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那些慘事,最忌諱的就是將情緒結在心裏。哭出來,發泄出來,便能好上一半。


    涼溪輕拍著柳晴的肩膀,聽她哭著,聽她說著。兩個人再沒有睡覺,在床上坐到天亮。


    又是一天的早晨。


    柳晴兩隻眼睛腫得發亮,大大的杏眼快被擠成一條縫,狀態卻要比昨晚好很多。涼溪拉著她起來,兩人吃了點東西後,柳晴被哄著睡下。


    涼溪打開窗子,被外頭清新偏冷的空氣一激,困勁兒倒是過了。打電話早早地叫了阿姨過來看著柳晴,涼溪下樓,去了醫院。


    她得去見見潘木。


    為了方便她及時就醫,藍山小區幾乎算在中心醫院對麵。身上又帶了新的刀,涼溪走在路上。她神色有些憔悴,過了馬路,她看著醫院入口,脊背靠在行道樹上,幾根手指抓了抓眉心。


    直播間裏有粉絲在說她,涼溪也覺得自己傻。


    何苦費勁?柳晴如果自殺了,於她是普天同慶的好事。


    隻是,那姑娘真心慘了點。柳晴也不過就是個再過三個月才真正成年的小姑娘,瞧瞧她碰見的是什麽事情?


    遇見自己,她已經夠倒黴。偏生昨天下午……於柳晴而言,那恐怕是此生再也不願意回憶的時光。


    涼溪歎一聲,進了醫院。直播間裏,有粉絲氣憤憤地撇下一句話——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亂碼你總要栽個大跟頭,才能知道這活該怎麽幹!走了!氣死了!”


    涼溪的粉絲少了一個,但不過三秒鍾,減掉的那個又加回來。


    執法人員等級漸漸高了,關注的主播數量也就漸漸少了。即便是那些樂意奉獻粉絲值的好心同行們,他們關注的人雖然多,但經常看的,也就那麽十幾個,甚至更少。


    兩三個大佬,關注了之後好好觀摩學習。三四個對味的同級別主播,混熟了之後一塊兒做多人任務。剩下再來兩個自己感興趣的,偶爾閑得沒事兒瞅一眼。


    老來涼溪的直播間溜達的人,漸漸地互相熟悉了,有的甚至之前就認識,是被好友拉過來的。那位名叫“愛吃烙餅”的主播,別人很明顯知道他什麽尿性,紛紛發言嘲諷。


    “餅兒,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平台更新之後越來越沒意思了。像你這種秒關注又秒取關的人,沒有粉絲等級約束,真是越來越多了。”


    ……


    涼溪不知她直播間裏頭的這一場“去了又回”,她很少關注自己的直播間,有時間看都是去觀摩大佬。跟自己的這些粉絲,確實不算親。


    來到醫院,涼溪少不得用些手段審問了一下潘木。但結果與之前一樣,潘木在電話裏說了什麽,現在見了麵他也照樣說什麽。


    “你好好休息吧。”涼溪歎了口氣,關心道,“明天就要高考了,你頭痛不痛,會不會影響狀態?”


    “我沒事的,”潘木對自己全不在意,一顆心裏隻記掛著涼溪,“你沒被嚇到就好。”


    兩個人心頭皆沉,涼溪是連多餘的一個字都不想說,潘木則問道:“筱筱,我今天早上去柳叔的病房看過了,那裏已經沒人了。他是,換病房了嗎?”


    涼溪搖搖頭,道:“不是。柳叔叔昨天晚上,就被推進太平間了。”


    長久的沉默後,潘木道:“那……柳晴……”


    “你放心。昨晚我拉她去藍山小區了……你好好躺著,我去給你買早飯。”


    涼溪從病房出來,一晚上沒休息,再加上被潘木的話給氣得心慌氣短,好久再沒這種快發病的感覺了。


    買了早餐回去,涼溪給家裏阿姨打了個電話。確定柳晴沒事後,涼溪把早餐放在潘木手邊,去找畢副院長沒找到,索性直接去南彬的病房。


    “請問這病房裏的病人呢?”


    房間裏隻有打掃衛生的。


    “不清楚。”


    涼溪心裏的躁意又上來了一層,她掏出手機,正打算給警局打電話的時候,手指突然一頓,最後撥通了孔父派來幫女兒的人的號碼。


    “喂,吳叔叔……嗯……嗯……昨天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嗨!沒事!昨天晚上大半夜的,那5個人全都改了口。那個男學生夜裏也去說了,不關小姐的事。現在幾個人被警告了一通,這會兒應該都放出來了,小姐不用擔心。”


    “吳叔叔,他怎麽說的?看錯了,還是記岔了?”


    “呃……”對麵傳來尷尬的笑聲。


    “那個男生確實說沒看清楚傷他的人是誰,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後,聽見那5個人振振有詞,便信了他們的話,以為是小姐你……”


    涼溪冷笑道:“本來就是我傷的他,正當防衛還不許了嗎?”


    “哎我的大小姐喲,你就聽叔叔一句話,這事鬧開了對你不好。”


    一個體弱多病的嬌小姐,這一下子,不僅讓人解了襯衫扣子,主要是那一刀啊!前者倒也罷了,如今是開放了。可後者,一刀刺到那種地方,換成哪個男的不雙腿一涼啊?


    這事兒不鬧開,大家能打聽到的當件奇聞逸事,八卦幾天也就過了,尋常人根本不會知道。到底不是多麽美妙的經曆,難道要把高清大圖上傳,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編輯出來,讓無數網名邊嗑瓜子邊討論嗎?


    “那就這麽放過他?”


    “當然不會!嗨!我的小姐,你擔心這幹什麽呢?孔總肯定不會放過欺負小姐的人啊!明天要考試了,小姐你在家裏好好休息,就別想這些事了。”


    涼溪頭痛地掛了電話。這下子可好,連警局也不用打過去問了。


    病房她都是壯足了膽子來的,外頭有警察,南彬應該不會讓她死在裏麵。現在人家跑了,私底下她怎麽敢去找?防著千萬不要被報複才是真的。


    長虹道觀……長虹道觀……長虹道觀……


    潘木和柳晴的孩子是錯誤個體,疑似長虹道觀的人想要硬造出這個孩子。對她的敵意暫且不論,強行讓人生孩子這種事情,還是刷新涼溪的世界觀。


    涼溪腦中無數思緒的矛頭都指向了長虹道觀,但她實在不清楚原因。


    孔父打過來電話,卡斷了涼溪的思緒。接起來隨便應付過去後,涼溪待要接上頭再想,孔母的電話又來了。


    年初的時候,涼溪報名了美術聯考。但其實那時,孔母是想她去參加影校藝考的。


    任務總共沒過幾個,明星已經當過兩回了。涼溪實在不想去,又很煩孔筱這對父母,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孔母因為這件事很是惱她,不過後來又親近起來了,因為實在擔心前夫挽回女兒的心。高考的前一天,作為慈母,孔母肯定要打電話叮囑兩句的。


    應付過了他們後,涼溪感覺自己的狀態壞到跟柳晴差不多了。


    回到家裏,和柳晴一起睡了個昏天黑地,再醒來時天都黑了,涼溪才覺得有了點精神。


    “現在覺得怎麽樣?明天,還想去考試嗎?”


    柳晴的狀態也好多了,她點頭道:“去啊!一定要去!我爸就希望我考一個好大學了,因為複習高考,在他最後的這段日子裏,我都沒有去陪他,現在不去怎麽行?”


    “那就好。”涼溪欣慰地笑道,“晴晴,你什麽也不要多想,進了考場就安心答卷。醫院和殯儀館兩邊,我會找人幫忙商量的。等考試結束了,你拿一個最好的成績,讓柳叔叔安安心心地走。”


    “嗯……筱筱,真的謝謝你!”柳晴含淚笑了一下。


    “不用客氣,我們是好朋友啊!”


    “嗯。”


    飯畢,涼溪還帶著柳晴下樓去散了散步。引著她說了許多話,在自己也並不確定的時候,涼溪又把長虹道觀推到柳晴的腦中去,惹得她又驚又疑。總之,看起來像是沒了求死的念頭,涼溪這才放心。


    翌日。


    他們三個人直接分在三個考點,涼溪早早交了卷,她並不需要多好的成績,保持在中等偏上就夠了。一個人從等在考場外的父母堆裏麵擠出去,涼溪找了個地方吃飯。


    桌上隻剩著半杯水了,涼溪等著下午的考試,拿著手機,又開始搜索長虹道觀。


    一條條新聞翻下來,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到這種世界來,她學心理學沒有用啊!她該學著怎麽念咒,怎麽畫符,怎麽驅鬼。可惜以前沒接觸過,搞得她現在惶惶不安。


    但她不懂得,這個世界總有別人懂。


    考完,連柳晴都跟涼溪對了兩道大題的答案。涼溪沒有半點新鮮感,陪柳晴辦了她爸爸的葬禮之後,便去找因為涼溪的故意隱瞞而沒去成葬禮的潘木。


    趁著柳晴不在,又陪潘木到柳父的碑前哀傷了一陣子後,回去的路上,涼溪邀請潘木道:“填誌願出分數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呢!阿木,我想到鄰省的真佛寺去看一看,順便給晴晴求一個平安簽。你陪我去好嗎?”


    想到自己和柳晴的遭遇,潘木難免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他點點頭,覺得應該。


    柳晴已經回自己家去住了,涼溪天天打電話煩她,煩得她想活著。到藍山小區拿上自己的玉玦,收拾了行李。次日,涼溪打卡一樣給柳晴打過了電話,便關了機,和潘木上了火車。


    真佛寺和長虹道觀,一在南,一在北。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荒涼,終於駛進大漠黃沙,在盛夏也不見多少綠意。


    真佛寺坐落在古時候風沙苦寒的流放之地。這座寺廟有許多傳說,什麽真佛顯靈,什麽移山封魔,什麽佛光止疫……總之亂七八糟,也不知真假。網上一搜,諸如此類的文稿能翻一天一夜。


    “哇!那就是真佛寺吧!”


    “終於看見了!”


    ……


    車廂裏有許多遊客,來這裏專門就是為了逛逛真佛寺。看到遠處丘陵頂上稀稀落落的幾處古廟,大家頓時激動起來。有說果真名不虛傳的,有說那古廟隱在黃沙中,實在是跟照片裏一樣,有那麽一絲普通人也能夠瞬間領會到的意境的。


    涼溪也看到那些寺廟,不過現在沒有夕陽,風也不大,風沙不是那麽恰到好處。沒有極好的背景環境,涼溪隻覺得這真佛寺破落且蒼涼。


    當然,這破落且蒼涼二詞,是跟擁有數千門徒的長虹道觀相比。要比起別的什麽小廟小觀,真佛寺的香火還是很旺的。


    進了城市,找個酒店吃飯休息。夜裏躺在床上,潘木才開始想,他跟涼溪這是在做什麽。他們是在高考之後,兩個人出來旅遊。


    不不不,他們隻是出來給柳晴求平安簽的!


    雖然這樣想,潘木還是像被灌了一罐蜜糖一樣的發甜。他什麽也不知道,還和以前一樣,珍惜能跟涼溪相處的每分每秒。全然不知涼溪在她的房間裏,一夜輾轉反側,沒有睡好。


    第2天,涼溪起了個大早,扯著潘木就往車站跑。坐大巴到了山下,涼溪一隻手攥著玉玦,另一隻手攥著潘木,沿著長長的階梯爬山。


    小丘陵坡度很緩,所謂山頂,其實並不高,但路是真長。涼溪扯著潘木來得太早了,遊客很少。他們走了一個小時,站在正殿外麵時,太陽露頭才沒多久。但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瘦的小和尚們,卻打水的打水,掃院的掃院,早已井然有序地忙活起來。


    步入正殿。


    迎麵一尊金燦燦的大佛,慈眉善目,雙耳垂肩,手持金缽,栩栩如生,寶相莊嚴。


    網上圖片很多,但這種雄渾震撼,卻是照片無法全部傳遞出來的。涼溪靜了心神,與潘木先後跪在佛前,禱了心頭之願。


    店中除了這尊大佛,還有兩尊小佛。一個拈珠,一個誦經。涼溪戴著孔父孔母從長虹道觀求來的玉玦,偏偏還把那玉玦佩在衣服外麵,簡直像是來挑釁的。


    誦經的和尚滿臉皺紋,顯是有些年紀了。那拈珠的和尚就要年輕許多,也要沒定力許多。他眼一瞥,倒不是去關心女子美貌,眼珠定定,視線就落在涼溪胸前的那枚玉玦上……


    涼溪隻有早晨給柳晴打了電話,之後她照樣關機,懶得去考慮有人是不是會因為打不通電話而氣急敗壞。


    “還是關機嗎……這個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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