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時間是正常過的,涼溪從昏睡到醒來,她自己其實並不清楚究竟過去了多久,就感覺隻是睡了一覺。


    睜開眼睛,左右兩邊是女人的聲音,她們正在談論著一個人——


    “她也真的是可憐了!”


    “以前新聞上看了那麽多,現在想想,可能就沒有一點真實的。她爸爸她媽媽,說不定都是裝出來的。”


    “難怪,即便是在鏡頭前麵,她好像都沒有笑過……哎呀!”


    “哎呀!醒了!”


    “孔小姐!”


    涼溪睜開了眼,幾個小護士連忙停止八卦,互相對視一眼,都懂了不能在一個剛醒的心髒病人麵前說她父母已經離婚這樣的事。要是涼溪剛醒來就被刺激得再暈過去,那即便不能算她們的罪,夜半時分回想起來,她們也肯定會虧心。


    涼溪尚自回不過神來,幾個小護士也不知該怎麽辦。還是她們之中最老成持重的一個,邊打手勢邊悄悄地道:“要不,先推回去吧。”


    剩餘幾人都同意,連忙換了一個方向,把涼溪又推到了她最近這段時間住的單人病房裏。


    雖然住的是普通病房,可涼溪不是普通的病人。萬一出點什麽差池,她們這些小護士可擔待不起。回來後,大家急忙去喊大夫。


    涼溪躺在病床上,之前在走廊裏的時候感受不明顯,現在看看窗外,樓層太高,沒有花,沒有樹,可是那格外熾烈的光線,與房中令人有點熱的溫度,都能夠讓涼溪確定時間。


    此時,怎麽也不可能是冬天了。


    涼溪叫道:“十三。”


    “主人,我在。”


    “……”


    涼溪一時間有點講不出話,十三那冷淡的聲線,不是第1回讓她覺得心裏有什麽情緒衝得慌。


    緩了緩,在副院長或者她的主治大夫來之前,涼溪問道:“……我還活著嗎?”


    “是的。”


    涼溪的一顆心定了下來,她的眼神恢複了銳利。掃視一圈這病房,涼溪馬上就感到了不對勁。在醫院,這身體還沒有住過這麽破的地方呢!


    “十三,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您昏迷了半年,現在是次年的六月一日。”


    涼溪確定了日期,有人推開病房門進來。涼溪認得這個臉圓圓的慈藹老叔,笑著向他問好道:“畢叔叔,這次又麻煩您了。”


    畢老叔的臉上本來也有笑容,見涼溪如此有禮貌,他的笑容反倒掛不住,忽然有些勉強起來。向左看一眼,左邊的人回避了他的視線。向右看一眼,右邊的人低頭盯腳尖。他歎口氣,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壞人還是要自己來做。


    “談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呢?叔叔也算是在醫院裏看著你長大了。你這次能醒來,必有後福啊!”


    這位老叔的笑容就表示了後麵還有什麽不好的話沒講出來,涼溪再次謝謝他,問了一句:“畢叔叔,我爸爸媽媽呢?”


    “他們……呃……他們……”


    左右兩邊的人垂手默立,這老叔咬咬牙,還是很委婉地說了實話:“筱筱啊,你這次昏迷的時間有點久,大家都認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你父母,鬧了幾回,現在已經……已經……不,不在一起了。”


    涼溪微愣,站著的兩個都生怕她厥過去。隻有畢老叔不擔心涼溪因為這個消息而驚訝。這個小姑娘早熟,且本質聰穎,自己父母的關係,即便他們再能裝,做女兒的也早就看出來了。外人眼中最是恩愛和睦的父母離婚,這個小姑娘絕不會感到意外。


    自己如此吞吞吐吐,隻是不知該怎麽說而已。這個小姑娘真是,渾身從頭到腳,都被上帝修飾得完美無瑕。被這麽一雙眼睛盯著,他實在說不出多麽殘忍的話來。


    向左手邊猛瞪了幾眼,那身著白大褂的人才終於接收到了信息。手中翻著一個文件夾,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孔先生與焦女士離婚之後,並沒有繳納5月份的費用……”


    涼溪又是愣了一愣,這回是真的。沒想到這具身體能混成現在這樣。她自嘲地一笑,對不敢抬頭的畢老叔道:“畢叔叔,我……嗬。”


    什麽檢查自然是不要再想了,涼溪從床上爬起來,道:“畢叔叔,我,我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您能先借我200塊錢嗎?我這就出院,叫車回家,最多兩天,一定來醫院把費用交齊。”


    畢老叔忙不迭地答應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要畢叔叔找人開車送你回去嗎?”


    別人不清楚,他可知道,即便父母離婚了,涼溪也是有錢的。她不能開車,名下卻有好幾台車。她大多數時候在學校或者是醫院,可她名下有好幾套房。而且,不管是明星還是董事長,都非常看重這樣的女兒。不醒則罷,醒來了,一定會巴上來的。所以,這種小姑娘,怎麽也不能真的得罪了。可是……


    自古紅顏多薄命。這丫頭,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活不了多久了。的確不能多得罪,但是,也沒必要那麽在意了。


    “那,筱兒先謝謝畢叔叔了。”


    涼溪一笑,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叫人開著車將自己送到了她的一處房產門口,涼溪靠密碼鎖進了門。


    一進屋,她一把拉開窗簾,讓外頭的陽光照射進來。在窗前站了半分鍾左右,涼溪才走到沙發邊坐下。手在領口裏掏呀掏,掏出那枚玉玦來,涼溪盯著看了幾眼,便立刻開始往開解那銀鏈子。


    以前覺得這玩意兒帶著冬暖夏涼,對病情也很有好處。結果……


    她發病昏迷之前,這東西像磁鐵一樣吸在身上,壓得人沒有辦法呼吸的感覺,涼溪簡直永生難忘。不管是以前得心髒病還是這具身體的心髒病,發作起來她都不會有那麽難受。


    將這玉玦從胸前拿了下來,涼溪用兩根指頭捏著,細細打量了許久。最終也沒觀察出一個所以然來後,她本來想摔掉的,但又覺得自己醒了,那對父母肯定會很快都找來,便留下,丟進了一個盒子裏。反正,戴是再也不打算戴了。


    房子裏網絡水電都是很方便的,仗著剛醒,趁著她一個病人竟然很是精神充沛的時候,涼溪打開電腦上網。屏幕上的搜索框中,一個“長”字已經打了首字母,她又刪掉,換成搜索“孔筱”。


    嘖嘖!真的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啊!


    涼溪搜出了幾個月前的新聞,不由感歎。這對夫妻的美好愛情,也就隻能騙騙啥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涼溪頭一天見他們,即便沒有孔筱的記憶,她也能分辨出這對夫妻,別的搞不好還有,恩愛麽,那真的算了!


    掌握了孔家在她昏睡的這半年內發生了什麽事後,涼溪本來還想要搜索長虹道觀的,但想一想,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便關了電腦。


    從房子裏搜羅出幾張卡之後,涼溪換了身衣服,大夏天的帽子口罩眼鏡遮了個嚴嚴實實,就出去了。


    幸好,孔父孔母兩個人都沒記起來要停她的卡。涼溪取了錢,買了手機,交了醫藥費後,便打車往學校去。


    學校裏跟半年前沒有什麽差別,4點了,快到放學的時候了。涼溪進了校門,直奔校長辦公室。


    “我,我想先辦理休學,到明年春天開學的時候,直接跟高三。”


    她受夠了這具身體,現在必須安心待在家裏,琢磨出一個藥方好好調養。


    校長對涼溪的遭遇有些同情,關心了幾句涼溪的身體之後,便讓她寫申請,等於就是同意了。涼溪不是普通學生,即便高考成績不好,人家照樣隨便過別人一輩子也打拚不出來的生活。他的確沒必要多嘴。


    約好了改天過來交申請書後,涼溪又戴上帽子眼鏡,悄咪咪出了校門,叫了一輛車在校門口等著。


    電鈴一響,校園裏很快便是學生們的喧嚷。


    放學了。


    涼溪在車裏也戴著墨鏡,出租車司機怎麽也沒認出來她。隻覺得這麽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幹起跟蹤的事兒來,怎麽也讓人覺得心裏瘮得慌。


    “師傅,麻煩您前麵左轉。”


    “這兒可以停車,您先在這兒停一下好嗎?”


    女孩的聲音清悠動聽,講話也十分有禮貌。但出租車司機看著越走越偏,道路兩邊越來越亂的街,心頭不由打鼓。


    又轉過了一個彎,街邊一個男生手揣進褲兜,他是這條街上行走的唯一一個從一高那所學校走出來的學生。


    “師傅,可以停車了。”


    潘木在直直往前走去,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老舊小區。不出意外的話,潘木應該住在那裏。涼溪付了錢,下車悄悄跟在潘木身後。天知道剛才在校門口沒有看見柳晴跟潘木一起出來時,她有多麽開心。


    一睡就是半年這種事,再也不能發生了。


    潘木果然進了那個小區,涼溪默默跟進去,跟著他進了黑暗悶熱的樓梯間。這破地方也沒有裝電梯,涼溪數數樓梯,覺得自己爬上去肯定會犯病,便立刻出聲叫道:“潘……”


    一層的光線實在是有些不怎麽充足,涼溪以為潘木快爬到1樓了,沒想到剛進門他就躲在了一邊。等涼溪進來,見她鬼鬼祟祟地仰頭看了看,心裏便越發覺得這人不對勁。


    涼溪應該慶幸自己現在瘦瘦的,小小的,還留著長發。她如果是個男的,這會兒可能已經挨揍了。


    覺得這種體格的人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潘木才放下了自己已經舉起來的手,冷冷地問了一句。


    “你是誰?跟著我幹什麽?”


    涼溪被驚得猛然一回頭,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就在她頭頂,與她的距離不足5厘米。“蹬蹬蹬”倒退幾步,涼溪的腳後跟磕在台階上,絆得她直接坐倒在樓梯上。


    可憐她一個病人,剛醒沒多久就要受到這樣的驚嚇!


    潘木一皺眉,搞什麽飛機?訛人的嗎這是?他什麽都沒有做!


    眼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生真的像被嚇到了,她手拍著胸口,另一隻手扯了兩下口罩,不住地喘著氣。約莫有半分鍾,她才微微抱怨道:“潘木同學,你嚇死我了!”


    涼溪喘勻了氣,開始摘眼鏡摘口罩,但那其實都沒必要,潘木記得這個聲音。他人如同被凍結了一般,眼珠都一動不動,呼吸都一直停止。直到涼溪摘掉帽子,那張仿佛能夠照亮這樓梯間黑暗的麵孔,才讓潘木猛然吸了一口氣,狠狠眨了眨雙眼。


    “……”潘木嘴皮動了有好幾回,卻沒講出一個字來。他嘴唇一張一收的,始終沒有合攏過。


    一定是他太想了,所以現在出現幻覺了。一定是這樣的。


    潘木咽著唾沫,喉結一動一動的。他想繞過這個幻覺上樓,卻又不願意動,即便是幻覺,他也想多看看她。


    “怎麽不說話?”


    涼溪站起來,還是在埋怨:“我今天才剛剛醒,要是再暈過去,你負責嗎?”


    涼溪的聲音低低弱弱的,埋怨起來像隻會說話的小奶貓在嬌嗔。潘木終於反應了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鼻頭酸了。


    他頭一低,撇開臉,腳一動,想走,卻怎麽都邁不開腳步。眼淚真的已經堆在眼角邊,他不想讓涼溪看見。偏偏涼溪又向他走近了兩步。沒勇氣推開她,潘木退了半步,再退半步,直到背貼在牆上無處可退為止。


    “你怎麽了?半年不見,已經不認識我了嗎?”


    潘木隻是搖頭,一隻手飛快地舉起來在鼻子邊抹了一下。


    涼溪愣愣的,他也不說話。幸而此時,2樓還是3樓有人的腳步聲嘩啦嘩啦地下來了。


    又伸手在臉上抹了兩下,潘木拿過涼溪手中的帽子,小心地給她戴好。兩人在一邊站著,從樓上下來的人沒搭理他們,手中都提著布包,兩個家庭婦女,應該是要去買菜。


    沒人了,潘木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眼淚總是少了些,盯著涼溪的帽簷,他發呆。


    帶涼溪去他住的地方嗎?那怎麽行?


    一直站在這兒嗎?那更不行!


    和她出去說話嗎?那也不行!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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