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西服外套丟在沙發上,潘木手撐著頭,心中憤恨。


    他工作一直做得好好的,就是從去年開始,也不知是得罪到了什麽人,所有人都在變著法的給他下套。他是小心再小心,也免不了中招。


    不過隻犯了個小小的錯誤,在別人那裏最多是個降職,到他這兒就成辭退了。


    滿肚子的火堆在頭頂,一雙纖纖素手輕輕按揉著他的頭,也沒把那些無名火熄滅。


    潘木歎了口氣,又站起來,拿起衣服,回家沒多久又要出去。


    涼溪道:“又不吃晚飯嗎?”


    他最近一年間總是早出晚歸,工作壓力太大,臉上一直沒有笑模樣。


    “嗯。”潘木悶悶地點了點頭,也不看涼溪一眼,提著衣服出去了。


    在工作的地方憋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回到家裏,看著妻子,潘木更是不想說什麽。


    他不懂自己是什麽情緒在作祟,涼溪說過很多次,他很樂意聽他講些工作中的煩惱。生活中的不如意很多,他們是夫妻,應該互相分擔。


    他知道妻子說的是對的,可涼溪在講這些話的時候,總是那麽溫柔,和以前一模一樣,甚至更溫柔。


    對!就是因為這個!


    涼溪和從前一樣。她仍然那麽美,仍然那樣優秀。雖是待在家裏,可她總是在越變越好。做著優質的社交賬號,書法造詣也得到了許多大師的肯定。


    妻子的這個角色,她也扮演得越來越完美。


    他們兩人從來沒有吵過架,涼溪總是懂得先讓步,並且她永遠也不會做出什麽需要他們兩人吵架的事。他們之中,比較情緒化的是他,不好的是他,明明生活很不錯,但總是莫名其妙覺得疲倦,簡直該殺千刀的人也是他。


    走在街邊,潘木狠狠一腳踹在路牙上。就這麽踹了一下,該發泄的情緒沒發泄出去,反倒是把他踹累了。


    蹲在路邊,潘木捂住臉,跟之前在家裏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是一個姿勢。他此時是滿心的迷惘和惶恐,對工作,對婚姻,都是如此。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仍舊覺得坐在馬路邊比坐在沙發上要輕鬆多了。


    究竟是誰要對付他呢?


    究竟以後該如何麵對涼溪呢?


    他們是夫妻,應該越來越親密的,但潘木總是覺得,涼溪的心在向他走,可他的心……他自己也不知道往哪裏飄去了。


    潘木一直沒有去看麵前飛馳而過的車輛和身後的行人,他捂著臉,卻沒捂住耳朵。在街邊改蹲為坐,發了半個小時的呆後,他聽見有人在他身後,喚了一句。


    “阿木?”


    “你怎麽在這裏?”


    潘木猛地回過頭去,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因為對方很漂亮,他很快就記了起來。


    “是你!”


    ……


    客廳裏。


    涼溪一個人對著桌上的飯菜,慢慢一口一口吃著。吃完之後,該倒的倒,該溫著的溫著。


    一個人的晚飯結束之後,也不知潘木什麽時候回來,涼溪沒有出門去散步,隻是在客廳裏隨意走動消食。


    玄關和客廳的轉角處,擺著一個長方形的大花盆。涼溪的視線,總是很容易就被那豔紅色的花朵吸引過去。


    他們結婚之後,在家裏養了一盆芍藥。涼溪學著怎麽打理,一盆花被她養得很好。不過……


    涼溪走到那株芍藥花旁,她的指尖很白,和花瓣對比鮮明。


    其實,涼溪是比較喜歡素一點的東西的。不管是花啊,還是衣服啊,還是房間的裝修風格,顏色太豔的,她說不上厭惡,可總歸是不得心。


    會在家裏養這盆芍藥,是因為潘木喜歡芍藥花,說它富貴大氣。


    不留神撕下來了一片花瓣,涼溪放在指尖一撚,花汁染透了她的指尖。


    盯著自己的手指站了會兒,涼溪去洗手間洗幹淨手後,鎖上門出去散步了。她本來打算在家裏等潘木的,免得他回來身上沒有鑰匙開不了門。但是,潘木現在一個禮拜大概有一兩天會不回家,被辭退了,心情肯定差勁,今晚應該也不會回來。


    涼溪腳步慢悠悠地順著長街走著,又變成自己一個人。


    潘木難得有些感慨——


    “我們也有10年沒見了吧?”


    柳晴微笑,點頭道:“10年多了。自從你考到帝都之後,咱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你現在怎麽樣?怎麽在路邊坐著?跟筱筱吵架了嗎?”


    潘木尷尬地扯唇笑笑,兩人多年不見,氣氛倒是很好,一時間話說不完。


    “沒有……別說我了,你這些年怎麽樣?我後來回去過家鄉,柳叔幫我很多,我還想能不能也幫幫你。結果,我回去的時候,你們家店也賣了,房子也賣了。”


    “我也就那樣,沒什麽好說的。當初是因為遇到了些事情,不得已才賣掉的店和房子。”


    “什麽事……”


    ……


    涼溪倒是猜錯了,潘木晚上回來了,看起來心情已經好了很多,對她道:“老婆,你一定猜不到,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誰……不用熱了,我在外麵吃過了。”


    涼溪關上廚房的門,回頭道:“遇到老朋友了嗎?”


    “算是吧。我碰到柳晴了。”


    “……在哪兒遇到的?她這些年怎麽樣?看起來還好嗎?怎麽碰到了也不帶到家裏來?我們也有好多年沒見了!”涼溪聲音頓了頓,問道。


    “我當然問了,但她不願意來,說自己夜班工作很忙。”


    “那你有問她在哪裏工作嗎?你有要聯係方式嗎?”


    “嗯,我們加好友了。”


    通過潘木,涼溪馬上就聯係到了好多年杳無音訊的人。電話那邊的聲音,欣喜卻平靜。


    “晴晴!你這些年都在哪裏呀?怎麽就忽然聯係不到了?你,你知不知道……”


    “筱筱,”對麵打斷了涼溪,仍舊很平靜地道,“沒事了,總歸什麽都過去了,你就別再問了。”


    有潘木在旁邊,許多事,涼溪也不好直接問。她想見柳晴一麵,也被柳晴拒絕了。


    掛掉電話,涼溪眉頭不展。她卻沒想到,她其實在不久之後就見到了柳晴的真人。


    洗漱之後,上床睡覺。夫妻兩個聊了會兒柳晴的事,涼溪正想要問問潘木工作上的事時,這人歎了一口氣,道。


    “很晚了,先睡吧。”


    涼溪掙的錢完全足夠他們小兩口過安逸日子,但潘木不可能待在家裏吃女人飯。他第二天就出去尋找新的工作了,但等他晚上回來時,那漆黑如墨的臉色,涼溪就知道,應該的確有人針對潘木。


    孔父跟洪姐帶著三個兒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孔母的私生子終於也沒永遠藏得住。他們兩邊都家庭美滿,對涼溪也早已經失望了,不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去打擊潘木的。


    涼溪花了點錢收買了銀行的兩個人,順著打他們嘴裏套出來的話繼續查,最後查到高家。


    高霖的大哥是經商的天才,這幾年高家的產業瘋狂擴張,底子卻還打得很牢實,那都是人家的本事。這位大佬抓住一個小小的潘木下手,讓涼溪免不了想起高霖。


    人家不會是在為自己兄弟報仇?


    猶豫再三,在潘木整整半個月四處受挫之後,涼溪預約了這位大佬的15分鍾時間。


    “筱筱妹妹,這你可就冤枉我了!”大佬死不承認。15分鍾的時間,其實隻用了三分之一不到,涼溪便自知沒有希望,離開了。


    大佬冷哼了一聲,把一段錄音發給了潘木,笑話了他兩句:“自己隻有縮著的本事,讓女人來找我說話。潘先生該不會以為高某已經色迷心竅到連人妻也來者不拒?”


    潘木是在又一次碰壁之後收到的這條音頻。那些拒絕他的人,別說稍微婉轉一點,就連幹脆的說不會聘用都不願,他們硬是要侮辱得人麵紅耳赤,才肯閉嘴。


    他一直不知道是誰針對自己,現在明白了,他的火氣卻不是對著姓高的人。


    氣衝衝地回到家裏,潘木摔上門質問涼溪:“你今天是不是去見甘春國際的高總了?”


    “是。”


    潘木被涼溪淡然幹脆的一個字逼得聲音大了起來:“你為什麽要去找他?”


    “去問他為什麽要針對你?”


    “有什麽好問的?你不知道他為什麽針對我嗎?”


    “現在知道了。”


    潘木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他唇顫抖著,嘴一張一張的,卻說不出話來。


    “抱歉。我……”


    “你不要說話!”潘木打斷她,再聽涼溪繼續這樣說話,他就要瘋了。


    勻了勻自己的呼吸,潘木冷靜了一點後道:“我說過,我工作上的事情不要你插手。人家不管是因為什麽針對我都好,那是我應該受的。我不自量力地娶了你,所有的後果本來就都該我受著。你……”


    “你現在覺得,娶了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了。”


    潘木愣住了。


    他們從來沒吵過架,今天其實也沒吵起來,涼溪從來都不會接茬說什麽話。他的情緒有些難以管控時,她會給他冷靜的時間。但今天,他自己冷靜下來了,可是……


    涼溪神色還是淡淡的。她沒有問什麽,剛剛那句話,結尾肯定是句號。


    潘木一時間完全無法搖頭。涼溪垂下眼皮,回了臥室。


    夫妻兩人開始冷戰,其實也算不得是冷戰,他們隻是不再說話了。潘木在外麵租了房,他不再回家。涼溪也不再給他打電話,看著客廳裏的那株芍藥,她有時開始考慮離婚的事。


    潘木也一個人住著,有時候晚上腦袋非常清醒,他就想起少年的時候。


    潘木從來沒有過離婚的念頭,他是真真切切喜歡了好久好久的涼溪。為她打架,為她擔憂,為她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為她十二萬分的努力。從前因為她,他有過數不清的忐忑、自卑和惶然。所有那些過往和情緒,是永遠也不能忘記的。


    從床上坐起來,潘木拿起電話,指尖離屏幕隻有半厘米,他最後還是沒有撥出去。


    通知欄裏跳出一行信息,是柳晴發來的,潘木眯著眼睛回了一句,斷斷續續聊了會兒,才慢慢睡著了。


    潘木沒有念頭,涼溪有了想法,卻沒有提過。雖然算吵了一架,雖然已經是分開住了,但兩人並沒有離婚……他們還不如早點離,悄悄辦完所有手續,好聚好散,免得日後鬧到那麽難看。


    不得病的人,一生病就是大病。與這個道理相仿,不吵架的兩口子,吵起來就是大事。


    潘木有一個多月沒回家,後來他打算先服軟,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沒人了。那株芍藥花,有段日子沒人打理,蔫巴巴的,葉子都落了好多。


    潘木一下心慌起來,奔進臥室,涼溪的衣服什麽都還在。他坐在床上撥電話,也聯係不到人,最後隻能發了兩條消息,一邊等著,一邊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又捂住了臉。


    夫妻應該越走越近的,他們為什麽越走越遠了?甚至還不如從前,還不如他暗戀她的那段日子。


    涼溪上不了長虹道觀,去真佛寺也套不出大師口中的話,自己沒本事去查,所幸十三終於被她煩得受不了了,開了尊口。


    “任務馬上就快成功了。”


    想想她除了把自己的玉玦拿給真佛寺的大師之外也沒做什麽,這個任務終歸是正常難度,不用她去打上長虹道觀。提心吊膽了這麽長時間,現在總算快要成功了,雖然她也不知是怎麽成功的……


    涼溪在外頭租了一處房子住下來,之前整天掛心著任務,讓人心力交瘁。怎麽也沒想到,比她級別高很多的製造bug的人,最後反倒沒有潘木一個普通人有威力。


    苦笑了一聲,涼溪沒有再接潘木的電話了。隻在屋子裏畫畫符,順便等著十三說任務成功。


    婚姻生活過了這麽幾年,再回到一個人的日子,涼溪剛開始有點不適應,不過很快,她就又習慣了。


    涼溪沒有想到,她再一次聽到潘木的消息,是從她社交賬號下的粉絲口中——


    她到現在還算是名人,身為她的丈夫,潘木自然也算有些名氣。網絡上模模糊糊的被偷拍的照片,涼溪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拍的還是怎樣,但無論如何,照片是真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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