妻子仍然健在——這是以前部落裏聞所未聞的事情。塔哈·阿基雙眼充滿怒火,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最終,塔哈·阿基試圖殺死他自己的肉身來把部落從烏特拉帕的暴行中解救出來。他從山上帶來一頭凶猛的狼,但是烏特拉帕躲在戰士們的後麵。狼殺死一個保護假酋長的年輕戰士時,塔哈·阿基感到悲痛萬分,他下令讓狼離開。


    “所有的傳說告訴我們,當聖靈戰士並非易事。從身軀的束縛中解脫出來,與其說會令人興奮不已,還不如說會讓人恐懼萬分,這就是為什麽他們隻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使用這種魔力的原因。酋長巡視的孤獨旅程是種負累,也是種奉獻。脫離肉體就會使人失去方向,感到局促不安,驚恐不已。塔哈·阿基離開肉體的時間太久了,他已經備感煎熬了。他感到自己就要死了——永遠無法跨越到那片他的祖先們守候的終極之地,他會永遠陷入這種折磨人的虛無縹緲之中。


    “在塔哈·阿基疼痛難忍、翻來覆去的時候,那匹大狼跟隨著他的靈魂在樹林裏遊蕩。它在狼群中也算是體型碩大的,而且很漂亮,塔哈·阿基突然嫉妒起這頭愚蠢的動物了。至少它還有肉身,至少它還有生命,即使當動物也比這種可怕的虛無感要好。


    “接著塔哈·阿基產生了一個改變我們所有人的念頭,他要大狼為他騰個地方,和它一起共用一個肉身。狼遵從了他的命令,塔哈·阿基滿懷欣慰、心存感激地進入到狼的身體裏麵。這雖然不是他的人類肉身,但是這比靈魂世界的虛無要好。


    “人和狼身形合一地回到港灣邊的村莊裏。人們嚇得四處亂跑,大聲地呼喊著戰士們,戰士們手持長矛跑出來應付狼。當然,烏特拉帕仍然安全地躲在他們身後。


    “塔哈·阿基沒有襲擊他的戰士,他慢慢地撤退,用眼睛說話,想要叫喊出他族人的歌曲。戰士們開始意識到這匹狼根本不是尋常之物,它受到某種靈魂的感召。一個名叫亞特的年紀較長的戰士決定不再聽從假酋長的命令,他嚐試著跟狼交流。


    “亞特一進入到靈魂世界,塔哈·阿基就離開了狼的肉身和他說話——這頭動物馴服地等待著他的歸來。亞特立刻了解了真相,歡迎他的真酋長回家。


    “就在此時,烏特拉帕過來察看狼是否被打敗了。當他看見亞特站在地上一動不動,被戰士們包圍著保護起來時,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他抽出一把刀,衝向前去想要在亞特回到身體之前殺死他。


    “‘叛徒。’他叫道,而他的戰士們不知道該怎麽辦。酋長禁止他們進入靈魂世界,而且由酋長決定該如何懲罰不遵守規定的人。


    “亞特倏地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是烏特拉帕已經用刀刺穿了他的喉嚨,並且用另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塔哈·阿基身體強壯,而亞特則年老力衰。亞特根本無法說一句話來警告其他人,烏特拉帕就永遠使他無法開口了。


    “塔哈·阿基注視著亞特的靈魂悄悄地回到那片他自己永遠被阻隔在外的終極之地。他感到怒不可遏,這種強烈的憤怒是他以前從未經曆過的。


    他又回到大狼的身體裏,想要撕裂烏特拉帕的喉嚨。但是,他一回到狼的身體裏麵,最令人不可思議的奇跡發生了。


    “塔哈·阿基憤怒是人的憤怒。他對族人的愛,對他們的壓迫者的仇恨來得太猛烈了,太具有人性了,狼根本無法負載。它顫抖起來,接著——在驚慌失措的戰士和烏特拉帕眼前——變成了人。


    “這個新人不像塔哈·阿基的身體,他要偉岸得多,他是塔哈·阿基靈魂的肉體化身。不過,戰士們立刻認出了他,因為他們以前與塔哈·阿基的靈魂一起飛奔過。


    “烏特拉帕企圖逃跑,但是塔哈·阿基在新的肉身裏擁有狼的力量。他抓住這個賊,在他還未逃出偷來的肉身之前就摧毀了他的靈魂。


    “人們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後都感到欣喜若狂。塔哈·阿基迅速地整頓了一切,又和他的族人們一起工作起來,還把年輕的妻子送回到她們家裏。唯一保留下來的是結束靈魂之旅,他知道由於有偷竊生命的可能存在,這種旅途太危險了,從此再也沒有聖靈戰士了。


    “從那時開始,塔哈·阿基就遠非狼或者人了。他們稱他為大狼人塔哈·阿基,或聖靈人塔哈·阿基。他領導部落很多很多年,因為他不會變老。當威脅臨近時,他會變回狼形戰鬥或威懾敵人,人們生活在和平之中。塔哈·阿基有很多兒子,他們當中的一些發現當他們成年之後也會變成狼。這些狼人都不一樣,因為他們是有靈魂的狼,反映的是他們寄居的人的性格。”


    “那就是為什麽山姆是黑色的,”吉爾低聲說道,笑著露出了牙齒,“黑色的心髒,黑色的皮毛。”


    我完全沉浸在故事裏麵,回到現在,回到圍坐在行將熄滅的篝火四周的人當中,這讓人感到驚詫。另一件讓我感到驚詫的事就是,我意識到圍坐在這裏的人是由塔哈·阿基的——不管在多大程度上——曾孫們構成的。


    一陣火星飛濺到空中,它們顫抖著、飛舞著,形成幾乎無法辨認的圖案。


    “那麽你的巧克力色的皮毛又反映了什麽呢?”


    山姆小聲回敬吉爾說道,“你有多麽甜美?”


    比利沒理會他們的互相揶揄:“有些子孫變成了戰士與塔哈·阿基一起戰鬥,他們從此再也不會變老。其他一些,他們不喜歡這種變形,拒絕加入到狼人的隊伍。這些人又開始變老,部落的人發現,如果他們放棄他們狼的靈魂的話,狼人們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變老。塔哈.阿基的壽命相當於三個人的那麽長,他的頭兩個妻子死後他又娶了第三個妻子,而且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精神伴侶。盡管他也愛其他兩個,但是這一個有些不同。他決定放棄自己狼的靈魂,這樣他就會在她死後也死去。


    “這就是奇跡是怎樣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來龍去脈,但是這個故事遠未結束??”


    他看著老吉爾·阿提拉,在椅子上移動了一下,挺直了虛弱的肩膀。比利喝了一口瓶裏的水,擦了擦額頭。艾米莉奮筆疾書的時侯手中的筆從未遲疑一下。


    “這就是聖靈戰士的傳說,”老吉爾用不厚實的高音開始慢慢道來,“接著就是第三個妻子犧牲的傳說。


    “塔哈·阿基放棄狼人的靈魂過了很多年,那時候他已經是一位老者,北方的馬卡部落開始遇到麻煩。他們部落的幾個年輕女人失蹤了,而他們把她們的失蹤歸咎於臨近部落的狼身上,馬卡人對狼既怕又不信任。狼人們在保持狼形的時候仍然能夠讀懂彼此的思想,就好像他們的祖先在靈魂出竅的時候一樣。他們知道他們當中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塔哈.阿基試圖使馬卡酋長平靜下來,並告訴他沒有什麽可怕的。塔哈·阿基不想在他做酋長時發生戰爭,他不再是領導他的族人的戰士了。他下令讓他最年長的狼人兒子塔哈·韋,一定要搶在事態引起雙方互相敵視之前查明真相。


    “塔哈·韋帶領著五個狼人在山裏搜尋,尋找失蹤的馬卡人的蹤跡。他們遇到了他們以前從未遇到過的東西——森林裏一陣奇怪而又甜蜜的味道使他們的鼻子辣得難受,疼痛不已。”


    我畏懼地朝雅各布靠近了一些。我看見他的嘴角突然跳了一下,胳膊把我摟得更緊了。


    “他們不知道什麽樣的動物會留下這樣的氣味,但是他們順著氣味追蹤下去。”老吉爾繼續說著。他顫抖的聲音沒有比利的威嚴,但是卻有著一種奇特而猛烈的緊急感。他的語速更快了,我的脈搏不禁一跳。


    “一路上,他們發現一些微弱的人類氣味,還有人血,他們確定這就是他們在找的敵人。


    “搜尋的道路如此遙遠,他們已經走到最北邊了,塔哈‘韋派出一半人馬,較年輕的那些回到港灣向塔哈.阿基報告,塔哈·韋和他的兩個兄弟沒有回來。較年輕的兄弟們搜尋著他們的兄長,但是找到的隻是一片寂靜。塔哈·阿基為他的兒子們感到悲痛不已。他穿著吊唁的衣服去見馬卡酋長,並告訴他所發生的一切。馬卡酋長相信他的悲傷,兩個部落之間的緊張局勢就此結束了。一年以後,兩個馬卡少女在同一個晚上從家裏失蹤了。馬卡立刻叫來了奎魯特狼人,他們發現村子裏到處都是同樣的甜甜的惡臭,狼人們又繼續他們的追捕了。


    “隻有一個人回來了。他就是雅哈·尤塔,塔哈·阿基第三個妻子的大兒子,狼群中最年輕的那個。他帶回奎魯特曆史上從未見過的東西——一具奇怪的、冰冷的石頭一樣的屍體,他把屍體的碎片扛在肩上帶了回來。擁有塔哈。阿基血脈的所有人,甚至那些從來都不是狼人的人都能聞到這個死屍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氣味。這就是馬卡部落的敵人。


    “雅哈·尤塔描述了事情的經過:他和他的兄長們找到了這個東西,還有兩個馬卡少女,它看上去和人一樣,但是卻像花崗岩一樣堅硬。一個女孩已經死了,臉色慘白,麵無血色地躺在地上。另一個則在這個東西的胳膊裏,它的嘴巴咬在女孩的喉嚨上。他們發現這股令人討厭的氣味時,她可能還是活著的,但是,當他們向它逼近時,這個東西飛快地擰斷了她的脖子,把已經毫無生命氣息的屍體拋在地上。它慘白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她的血,而它的眼睛紅彤彤的,散發著凶惡的光芒。


    “雅哈·尤塔描述這個東西力大無比、速度也快的情形。他的一個哥哥低估了他的力量,很快便成了受害者。這個家夥噗的一聲把他撕開,就像他是個洋娃娃一樣雅哈·尤塔和他的兄弟們離得比較遠。他們從側翼一起向它進攻,好不容易才製伏了它。他們得用盡狼的全力全速進攻才能做到,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這個東西和石頭一樣堅硬,和冰一樣冰冷。他們發現隻有他們的牙齒才能摧毀它。它和他們搏鬥時,狼人們開始用牙齒一點一點地撕碎它。


    “不過,這個東西學得很快,不久它就能跟他們勢均力敵了,它抓住了雅哈·尤塔的哥哥。雅哈·尤塔發現它的喉嚨上有一條口子,接著他縱身一躍,用牙齒咬下它的頭,但是它的手卻繼續撕裂了他的哥哥。


    “雅哈。尤塔把這個東西撕成根本無法辨別的碎片,絕望地想要救出他哥哥。他還是晚了,不過,最後,這個東西被摧毀了。


    “或者說他們以為是這樣。雅哈·尤塔把這些散發著臭氣的碎片放在一起讓長老們檢查。一隻傷勢嚴重的手擺放在一塊花崗岩一般堅硬的胳膊碎片旁邊,當長老們用棍子戳的時候,這兩片連在了一塊兒,那隻手伸向胳膊碎片,試圖重新組裝起來。


    “驚恐萬分的長老們放火燒了這些殘骸,一陣濃煙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惡臭散布在空氣中。當所有的碎片燃燒成灰燼後,他們把這些灰分別裝在許多小袋子裏,把它們撒在相隔很遠的不同的地方——有的在海洋裏,有的在森林裏,有的在懸崖峭壁的空隙之中。塔哈.阿基脖子上掛著一袋,這樣他就能在這個東西想要再次拚湊起來的時候獲得警示。”


    老吉爾停了下來,看著比利。比利拉出一根繞在他脖子上的皮帶,懸掛在末梢的是個小袋子,袋子的顏色因為歲月的流逝而變得漆黑了。幾個人張大嘴巴驚呆了,我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他們稱之為冰冷的人就是吸血鬼,並擔心這種東西決非一個。而他們隻剩下一個狼人——年輕的雅哈·尤塔來保護他們了。


    “他們沒有等多久。這個東西有一個吸血鬼配偶,她來到奎魯特部落伺機報複。


    “傳說中講到這個冰冷的女人是人類眼睛所見到過的最美麗的東西。當她在早晨進入村子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曙光女神一樣;這時候太陽閃閃發光,陽光在她雪白的皮膚上熠熠生輝,也讓她那垂到膝蓋以下的金色長發散發出光芒。她的臉美麗得如同魔法一般,眼睛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加黝黑,有些人拜倒下來向她表示敬畏。


    “她聲調高亢而尖銳地問了些什麽,沒有人聽過那種語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在親眼見過她的人們當中,除了一個小男孩,沒有人是塔哈·阿基的後代。小男孩緊緊地抓住他母親,叫嚷著說這種氣味讓他的鼻子備感難受。其中一個長老正在去長老會的路上,聽見男孩的話,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他大叫著讓人們趕快逃跑了,而她則首先殺死了這個長老。


    “有二十個人親眼見到過這個冰冷的女人到來。兩個人幸存下來,隻是因為血分散她的注意力,使她停下來滿足自己的饑渴。他們跑到塔哈·阿基那裏,塔哈·阿基與長老會的其他長老、他的兒子以及妻子坐在一起。


    “雅哈·尤塔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變成了狼人,他獨自一人趕去打敗那個吸血鬼。塔哈·阿基的第三個妻子,他的兒子以及長老們緊跟其後。


    “起初他們找不到那個東西,隻是發現她襲擊過的痕跡。屍體四分五裂,有幾具血已經流幹了,橫七豎八地躺在她所到之處。接著他們聽見尖叫聲,就急匆匆地朝海灣趕去。


    “少數幾個奎魯特人跑到船上尋求庇護,她像鯊魚一樣跟在他們後麵,她的力量大得驚人,在船頭擊破了一個大洞。就在船下沉的當口,她抓住那些企圖遊走的人,也把他們撕碎了。


    “她看見岸上的大狼,忘記了那些在水裏逃亡的人。她遊得非常快,就像一陣旋風一樣迅雷不及掩耳地來到岸邊,站在雅哈·尤塔麵前,滿身都是水珠,但仍然光輝奪目。她用一根蒼白的手指指著雅哈·尤塔,又問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問題。雅哈·尤塔等待著。


    “這是一場殊死搏鬥。她不及她的配偶,但是雅哈·尤塔此時隻是隻身一人——沒有人能幫助他分散她的憤怒。


    “當雅哈·尤塔戰敗之後,塔哈·阿基大叫著應戰。他踉踉蹌蹌地走向前,變成了一頭毛發蒼白的老狼。這頭狼雖然很蒼老了,但是他是聖靈人塔哈·阿基,憤怒使他變得強大起來。戰鬥又開始了。


    “塔哈·阿基的第三妻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她麵前死去。現在她的丈夫也在戰鬥,她對他能克敵製勝不抱希望。她聽說了看見過這個劊子手的人們對長老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她也聽說過雅哈·尤塔第一次獲勝的故事,所以她知道他哥哥是在分散了吸血鬼的注意力後才獲救的。


    “第三個妻子從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兒子的腰帶上抽出一把刀,他們都還是孩子,還沒有長大成人,她知道他們的父親戰死後他們全部都要死。第三個妻子把刀舉得高高地向那個冰冷的女人跑去,冰冷的女人微笑了,幾乎沒有從與老狼人的搏鬥中分散注意力。她一點兒也不怕這個虛弱的人類婦女,那把刀根本不會在她身上留下半點傷痕。就在她要向塔哈·阿基擊出致命的一拳時,第三個妻子做了一件讓這個冰冷的女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她在吸血鬼的腳下跪了下來,把刀刺向了自己的心髒。血從第三個妻子的指縫中噴湧出來,飛濺到冰冷的女人身上。這個吸血鬼無法抵抗從第三個妻子身體裏流淌出來的鮮血的誘惑,出於本能,她撲向這個奄奄一息的女人,不到一會兒就完全被饑渴控製了,塔哈·阿基趁機用牙齒咬住她的脖子。


    “這還不是戰鬥的結束,但是塔哈·阿基現在不是孤身一人奮戰了。看著他們的母親死去,兩個小兒子感到憤怒無比。狼人,盡管他們還未成年,他們與自己的父親一道結果了這個東西。


    “塔哈·阿基再也沒有回到部落,再也沒有變回人形。他一天天地趴在第三個妻子的屍體旁邊,無論誰想要去碰她他都會咆哮起來,接著他跑進了森林,再也沒有回來過。


    “從那時候起,吸血鬼的問題就不常有。塔哈·阿基的兒子們守護著部落,直到他們的兒子長大成人足以接管這項使命。同一時間狼人的數量從來都沒有超過三個,這就足夠了。吸血鬼偶爾也會來到這片土地,不過他們會遭到突襲,因為他們沒有想到會有狼人。有時候狼也會戰死,但是他們再也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大批地遭到殺害。他們學會了如何與吸血鬼作戰,並且將知識流傳下來,通過狼人對狼人、靈魂對靈魂、父親對兒子的方式,一代一代地傳下來。


    “時間荏苒,塔哈·阿基的後代們成年後就不再變成狼人。隻有情況緊急,比如說吸血鬼臨近時,狼人們才會變回來。吸血鬼通常是三三兩兩地出現,狼人的數量一直很小。


    “後來,來了一群人數較多的吸血鬼,你們自己的曾祖父準備趕走他們,但是他們的頭領跟埃弗雷姆·布萊克談話,好像他是人一樣,並且保證不會傷害奎魯特人。他說他們不同於其他的吸血鬼,他那奇怪的黃眼睛使他的主張有些可信。狼人在數量上占下風,吸血鬼沒有必要在他們肯定會贏的情況下提出休戰協議。他們堅守著承諾,雖然他們的存在的確招引來了其他吸血鬼,而且他們的數量比部落曆史上所見過的都要多。”老吉爾說,有一會兒他的黑眼睛都深深地陷入了皺巴巴的皮膚之中,眼神似乎停留在我身上,“當然,除了在塔哈.阿基時代,”他說著又歎了一口氣,“所以我們部落的兒子們又肩負起了重擔,扛起他們的父輩在此之前的重擔。”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好久好久。這些魔法與傳說的在世子孫們眼中飽含悲傷地凝視著篝火對麵的人。所有人,除了一個。


    “重擔,”他語氣輕蔑地低聲說道,“我覺得這很酷。”吉爾整個下嘴唇都有些翹了起來。


    在行將熄滅的篝火對麵,塞思·克裏爾沃特——眼睛睜得大大的,滿含著對這些部落保護者的兄弟們的豔羨之情——世.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比利輕輕地笑了笑,聲音低沉而綿長,魔力似乎逐漸變成了通紅的餘燼。突然,這群人又變成了圍坐在篝火周圍的朋友。傑萊德向吉爾彈了一塊小石頭,他跳起來一閃躲,每個人都笑了起來。我們身邊都是輕輕的聊天的聲音,有些捉弄人,也有些隨意。


    裏爾.克裏爾沃特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我想我看見她臉上閃爍著什麽,好像眼淚一樣,但是過了一會兒我再看的時候它已經不見了。


    我和雅各布都沒有說話。他在我身邊一動不動,他的呼吸深長而平穩,以至於我以為他可能差不多要睡著了。


    我的思緒則回到一千年以前。我沒有想雅哈·尤塔或其他的狼人,也沒有想那個美麗的冰冷的女人——我能輕而易舉地勾勒出她的模樣。不,我想的是這些魔力之外的一個人。我努力想象著那個挽救了整個部落的無名女人的臉,第三個妻子。


    隻是一個人類婦女,沒有特別的天賦或能力。身體贏弱、行動遲緩,比不上這個傳說中的任何魔鬼,但是她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她拯救了她的丈夫,年幼的兒子,還有她的部落。


    我希望他們能記得她的名字??


    什麽東西搖了搖我的胳膊。


    “醒醒,貝拉,”雅各布在我耳邊說道,“我們到了。”


    我眨了眨眼睛,感到迷惑不解,因為篝火似乎消失不見了。我盯著出其不意的黑黢黢一片,想弄清楚我身在何方。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們已經不在懸崖上了。雅各布和我單獨在一起,我仍然在他的臂彎中,但是我已經不再坐在地上了。


    我是怎麽上了雅各布的車的?


    “哦,糟糕!”我大呼一聲,意識到我剛才睡著了,“多晚了?該死,那個愚蠢的手機在哪兒?”我拍拍口袋,緊張萬分,它們是空的。


    “放鬆點,還不到午夜呢。我已經替你給他打過電話了,瞧——他就在那兒等著呢。”


    “午夜?”我傻傻地重複道,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凝視著漆黑黑的一片,眼睛裏逐漸顯現出沃爾沃的形狀來,就停在三十碼以外的地方,我的心情不自禁地跳得越來越快。我伸手拉住門把手。


    “拿著。”雅各布說,然後把一個小小的東西塞到我手裏,那是手機。


    “你替我給愛德華打電話了?”


    我的眼睛逐漸適應過來,看見了雅各布臉上燦爛的笑容,他殷勤有加地說:“我猜要是我表現友善的話,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和你在一起。”


    “謝謝,傑克,”我說道,心中一陣感動,“真的,謝謝你,也謝謝你今晚邀請我來。那真是??”語言不足以表達我的意思,“哇哦,那是不一樣的享酉。”


    “而你甚至沒堅持看我吃掉整頭牛,”他大笑著說,“不客氣,我很高興你喜歡。有你在身旁,這對??對我是件很開心的事。”


    遠處黑暗的地方有動靜一某個蒼白的東西像幽靈一樣靠在黑黢黢的樹上。他在飛奔嗎?


    “是的,他不是那麽有耐心,是不是?”雅各布說,注意到我看到其他東西了,“去吧,不過快點兒再回來,好嗎?”


    “當然啦,傑克。”我答應他,嘎吱一聲推開了門。涼風習習,鑽進我的褲管,令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好好睡覺,貝拉,別擔心其他事情——今晚我會守護著你的。”


    我停了下來,一隻腳放在地上:“不用了,傑克,你好好休息,我會沒事的。”


    “當然,當然。”他說道,聽起來更像是施恩於人,而不是認同我的看法的樣子。


    “晚安,傑克,謝謝。”


    “晚安,貝拉。”我匆忙地跑進黑暗裏的時候,他低語道。


    愛德華在邊界線上等我。


    “貝拉。”他說道,深深地鬆了一口氣,胳膊緊緊地把我抱住。


    “嗨,這麽晚了,對不起我睡著了??”


    “我知道,雅各布說過了,”他開始朝車子走去,我在他身旁呆板地慢慢地挪著步子,“你累了嗎?我可以背你的。”


    “我很好。”


    “我們回家睡覺吧,今晚過得開心嗎?”


    “開心——真的令人驚歎不已,愛德華。我希望你也能來,我根本沒法解釋清楚。傑克的爸爸給我們講了那些古老的傳說,就像??就像魔幻一樣。”


    “你得告訴我,在你睡醒之後。”


    “我沒法說清楚。”我說,接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愛德華輕聲地笑了笑。他為我打開門,把我扶了上去,替我係好安全帶。


    明亮的燈刷地一下亮了起來,燈光掃過我們身邊。我朝雅各布的前燈揮揮手,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見我的動作了。


    那一夜——我從查理經過時,他沒有如我預料的那樣刨根問底,因為雅各布也給他打過電話了——我沒有立刻躺在床上,而是把身子探出窗外,等候著愛德華回來。天氣出奇的冷,差不多像冬天一樣,我在懸崖上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我猜這與篝火的關係不是那麽大,而是和坐在雅各布旁邊密切相關。


    雨開始飄落下來,冰冷的雨滴拍打在我的臉上。


    夜太黑了,除了雲杉形成的黑色三角形在風中搖曳之外,什麽都無法看清聾,粵壟我還篡薪器睜著眼睛尋找暴風雨中的其他形狀。一個蒼白的人形像幽靈一樣穿過黑夜??或許是巨大的狼在陰影中的輪廓??我的眼力太差了。一接暮薰暗中有動靜,就在我身邊。愛德華從敞開的窗戶溜了進來,他的手比雨還耍冰冷。


    “雅各布在外麵嗎?”我問道,愛德華把我拉進他的懷抱時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是的??在某個地方。埃斯梅在回家的路上。”


    我歎氣道:“天這麽冷,還雨淋淋的,這樣做很傻。”我又打了個冷戰。


    郭一麥在我的夢境裏也很冷,或許是因為我睡在愛德華的懷抱裏吧,但是尊茅母自己茬暴風雨之中,風吹動我的頭發使其拍打著我的臉.模糊了我的視線。塑迪亭妻磊鵝卵石的月牙形第一沙灘上,想弄明白沙灘邊際快速移動的影子是誰,在黑暗?孽英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它。起初,什麽都沒有,除了閃過一個黑影子和一個白影王:宴堡咼彼此飛奔過去,然後又手舞足蹈地跑開了。接著,仿佛月亮突然衝破雲層,我可以看清楚一切了。


    羅莎莉濕淋淋的頭發飛舞著,金色的發絲一直垂到膝蓋那裏,正縱身一躍衝向一頭巨大的狼——它的皮毛很短,通身銀灰——我本能地認出那是比利‘布萊克……


    我突然開始奔跑,卻發現自己隻是在夢境中令人挫敗不堪地慢慢地移動。我想要衝著他們大叫,讓他們停下來,但是風帶走了我的聲音,我發不出任何聲音。什麽東西飛進我的手裏,我第一次注意到我的右手不是空的。


    我手裏拿著一把長而鋒利的劍,古老且呈銀色,上麵沾滿的黑色血跡已經幹了。


    我看著劍退縮了,我的眼睛猛地一下睜開看著我臥室中靜靜的一片漆黑。我意識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我不是孤單一人,我翻身把臉埋在愛德華的胸膛裏,知道他皮膚的甜美味道比任何東西都能更有效地驅走噩夢。


    “我吵醒你了嗎?”他輕輕地問道,有紙張的聲音,翻頁時的嚓嚓聲,以及某個較輕的東西掉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微弱的砰的聲音。


    “沒有,”我低聲咕噥道,他胳膊緊緊地抱緊我的時候我心滿意足地歎氣道,“我做了個不好的夢。”


    “你想告訴我嗎?”


    我搖了搖頭:“太累了,或許早上吧,如果我還記得的話。”


    我感到一陣無聲的笑傳遍他的全身。


    “早上。”他同意道。


    “你在讀什麽?”我含混不清地問道,真的不是很清醒。


    “《呼嘯山莊》。”他說。


    我睡眼惺忪地皺了皺眉:“我以為你不喜歡那本書的。”“你很會揣度別人的嘛,”他低聲說,輕柔的嗓音誘惑著我陷入睡夢之中去,不過??我和你相處的時間越久,我就越能理解人類的情感。我發現我能以從前我認為不可能的方式來同情希斯克裏夫。”


    “哦。”我歎氣道。


    他說了些別的不好的東西,但是我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迎接我們的是珍珠般的灰色天空,以及一片靜寂。愛德華問起我的夢,但是我記不清楚了。我隻記得我很冷,我很高興我醒來的時候他在我身邊。他吻了我,吻得很久,足以讓我的脈搏快速地跳動起來,接著趕回家去取他的車了。


    我迅速地穿好衣服,為該穿什麽而悶悶不樂。不管是誰洗劫了我的裝備都嚴重地毀壞了我的衣櫥。如果這不是那麽令人恐懼的話,也足以令人非常懊惱。


    我正要下樓吃早飯的時候,注意到那本皺皺巴巴的《呼嘯山莊》攤開著躺在愛德華晚上使其掉落的地方,破了的封皮夾在他最後看過的那頁,就和平時我做的那樣。


    我好奇地拾了起來,想記起他說過的話。和同情希斯克裏夫有關的東西,和人類有關的東西。那不可能是真的,那一定是我夢見的。


    攤開的那一頁上麵的幾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低下頭更認真地讀這一段。這是希斯克裏夫的一段話,我對這一段再熟悉不過了。


    你這就看得出我們兩人情感中間的區別了:如果他處在我的地位。而我處在他的地位,當然我恨他恨得要命,我絕不會向他抬一隻手。你要是不信,那就對不起了!隻要她還要他做伴,我就絕不會把他從她身邊趕走。她對他的關心一旦停止,我就要挖出他的心。喝他的血!可是,不到那時候——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是不了解我——不到那時候。我寧可寸磔而死。也不會碰他一根頭發!


    引起我注意的那幾個字是“喝他的血”。


    我感到不寒而栗。


    是的,我肯定是夢見愛德華說了一些肯定希斯克裏夫的話,而這一頁很可能不是他讀過的那一頁。書很可能掉在地上,翻開任何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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