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人顧小姐二月半就嫁過來了。”


    到時候,什麽權力還不是要全交給主母?她們這些姨娘妾室,到時不都得恭恭敬敬低頭敬茶,謹小慎微地在主母眼皮子底下討生活?


    現在掌權又如何?現在風光,主母進門第一個就收拾她!


    “顧大小姐可是高門貴女,神仙一樣的人品,爺心裏也是傾慕的。妹妹自然清楚,有姐姐再加一聲囑咐,更不敢忘。主母一進門,定然所有賬冊一起上交,絕不會私動手腳。”


    “姐姐可別說什麽得意不得意的話。這些年,府裏的姐妹們對姐姐都是又敬又愛。您是伯府裏資曆最老的,若說要得意,也是該姐姐先得意的,妹妹哪敢爭先?”


    就是因為這些年太得意了,聖旨一下,她才覺得害怕。再加上,爺竟然猜忌她會對主母不敬,一句話就將她手中的賬冊全部轉給了姓尤的校對掌管。


    見麻雀的臉色白慘慘,惱極了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尤姨娘嫵媚一笑,向屋中樣貌最好的一個年輕丫鬟招了招手,道:“那妹妹就將小桃兒帶走了。姐姐也不要思慮過重,妹妹這幾日對賬忙,也沒有過來看看您,怎的消瘦了這許多?主母進門是大喜事,姐姐可要小心身體啊!”


    搭著那小桃兒的手,尤姨娘一搖一搖地出了門。


    長廊上,尤姨娘細細端詳著這年輕丫鬟的一張粉嫩透紅,倒真正是名副其實的小臉。越瞧越是滿意,便問道。


    “小桃兒這麽一個好模樣,不知定了親事沒有?”


    透紅的桃子瞬間就沒了血色,一張臉刷白,桃兒道:“已……已經定了。”


    “哦?怎麽從沒聽說過?是姐姐拿的主意?哪戶人家?”


    “是北門街上胭脂鋪的李……李掌櫃……”


    “李掌櫃家的老二嗎?那倒是個不錯的歸宿。”尤姨娘點頭,又打聽了些別的,再沒問桃兒定親的事。但是……


    涼溪最近愛出去走走,雖然偶爾碰到人,大概率的情況是兩臉懵逼,你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你,但出去的多了,她人也漸漸認全了,八卦也能打聽到了。


    “喲!方姐姐,這麽冷的天,姐姐還出來逛彎啊?”


    前頭一個女子似乎剛從廚房那邊回來,手中提著食盒,鼻尖凍得紅彤彤的,毛領子將一張臉襯得隻有巴掌大。


    涼溪笑笑,打了聲招呼後道:“瑤妹妹這是去了大廚房?”


    對方有點不好意思道:“是啊!昨晚上吃不下飯,草草睡了,今兒早上試來餓了。”


    涼溪不由笑得兩顆牙也露了出來,紅瑤瞧著她瘦伶伶站在雪地裏,夏兒也沒有跟著,便請道:“這雪眼看著越來越大了,姐姐可要進來在妹妹那裏坐一會兒?這裏麵的東西也管夠,姐姐還能順便把早飯也打發了。”


    舉了舉食盒,見涼溪沒有拒絕,紅瑤便上前來,親親熱熱地挽住涼溪的手,跟她一塊兒進了群芳院。


    確確實實是“群芳”,這院子裏住著八個沒有丫鬟,但至少有單人間的妾室。


    紅瑤是一張鵝蛋臉,圓溜溜的大眼,笑起來時還有些孩子樣。她進府好像是半年時間,在涼溪看來,她還沒成年,但卻已經失寵了。


    兩個人脫掉了披風,紅瑤把自己的手爐塞給隻用符籙就能活著的涼溪,她自己凍得跺著腳搓著手。幸好炭盆是燃著的,屋子裏沒有那麽冷。


    身上的寒意盡消,紅瑤跟涼溪對坐桌前。打開食盒,裏頭粥菜都是熱的。兩人對視一笑,涼溪就不要臉地蹭飯了。


    “姐姐這一大早的,是隨便出來走走呢?還是也要去廚房?”地位卑賤之人,沒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紅瑤問道。


    “本來是想隨便走走,但從我那兒走到群芳院也不是很近。看樣子,我心裏是想去廚房的。”


    紅瑤一樂,道:“那幸好我將姐姐攔住了!廚房裏這會兒正鬧呢!”


    涼溪勺子一停:“又出什麽事了?”


    “姐姐你猜!”


    “這我哪裏能猜得到?”左不過就是府宴的菜品出事了,尤姨娘要有麻煩了。


    紅瑤也不賣關子,道:“我過去的時候,聽大家都在說,靈姨娘身邊的桃兒,剛剛被押走。”


    “為何被押走?是犯什麽錯了嗎?弄壞府宴的菜品了嗎?”


    “那倒不是!跟她一塊兒被押走的,可還有一個呢!姐姐你猜怎麽著?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那桃兒竟然跟打外頭送菜進來的男子……”


    紅瑤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不過涼溪已經懂了。


    “不知羞恥的東西!”


    麻雀靈姨娘已經被尤姨娘那無辜的眼神氣到吐血,她一杯子熱茶全都砸到桃兒的頭上去。本來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是直接打死的。但一來,桃兒的父母是她的親信,二來,又是過年,主母也快要進門,她越安分越好。


    “妹妹還把這種人帶到我眼前幹什麽?你想打死就打死,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最好手段凶一些,最好再得意一些。


    主母進門,肯定要拿氣焰最囂張的小妾來立威。靈姨娘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但她的對手明顯更高段些。


    桃兒沒有再受什麽苦,隻是被放出了府。


    尤姨娘掌權之後,也就出了桃兒的這一件事兒。此後一直風平浪靜,靈姨娘做的那些假賬,她查出的種種問題,小的,她都自己補了。大的,全放過。


    就這樣,大節到了。


    方歌從前是不參加這些節日的,府宴也從來不去。因為康寧伯放過話了,說以後再也不想見到她。不過現在麽,康寧伯大概都不認識她是誰了,偏偏方歌還一直惦記著,傷心著不肯忘。


    涼溪可沒那麽薄臉皮和深情,從她院外的那條小徑一直走,就能走到一拱小橋。橋下從府外引入的活水,被渠引著蜿蜒成河。


    每一年花燈節,未嫁的姑娘們可以上街。已經嫁人的黃花們,隻能在府中放放天燈河燈。身為她們可以過的為數不多的節日之一,每年花燈節,康寧伯府的這條小河裏,總能漂上許多燭火。


    後院的大部分都在小橋這邊,走過去是小橋的另一邊。涼溪住在這邊,許多連丫鬟都沒有的小妾也住在這邊。唯二住在小橋另一邊的兩個姨娘,是尤姨娘和靈姨娘。


    走過這座橋,身份好像也變得不一樣。但每年所有的小妾和五個姨娘,隻有開府宴時,才有資格走過這座橋,到另一邊去吃一頓飯。


    大年夜裏,涼溪打扮好了,和紅瑤一起手挽著手過了橋。


    橋這邊果然不一樣,花園是有人打理的,地是有人完全掃幹淨的。兩座小巧玲瓏的樓閣立在花園外,花園裏頭是戲台子。


    臨過年關的這幾日,太陽都很不錯。雪幾乎消幹淨,但夜裏仍然很冷,且還刮著北風。


    大家把衣裳裹緊了進到小樓裏,菜肴還沒有上桌。


    幾十個女人一起嘰嘰喳喳,涼溪走到窗邊圖個清淨,向外望著。小河邊其實就有一處院子,住的是另外兩位姨娘。


    這天氣,很不錯。


    涼溪心裏默默盤算時,看到從前院方向過來的人。那人一身錦袍,雖然隔得有點遠,且是在夜色中,但也能模糊看出來非常高。可惜個高卻骨頭軟,倚紅偎綠的。


    那人走得近了,涼溪看見紅的是尤姨娘,綠的是個沒見過的女子,大概是新人。她緊緊靠在康寧伯懷裏,也不知兩人這種姿勢到底怎麽走路。


    幾人走得更近了。涼溪這才發現康寧伯似乎有些醉意,腳步虛浮,還要靠尤姨娘攙著。


    左抱綠,右靠紅的男人,是個關鍵點。涼溪難免盯得認真了些,沒料到那醉歪歪的男人,走到小樓跟前,突然仰頭與她對視。


    那眼光,實在不像個醉漢。


    涼溪背上的一根筋一緊,瞬間便有了該有的反應。她這年長月久不得寵的人,給康寧伯正眼看了下,自然是又無措又惶恐。


    涼溪調動了自己所有的偽裝細胞,可惜她表情剛擺好,樓外的男人便收回了眼光。


    涼溪所在的這棟小樓上,全都是不怎麽受寵的。尤姨娘扶著康寧伯,要往旁邊那座小樓去。誰料想康寧伯一臉不耐煩地指了指身邊的小樓,尤姨娘便一句話也不敢多言的扶他進去。


    做戲就要做全套。涼溪縮手縮腳地躲在一邊,像個下人。


    康寧伯眯著醉眼在瞧她,尤姨娘沒發現,她正滿頭大汗地叫自己的丫鬟趕緊去傳話——一會兒好菜好酒都要往這棟樓裏麵上。


    對麵那小樓上的女子們坐不住了,紛紛跑了過來。涼溪想著她們這邊也不知何時被壓塌,仍然不敢抬頭,隻覺如芒在背。站得她整個人都有些僵了的時候,她悄悄抬眼,卻正正對上了康寧伯的視線。


    涼溪愣一愣,連忙又低頭。康寧伯眉頭一挑,向涼溪招了招手。


    尤姨娘這次看見了,她正吩咐丫鬟時,聲音打了個磕巴。


    紅瑤用手肘輕輕戳了戳涼溪,悄聲提醒隻顧低頭的幸運人道:“姐姐,爺叫你過去呢!”


    涼溪又抬頭望,果然康寧伯又招了招手。險些同手同腳地走過去,見這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輕佻地捏了捏後問道。


    “叫什麽名字?”


    涼溪又一愣,眼光頓時暗了,結結巴巴地道:“妾……妾身名方歌。”


    “唔……”


    康寧伯撒開了手,不再關心她了。尤姨娘很快過來擠掉涼溪,一切總算恢複了正常。


    戲台子上,一堆人咿咿呀呀唱過。涼溪對這沒什麽興趣,康寧伯對這更沒興趣,又喝了兩杯酒,吃了兩筷頭菜,便帶上那位穿綠衣服的新人走了。


    一群女人神色各異地打量涼溪,見她也沒什麽失望之色,都不由得暗自撇嘴。


    戲唱完了,宴席散了,現在還有最後一個環節。


    等到新年子時,大家還要在河邊放些煙花,這個大節才算過去。


    風略略有些大,涼溪看著天空炸開了兩朵煙花,就算是看過了。紅瑤雖然也很冷,但她到底年輕,因煙花那驟然間鋪開的絢麗而激動。她留在河邊,等著煙花放完,涼溪先帶著夏兒回去了。


    涼溪回來就睡了,夏兒猜她今天怕是因為被康寧伯問名字的事而心頭不爽,也不敢多言。伺候涼溪睡了後,悄悄退下。


    康寧伯也睡了,換了衣服的美人就躺在他被窩裏,他卻睡得呼嚕聲天響。美人睜著眼,實在不能相信自己的魅力竟然如此低下。想要伸手把康寧伯推起來,又著實不敢。隻能忍著那呼嚕聲,忍得剛剛有了點倦意,外頭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不好啦!走水啦!快來人哪!”


    有理由了!


    美人輕輕推了推康寧伯,焦急道:“爺……爺!府裏走水啦!”


    美人實在太溫柔,輕輕推的幾下,根本推不斷康寧伯的呼嚕聲。她實在頭大,又擔心外頭的火勢,便悄悄下了床,披上衣服,打算去看個究竟。


    床上。


    康寧伯半睜著眼睛,也不知是醒著還是在說夢話,也不知是對著人還是對著鬼,道:“怎麽了?”


    “河邊起了一點小火,燒到了百季院。主子放心,火勢並不大。”


    “嗯……”


    康寧伯答應了一聲,沒過一會兒,他的呼嚕聲又響了起來。美人回來了,被這聲音震得眉頭緊蹙,最後卻也隻能強忍著睡下。


    煙花好看是好看,放的時候卻也有種種安全隱患。這冬夜裏的風又幹又緊,火星落到院子裏,如果地方巧一點,那真是一點就著。


    別的地方沒有涼溪動手腳,今年京城裏也照樣有幾家因為放煙花而失火。幸好損失都不大,發愁的不過是一些姨娘和下人。


    百季院裏住的兩位姨娘,其中一位的房子,半扇門都被燒掉了,在修好之前自然是不能住了。尤姨娘正發愁著該如何安頓這位,人家自己出言解憂道。


    “方姐姐不還是一個人住著?要不妹妹去陪陪她吧。”


    從此,因為問名字的事兒,涼溪院子裏就多了一個同伴,盡管對方並不是那麽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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