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搖撼帳篷了,我也一起顫抖起來。


    溫度驟然下降了,透過身下的睡袋和我的夾克我能感覺到這一點。我全副武裝,徒步旅行靴的鞋帶還係著,不過一點區別都沒有。怎麽會這麽冷呢?怎麽會越來越冷呢?總得有觸底的時候吧,對不對?


    “幾,幾,幾,點??鍾了?”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牙齒咯吱作晌。


    “兩點。”愛德華回答道。


    在這片狹窄的空間裏,愛德華坐在離我盡可能遠的地方,當我已經如此寒冷之時,他唯恐吐出的氣體飄在我身上。天太黑了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充滿憤怒,既擔心,又猶豫,還很沮喪。


    “或許??”


    “不,我很,很,很??好,真,真,真??的。我不想,想出,出??去。”


    他已經試圖說服我出去跑幾圈了,但是我很害怕離開我的庇護所。如果這裏麵都這麽冷的話,這裏還擋著怒吼的狂風呢,我能想象如果我們在風裏跑的話情況會有多麽糟糕。


    而且這會浪費我們今天下午的所有努力。暴風雪結束之後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重新留下蹤跡,安排計劃嗎?要是它不結束呢?現在出去毫無意義,我能戰戰兢兢地過一夜。


    我很擔心我留下的蹤跡會消失,但是他保證對於正往這裏趕過來的魔鬼們而言還是很明顯的。


    “我能做什麽?”他幾乎是在祈求。


    我隻是搖頭。


    就在外麵飛舞的雪中,雅各布不高興地哀鳴著。


    “出,出,出??去。”我命令道,這是第二次了。


    “他隻是很擔心你,”愛德華翻譯道,“他很好,他的身體有專門應付這種天氣的裝備。”


    “嗬,嗬,嗬。”我想說他還是應該離開,但是我說不出口。我試著說的時候差點咬下舌頭。至少雅各布的確有應付這種天氣的裝備,甚至比狼人團體中其他人的裝備更好,他那棕褐色的皮毛很淩亂,比他們的要長一些,也要濃密一些。


    雅各布嗚咽起來,這次音調很高,發出刺耳的抱怨聲。


    “你想要我做什麽?”愛德華咆哮道,他太焦躁了,根本無心理會禮貌不禮貌的事情了。“抱著她穿過那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認為這樣會讓自己更有用,為什麽你不去取個空間加熱器之類的東西?”


    “我很,很,很,好。”我反駁道。從愛德華飽受折磨的歎息聲和帳篷外麵降低音量的咆哮聲判斷,我沒有讓任何人信服。風肆元忌憚地撼動著帳篷,我和它協調地一起顫抖。


    突然一聲怒吼撕破了狂風的咆哮,我捂住耳朵不去聽這喧鬧的噪音。愛德華低聲吼道,那幾乎沒有必要,”他低聲說道,“那是我聽過的更糟糕的主意。”他提高音量大聲叫道。


    “比你想到的點子都要好一些,”雅各布回答道,他人類的聲音令我震驚不已,“去取空間加熱器,”他滿腹牢騷地說道,“我可不是聖伯納犬。”


    我聽見帳篷門上的拉鏈噝的一聲飛快地拉了下來。


    雅各布從他能鑽進的最小的縫隙裏不知不覺地溜了進來,圍繞在他周圍的寒冷空氣也飄了進來,幾片雪花飄落在帳篷內的地麵上。我顫抖得很厲害,就像抽搐一樣。


    “我不喜歡這樣,”傑克拉上拉鏈關上帳篷門的時候,愛德華噝噝地說道,“給她外套然後出去。”


    我的眼睛剛剛調整到能夠看清楚人形——雅各布手裏拿著他掛在帳篷旁邊那棵樹上的派克式夾克衫。


    我想要問他們在討論什麽,但是從我嘴巴裏冒出來的是,“什,什,什??”因為顫抖使我不由自主地結結巴巴起來。


    “派克明天穿——她太冷了,自己根本不能暖和起來,太嚴寒了。”他把衣服扔在門邊,“你說她需要一個空間加熱器,現在我來了。”雅各布把胳膊舒展得和帳篷一樣寬。和往常一樣,當他要變成狼在四周跑動的時候,他隻會穿上必要的衣物——一條運動褲,不穿襯衣,不穿鞋子。


    “傑,傑,傑克,你會凍死的。”我想要埋怨。


    “不是我,”他興高采烈地說道,“這些天我暖烘烘的,體溫高達四十二度了,不出多少時間我就會讓你開始流汗的。”


    愛德華咆哮著,但是雅各布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相反,他爬到我身邊,開始拉開我的睡袋拉鏈。


    愛德華的手突然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想要阻止他,他的手在黝黑的皮膚映襯下像雪一樣白。雅各布繃緊下巴,他的鼻尖氣得冒煙了,身體因為冰冷的觸碰彈了回去,胳膊上長長的肌肉自動地繃緊了。


    “把你的手拿開。”他透過牙縫低聲吼道。


    “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愛德華鬱悶地答道。


    “不,不,不要打,打,打架。”我請求道。另一陣戰栗湧遍我的全身,感覺我的牙齒就要粉碎了一樣,它們猛烈地砰砰地撞在一起直打架。


    “我確定當她的腳指頭變青後掉下來的時候,她會因此而感謝你的。”雅各布厲聲說道。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接著他的手落了下來,他又一個箭步回到他在角落裏的位置。他的聲音直截了當,也令人感到害怕:“你給我小心點兒。”


    雅各布輕輕地笑了笑。


    “挪開一點兒,貝拉。”他說道,一邊把睡袋的拉鏈拉得更開一些。


    我憤怒地盯著他,難怪愛德華會有這樣的反應。


    “不??”我想要反對。


    “別傻了,”他生氣地說道,“難道你不想有十個腳指頭嗎?”


    他讓自己的身體填滿根本不存在的空間,迫使拉鏈在他背後拉開了。


    接著我就無法反對了——我再也不想反對了。他那麽溫暖,他的胳膊抱緊我,讓我暖和而舒服地躺在他赤裸的胸脯旁邊。這種熱量是無法抗拒的,就像空氣在水底下封閉的時間太久了想要釋放出來一樣。當我迫不及待地把冰冷的十指貼在他的皮膚上時,他退縮了一下。


    “呀,你都凍僵了,貝拉。”他抱怨道。


    “對,對,對不起。”我結巴道。


    “試著放鬆,”另一陣顫抖猛烈地湧遍我的全身,他建議道,“你一會兒就會暖和起來了。當然了,如果你把衣服脫掉的話會暖和得更快的。”


    愛德華尖聲地咆哮起來。


    “這隻不過是個簡單的事實,”雅各布自我辯護道,“生存101。”


    “別,別說了,傑克,”我生氣地說道,盡管我的身體甚至拒絕從他身邊移開,“沒,沒,沒有人真的需,需,需要十個腳指,指,指頭。”


    “別擔心吸血鬼,”雅各布建議道,滿口自鳴得意的語氣,“他隻是嫉妒罷了。”


    “我當然嫉妒,”愛德華的聲音又變成天鵝絨了,他控製著自己的語氣,在黑暗中像音樂般的呢喃,你根本想象不出我有多麽希望自己能做到你現在為她做的事情,雜種狗。”


    “那隻不過是中場休息罷了,”他不屑一顧地說道,不過緊接著他的語氣就變得酸溜溜的了,至少你知道她希望是你。”


    “那倒是。”愛德華同意道。


    顫抖慢了下來,他們的爭吵也變得可以容忍了。


    “哎,”雅各布高興地說道,“感覺好些了嗎?”


    我終於可以口齒清楚地說話了:“是的。”


    “你的嘴唇還是青的,”他打趣道,“你也想我幫你暖暖它們嗎?你隻要開口就行了。”


    愛德華深深地歎了歎氣。


    “規矩一點兒。”我低聲說道,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冰冷的皮膚碰到他的時候,他又縮了回去,我帶著些許勝利,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睡袋裏麵已經很暖和,很舒適了。雅各布身體的熱量似乎從各個方向輻射開來——或許是因為他占了那麽大的空間吧。我踢掉靴子,用腳指頭推他的腿,他輕輕地跳了一下,接著低頭把滾燙的臉頰強行貼在我麻木的耳朵上。


    我注意到雅各布的皮膚有一種森林裏的麝香味——很適合此刻我們在森林中央的情景,這很好。我不知道卡倫家族和奎魯特是否隻是由於他們的偏見才使他們對彼此的氣味心存厭惡的,每個人的味道對我來說都很好。


    暴風雪就像動物襲擊帳篷一樣呼嘯著,但是現在這已經不讓我擔心了。雅各布已經不在冰天雪地之中了,我也不再冰冷了。此外,我隻是太疲憊而不能擔心任何事情了——僅僅是因為這麽晚了還是醒著的,因為肌肉痙攣引起的疼痛。隨著我的身體一片一片地融化,我也開始放鬆了,然後變得柔軟了。


    “傑克,”我困倦地咕噥道,“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我不是想要當傻瓜之類的,我真的隻是很好奇。”這和他在我廚房裏所說的話一模一樣??那是離現在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當然。”他想起來時輕聲地笑了笑。


    “為什麽你比你的朋友們多那麽多毛?如果我很不禮貌的話,你可以不回答。”什麽樣的禮儀規矩才適用於狼人文化,在這一點上我就不懂了。


    “因為我的頭發要長一些。”他說道,感到很有趣——至少,我的問題沒冒犯他。他搖搖頭,這樣他蓬亂的頭發——現在又長到下巴上來了——慢慢地在我臉頰上移葫酒起來。


    “噢,”我很驚訝,但是這也有道理,那就是為什麽他們一開始加入團體的時候都剃了平頭的原因吧,“那麽為什麽你不剪短呢?你喜歡頭發蓬亂的樣子嗎?”


    這一次他沒有馬上回答,愛德華輕聲地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停頓下來,打了個哈欠,“我不是想窺探別人,你沒必要告訴我。”


    雅各布發出一聲惱怒的聲音:“噢,不管怎樣他會告訴你的,所以我不妨??我留長發是因為??好像你更喜歡它長一點兒。”


    他聳了聳肩:“結果證明今天晚上非常方便,所以別擔心。”


    我沒有別的可說了。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的眼瞼低垂下來,然後閉上了,我的呼吸漸漸地慢了下來,更加均勻了。


    “那很好,親愛的,睡覺吧。”雅各布輕聲說道。


    我歎了歎氣,很滿足,已經有些半夢半醒了。


    “塞思來了。”愛德華對雅各布低聲說道,我突然領會到咆哮的原因了。


    “好極了,現在你可以警惕其他事情了,而我可以為你照顧你的女朋友了。”


    愛德華沒有回答,但是我卻軟弱無力地埋怨起來,“別這樣。”我低聲說道。


    頓時鴉雀無聲了,至少裏麵是如此。外麵,狂風在樹縫中呼嘯而過,搖晃不定的帳篷使人難以入睡。柱子會突然猛地拉一下,抖動起來,每次都會在我就要睡著的時候把我從半夢半醒之間拉回來。我為狼人感到難過,那個陷在暴風雪中的小男孩。


    我思緒萬千等待睡夢前來找我。這個溫暖的小地方使我想起以前和雅各布在一起的日子,我還記得他代替別人充當我的太陽時的情景,那種溫暖使我空虛的生活變得值得活下去了。離我上次這麽想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不過此刻他在這裏再次使我溫暖了起來。


    “求你!”愛德華噓聲道,“你留心一點兒!”


    “什麽?”雅各布輕聲還嘴,他的語氣很驚訝。


    “你認為你能嚐試控製自己的思想嗎?”愛德華的輕聲細語非常激烈。


    “沒人說過你不得不聽,”雅各布低聲說道,他的語氣很挑釁,不過還是很難為情,“從我的腦袋裏麵滾出來。”


    “我希望我能夠。你不知道你那些小小的幻想有多麽吵鬧,就好像你對著我把它們叫喊出來一樣。”


    “我會試著讓它們小聲一點兒的。”雅各布挖苦地低聲說道。


    然後是片刻的沉默。


    “是的,”愛德華回答了一個沒說出來的想法,他的聲音那麽輕,我幾乎沒聽清楚,“我也很嫉妒那一點。”


    “我猜就是那樣,”雅各布沾沾自喜地小聲說道,“有點兒像打了個平局一樣,是不是?”


    愛德華輕聲笑道:“你做夢。”


    “你知道,她還是可能改變主意的,”雅各布奚落他道,“想一想所有那些我能做而你不能做的事情。至少,我不會殺死她,就是這樣。”


    “睡覺,雅各布,”愛德華低聲咕噥道,“你開始讓我不安了。”


    “我想我會的,我真的非常舒服。”


    愛德華沒有回答。


    我已經太恍惚而不能叫他們別像我不在那樣談論我了。這個談話對我而言有些夢境的成分,我不確定我是否真是醒著的。


    “或許我會。”過了一會兒,愛德華回答了一個我沒聽見的問題。


    “不過你會很誠實嗎?”


    “你可以一直問,一直看啊。”愛德華的語氣使我對自己是否又錯過了某個笑話感到好奇。


    “好吧,你看得見我腦子裏在想什麽——讓我今晚走進你的,隻是為了公平。”雅各布說道。


    “你滿腦子都是問題,你想要我回答哪一個?”


    “嫉妒??它不得不蠶食你,你甚至不可能像你表現出來的那樣確定,除非你一點兒感情都沒有。”


    “它當然會,”愛德華認同道,不再覺得有趣了,“現在如此艱難,我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語氣,當然當她離開我的時候,和你一起甚至會更糟糕,我看不見她。”


    “你一直都在考慮這些嗎?”雅各布輕聲問道,“她不在的時候是不是很難集中精神?”


    “是,又不是。”愛德華說道,他似乎決定老實地回答,“我的思維方式和你的不一樣,我一次可以想許多事情。當然,那就意味著我總是能夠想起你,總是會好奇當她安靜下來若有所思的時候,她的心思在哪裏。”


    他們兩個有一會兒什麽都沒說。


    “是的,我會猜測她經常想起你,”愛德華回應著雅各布的思想低聲說道,“比我願意看到的還要頻繁,她擔心你不高興。你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而且你也並不是沒利用這一點。”


    “我不得不利用我能利用的一切,”雅各布低聲說道,“我不打算跟你的優勢競爭——比如她知道她愛你的優勢。”


    “那倒很有用。”愛德華語氣溫和地同意道。


    雅各布挑戰道:“她也愛我,你知道的。”


    愛德華沒有回答。


    雅各布歎氣道:“但是她不知道這一點。”


    “我無法告訴你你是否正確。”


    “那會讓你心煩意亂嗎?你希望你也能看透她在想什麽嗎?”


    “是的??又不是的。她更喜歡這樣,而且盡管有時候這樣會讓我發瘋,我寧願她開心。”


    風猛烈地吹打著帳篷,像地震一樣使它搖晃不定。雅各布的胳膊把我抱得更緊了,保護著我。


    “謝謝你,”愛德華輕聲說道,“這可能聽起來很奇怪,我猜想我很高興你在這裏,雅各布。”


    “你的意思是:‘和我很想殺死你一樣,我很高興她很溫暖。’對不對?”


    “這個停戰讓我非常不滿,不是嗎?”


    雅各布的低語突然變得自鳴得意起來:“我知道你隻不過和我一樣嫉妒罷了。”


    “我可不會和你一樣,像個傻瓜似的什麽都寫在臉上。你知道,這幫不了你。”


    “你比我更有耐心。”


    “我應該有。我用了一百年的時間才有這份修為,等了一百年才等到她。”


    “那麽??什麽時候你決定扮演耐心的好人這個角色的呢?”


    “當我看見讓她選擇會讓她多麽受傷害的時候,克製並不總是那麽難。大多數時候,我可以比較容易地忍住??我可能對你懷有不太文明的感情。有時候我想她看透了我的想法,但是我無法肯定。”


    “我認為你隻是擔心如果你真的迫使她選擇的話,她選擇的可能不是你。”


    愛德華沒有立即回答,“那隻是部分原因,”他最後承認道,“不過隻是一小部分。我們都有懷疑的時候,大多數時候我擔心她偷偷溜出去見你會傷害到她自己。在我接受她跟你在一起或多或少是安全的之後——和貝拉一直所處的那種安全狀態一樣——似乎最好停止逼追她走極端。”


    雅各布感歎道:“我要告訴她所有的一切,但是她絕不會相信我。”


    “我知道。”聽起來愛德華好像在微笑一樣。


    “你認為你知道一切。”雅各布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未來。”愛德華說道,他的語氣突然變得不確定了。


    接著是很長的停頓。


    雅各布輕輕地笑道:“你會試圖殺死我嗎?”語氣又變得挖苦起來,好像懷疑愛德華這樣做的能力似的。


    “不會。”


    “為什麽不?”雅各布的語氣還是很揶揄。


    “你真的認為我會那樣傷害她嗎?”


    雅各布遲疑了片刻,接著歎氣道:“是的,你是對的。我知道那樣是對的,但是有時候??”“有時候這是個很令人著迷的想法。”雅各布把臉塞進睡袋裏壓低他大笑的聲音,“的確如此。”他最終同意道。


    這是個多麽奇怪的夢啊。我不知道是不是無情的風使我想象出他們之間的低聲細語,隻是風的呼嘯聲而不是他們的低語聲??


    “這樣感覺如何?失去她?”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雅各布問道,在他突然變得沙啞起來的聲音裏聽不出幽默的語氣,當你認為你會永遠失去她的時候?你是怎麽??處理的?”


    “那對我來說是非常難以啟齒的。”


    雅各布等待著。


    “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時候我想過這一點。”愛德華一字一句地說道,語速比正常的速度要慢一些,“第一次,當我以為我可以離開她的時候??那樣??幾乎是可以忍受的。因為我以為她會忘記我,會像我從來沒有進入她的生活一樣。在六個多月的時間裏,我能夠遠離她,遵守諾言不再打擾她。然後變得越來越困難——我在掙紮,但是我知道我不會贏;我本來會回來的??隻是看看她好不好。不管怎樣,我以前會對自己這麽說。,如果我發現她比較開心??我就會認為我能夠再次離開了。


    “但是她不開心,而我會留下來。當然啦,她就是那樣說服我明天留下來的。你以前對此很好奇,什麽可能促使我??她真的完全不必為此感到內疚。她提醒我我以前離開的時候給她帶來過什麽——當我現在離開的時候還是會給她帶來同樣的感覺。重提此事讓她感到非常難過,但是她是對的。我永遠都不能夠彌補此事,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停止努力。”


    雅各布有一會兒沒有反應,傾聽著暴風雪,或者是咀嚼著他聽到的話,我不知道是哪一種。


    “而另一次——是當你以為她死了的時候嗎?”雅各布粗暴地輕聲問遭。


    “是的,”愛德華回答了另一個問題,“很可能你是那麽感覺的,是不是?你可能是這麽認為的,你可能無法把她再當做貝拉了,但是那就是她將會成為的樣子。”


    “那不是我問的問題。”


    愛德華的聲音又回來了,這一次很快,而且很生硬:“我無法告訴你這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無法言喻。”


    雅各布的胳膊在我身邊彎曲了一下。


    “但是你離開因為你不想讓她成為吸血鬼.你想讓她繼續當人類。”


    愛德華娓娓道來:“雅各布,從我意識到我愛她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知道隻有四種可能。第一種選擇,對貝拉最好的選擇就是如果她沒有像我一樣感覺那麽強烈——如果她可以忘記我,繼續生活,我會接受的,盡管這永遠不會改變我對她的感情。你認為我是個??活著的石頭——既堅硬又冷漠,這是事實。我們生來就是如此,對我們而言經曆真正的改變是非常罕見的。一旦發生,就像貝拉走進我的生活一樣,就是永遠的改變,沒有回頭路??


    “第二種選擇,是我原先選擇的,就是陪伴她度過整個人生。對她而言不是個好選擇,讓她把生命浪費在不能和她一起過上真正的人類生活的人身上,但是這是我最容易麵對的選擇。我一直都知道,她死後我也會找到死去的方式。六十年,七十年——對我好像是一段非常短的時光??但是事實證明,她離我的世界那麽近,對她而言太危險了,好像一切會出現的問題的確都發生了。或者籠罩在我們頭上??等待著出差錯。我很害怕當她還是人類的時候,如果我一直靠近她,可能就沒有機會陪她六十年了。


    “所以我選擇第三種可能,結果證明這是我漫長的一生中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正如你所知道的。我選擇讓我自己走出她的生命,希望強迫她走進第一個選擇。這沒成功,而且差點兒就殺死我們倆。


    “除了第四個選擇我還有什麽呢?那是她想要的——至少,她認為她想要的。我一直努力讓她推遲,給她時間找到改變主意的理由,但是她非常??固執,你知道這一點。我很幸運地拖延了幾個月,她很害怕變老,她的生日在九月??”


    “我喜歡第一個選擇。”雅各布低聲說道。


    愛德華沒有回答。


    “你十分了解我有多麽討厭接受這個現實,”雅各布慢慢地低語道,“但是我看得出你的確很愛她??按照你的方式,我不再對此表示異議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你不應該放棄第一個選擇,還不到時候。我認為經過一段時間,她好起來的機會很大。你知道,如果她三月沒有從懸崖上跳下去的話??如果你再等半年才回來察看她的情況的話??噢,你可能會發現她會比較開心的,我有個策略。”


    愛德華輕聲笑道:“或許會奏效,那是個考慮周全的計劃。”


    “是的,”雅各布感歎道,“但是??”他突然加快語速,說得非常快、非常輕,所有的詞語都連在一起了,“給我一年的時間,吸??愛德華,我真的認為我能夠讓她快樂。她很固執,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一點,但是她能夠愈合,她以前本來可以恢複的。她可以繼續當人類,和查理、蕾妮一起,她會長大,生孩子??繼續做貝拉。


    “你那麽愛她,你不得不分析一下另一個計劃的優點。她認為你非常的無私??你真的如此嗎?我可能比你更適合她,你會考慮這一點嗎?”


    “我已經考慮過了,”愛德華平靜地回答道,“在某些方麵,你比任何人都更適合她。貝拉需要人照顧,而你足夠強壯能夠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不讓那些對她不利的一切傷害她。你已經做過這些了,我會因為欠你人情,隻要我活著——永遠——不管哪一個更重要??


    “我甚至問過愛麗絲,看她是否能夠預見——看見貝拉和你在一起會更好,她當然看不見。她看不見你,而貝拉目前對她的道路還很不確定。


    “但是我不會愚蠢到再犯以前犯過的錯誤,雅各布。我不會再強迫她回到第一個選擇的,隻要她需要我,我就會在她身邊。”


    “如果她將來決定選擇我呢?”雅各布挑戰道,“好吧,那要很長的時間,我向你保證。”


    “我會放手的。”


    “就那樣?”


    “這樣做對我而言是多麽困難,我永遠都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出來,是的,但是我會一直注視著一切。你瞧,雅各布,或許某一天你也會離開她,就像山姆和艾米莉一樣,你會沒有選擇。我會永遠在一旁等待,希望那樣的事情會發生。”


    雅各布輕輕地哼道:“好吧,你比我有權期望的要誠實得多??愛德華,謝謝你讓我進入你的頭腦。”


    “誠如我所言,我對你今晚出現在她的生命當中心存感激,這或許很奇怪,我能做的就隻剩這些了??你知道,雅各布,如果我們不是天敵,而你同時也企圖偷走我存在的意義,要不是因為這些的話,實際上我或許會喜歡你的。”


    “或許??如果你不是個令人討厭的吸血鬼,還計劃著要吸走我所愛的女孩的生命??好吧,不,即使那樣也不會。”


    愛德華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能問你件事情嗎?”過了一會兒,愛德華問道。


    “為什麽你要這麽問呢?”


    “我隻能聽見你是否在想此事。隻是關於那天貝拉似乎不願意告訴我的一個故事,某個關於第三個妻子的??”


    “那又怎樣?”


    愛德華沒有回答,傾聽著雅各布腦海中的故事,我聽見他在黑暗裏發出的噝噝聲。


    “什麽?”雅各布又追問道。


    “當然啦,”愛德華大發雷霆,“當然!我寧願隻有你們的那些長老知道那個秘密,雅各布。”


    “你不喜歡吸血鬼被描述成壞人嗎?”雅各布挖苦道,“你知道,他們本來就是。以前如此,而且現在也一樣。”


    “我真的不太關心這一點,難道你猜不出來哪個角色貝拉會感同身受嗎?”


    雅各布過了一會兒才領會到:“哦。啊,第三個妻子。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想要到空地那裏去,做一點點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如她所言,”他感歎道,“那是我明天留下來陪她的次要原因。她想要什麽東西的時候會很有創意。”


    “你知道,你的軍官兄弟讓她產生這樣的想法,和這個故事讓她想到的不相上下。”


    “雙方都不是有意的。”愛德華輕聲說道,現在在當和事老了。


    “那麽什麽時候這個小小的停戰結束?”雅各布問道,“破曉?或者等到我們打完仗?”


    “好好睡覺,雅各布,”愛德華低聲說道,“享受此刻吧。”


    周遭又安靜下來了,帳篷一動不動地過了幾分鍾。風似乎總算決定不把我們打倒了,正在撤退。


    愛德華輕柔地歎息道:“我這麽說並不全是字麵上的意思。”


    “對不起,”雅各布輕聲說道,“你可以離開,你知道——給我們一點兒私人空間。”


    “你想我幫你睡著嗎,雅各布?”愛德華提議道。


    “你可以試一試,”雅各布毫不在乎地說道,“看看誰走開會很有意思,是不是?”


    “別太誘惑我,狼,我的耐心可沒你想的那麽完美。”


    雅各布輕聲地大笑道:“我現在寧願不要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愛德華開始自言自語起來,聲音比平時要大一些——想要湮沒雅各布的思想,我猜測。但是他哼的是我的搖籃曲,盡管我對這場輕聲細語的夢逐漸感到不安,我的意識卻越來越不清醒??進入到更有意義的夢鄉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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