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林謝過穀主,替陛下,替小兒,替天下蒼生謝過穀主!”


    戴德一身布衣,長髯飄飄,立即還禮,謙遜道:“戴某怎敢當丞相如此大禮?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丞相快快請起。”


    兩個人你謝我讓了一會才算完事,到底是做師父的,戴德說讓樓丞相帶著樓公子去歇息,樓林猶豫一番,見天已近黃昏,這才沒有拒絕。


    “丞相請放心,再配一副藥,也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不必等到天黑,戴某定讓太子殿下與樓公子一樣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從皇都到仙醫穀千裏之遙,丞相定然日夜不得安歇,如今還請您不要嫌棄,在穀中陋室內將就將就。”


    見戴德信心滿滿,樓林這才點頭。他這一路上確實擔驚受怕,有再好的功夫底子,趕了這許多天路,也實在是倦了。


    “穀主實在是過謙了。這仙醫穀有菩薩庇佑,穀中仙閣怎可說是陋室?”


    兩人再次客套一番,幾個年輕孩子垂著手在旁邊默默聽著。等他們說完話,吩咐他們做事了,這才各自行動起來。


    “小五,你還不快帶著丞相與樓公子去歇息?”


    “是。丞相這邊請。”


    “勞煩立神醫了。”


    “不敢不敢……”


    父子兩個人被安排到了穀中大概是瞧著最豪華的一間木屋裏,等五弟子走了,樓林也不吃擺上桌的簡單飯菜,兀自揉著眉心,瞪著麵前也不敢坐,也不敢說話的小兒子。曉得他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在外人麵前罵也就算了,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也著實是舍不得再說他半句。


    “你……”腦子裏一直記著要問句什麽,心裏卻又累又氣,一時間總是想不起來。


    “爹爹,孩兒錯了!”


    見父親說了一個字,又不知道要罵他什麽,樓公子立刻再一次認錯,縮著脖子乖的不得了。


    樓林更沒氣了,閉上眼養了會神,這才記起要問什麽。


    “你跟太子是怎麽弄成這樣的?那天你們去了哪裏?都見了些什麽人?給我老老實實地說明白了。”


    一說到這裏,樓林的火氣又升起來了。


    本來這些事,問太子的侍衛就可以知道。但他這個平常不喜歡帶隨從的兒子,要帶上太子去胡混,肯定要先攛掇著太子把東宮侍衛全部甩掉。後來一問,果然,那些侍衛啥也不知道。被帝後給一頓罰,以後大家赤眉青臉的怎麽見麵?


    樓公子極會看人臉色,尤其是會看自己老爹的。他乖乖地,聲如蚊呐地說道:“我們真的沒有去哪裏?也沒有和什麽人發生衝突。城裏醉香樓新來了一個大廚,手裏有好幾道南方的拿手菜,以前都隻是聽說,沒有吃過。孩兒就想請太子去……去看看……”


    樓林氣到心梗,宮裏有禦膳房,天底下最好的廚子都在那裏,太子殿下什麽吃不到?


    這麽說來,太子殿下也是個……打住打住,不能這麽想!不出意外的話,那是未來的皇帝!


    把一口血硬生生地咽下去,樓林咬著牙又問:“那然後呢?你們接下來又去了哪裏?”


    “我們吃過飯,就想去上官家的馬苑看一看。他老是說家裏得了幾匹特別俊的馬,孩兒早就眼饞了。正巧太子殿下也想去,我們就去了……”


    “上官家的馬苑在虎賁營附近,你們就算是去看了馬,又怎麽會幾乎跑到了惠河城去?”


    樓公子有點不敢說了,結結巴巴地憋出來一句:“馬確實好,就騎著跑……了跑……嗯……”


    “一跑就跑到惠河城了嗎?”


    “唔……”


    “說!”樓林大喝一聲。


    “爹爹!孩兒錯了!”樓公子再次跪地認錯,“是孩兒聽說仙醫穀的聖賢菩薩在惠河城顯靈了,就想去看看。孩兒知道太子身份高貴,路上不敢露出半點馬腳。孩兒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到惠河城外,太子就先從馬上摔了下來,接著,孩兒也就沒了知覺。”


    孩子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樓林又舍不得說他什麽了。但有人舍得,比如差點沒給帝後要了小命,挨了打還跑了這麽遠,護送著太子殿下和他來求醫的東宮侍衛。


    “樓小公子最好再想一想,別漏掉什麽。您可憐可憐我們,這件事要是查不明白,我們幾個,可沒臉在東宮待下去了。”


    窗外幽幽地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也不知道偷聽了多久。


    樓公子嚇得一個激靈,樓林倒是不覺得意外,聲音裏陪著好氣,道:“胡侍衛怎麽在外麵?快請進來。我與這孽障問清楚了,如今看來,還是先查一查那醉香樓比較好。”


    樓丞相是陛下的心腹重臣,他的兩個兒子,長子隱瞞身份下場參加科舉,到了金鑾殿上,一番治國言論旁征博引,妙語連珠,精彩至極。陛下自然是喜歡的,但樓丞相已經提前懇求過,故而樓大公子隻拿了一個探花郎。


    至於樓丞相為何不願讓自己的長子拿狀元,就是因為這個小的。


    太子和樓二公子一起出去,說實話,他們真不擔心。這二人師出同門,武功皆是絕頂,樓二公子等行過弱冠之禮,對武狀元勢在必得。


    一門囊括了文武狀元,確實太紮眼了。


    這兩個未來的朝中重臣的爹,對自己好聲好氣的。胡侍衛身上的傷雖然還在隱隱作痛,對樓二公子確實是怨氣滿腹,卻也不敢再冷著臉。


    “丞相大人說的是。”


    “對對對!一定要查一下那個什麽醉香樓!我跟殿下沒有吃別的東西,就嚐了兩口那一個廚子做的拿手菜!那菜肯定有毛病!”


    樓林瞪了兒子一眼,示意他閉嘴。帝後就那麽一個兒子,突然出去了一趟就奄奄一息了,沒殺人已經很不錯了。這些個東宮侍衛,確實是遭了一番罪,他現在還要在這裏討人嫌!


    從樓二公子的口中問出了他和太子出事前發生的一切,胡侍衛跟與他一齊護送著太子殿下來這裏求醫的幾個兄弟打了聲招呼,便立刻快馬加鞭趕回君朝皇城。


    竟然有人膽敢在太子殿下和樓二公子的身上動手腳,這件事,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你現在覺得如何了?”


    正事兒都問完了,料想現在應該沒人再偷聽了,樓林才問兒子。


    “嘿嘿,我現在好得很!”樓二公子給點陽光就燦爛,“也不知道那老頭……”


    自從有了這個兒子,樓林一直覺得他的眼珠子遲早有一天會被瞪飛出去。


    “咳咳……也不知道戴老神仙給我吃了什麽,我怎麽覺著比以前還要精神?”


    他看出來了!樓林嫌棄得不想再跟他多說話,一顆提著的心卻放了下來。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他也不嫌那茶淡飯粗,這會兒心也寬了,肚子也餓了,並不管那飯菜是否已經冷了,拿起筷子吃了點。


    “爹爹,”樓二公子不餓,又閑不下來,“孩兒能在這山穀裏轉一轉嗎?”


    樓丞相剛吃了一口飯,瞬間就沒胃口了。


    “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裏!一步也不要多動!太子若是痊愈了,我們明天清早便出穀。”


    “哦……是。”


    樓二公子表麵上乖巧地答應了,心裏卻遺憾得緊。


    這可是仙醫穀誒!他要是不出這點事兒,一輩子都來不了這裏的。好容易來了,不逛一逛怎麽行呢?以後出去,上官他們要是問去了一回仙醫穀,穀裏是什麽樣子的,有什麽人,房子怎麽樣,景色怎麽樣……他怎麽回答?


    反正,姓戴的那個活了大概有一百多歲的老頭子,他不是說,隻要再配一副藥,太子馬上就可以醒過來嗎?


    太子殿下肯定也想在穀裏溜達一圈,這機會,千載難逢啊!


    樓二公子眼珠轉一轉,人確實是沒動,一顆心卻已經動了很多次了。


    樓二公子現在還不知道,於他而言,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很快就會發生。戴德本來就有心要留他們住兩天。


    他一個穀主,一個大夫,如果說太子殿下的身體還需要再看看,樓丞相是一定不敢走的。


    戴德的五弟子送樓家父子安穩住下了後,又回到了師父的那間小木屋。


    “四師兄。”


    四弟子在門外守著,五弟子悄悄地打了聲招呼。用手指了指門,他問道:“師父還在裏麵嗎?”


    “沒有。師父讓我守著太子殿下,他去拿藥了。”


    四弟子向懸崖中間斜伸出來的那一塊平台努了努嘴,戴德去取的是什麽藥,他們心知肚明。


    五弟子還不知道,他師父去的是他的菡妹那兒。


    “菡丫頭,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仿佛眼前的女子是自己喜歡的晚輩,戴德的語氣和神情,都十分慈愛。似乎這個姑娘不是他飼養的藥人。


    菡妹冷笑了一聲:“你到底是想要我做什麽?”


    什麽好日子?他能讓她有好日子過?


    “先把你的血給我。等過兩天,你打扮好出來就行了。”


    戴德遞給菡妹一把尖刀和一個小玉瓶,讓她自己放點血,麵孔卻依舊很慈祥,令菡妹又厭惡又畏懼。


    她接過刀和玉瓶,背過身去,撩起了袖子。手臂上到處是傷口,她在這個草房裏住了不知多久,每個月手臂上都要新添幾道傷口,到現在,已經數也數不清了。


    菡妹已經是大姑娘了,戴德見她背過身去,竟然很理解也很知禮地轉開了視線。他很有信心,菡妹不敢在他的麵前耍什麽花招。


    菡妹本來不敢的,她用那把刀在傷口上劃開新的傷口。屈起手臂,見腥紅色的血液一滴一滴掉進玉瓶,她又抵觸又惡心。突然想起自己懷中有一瓶五師兄拿來的血,她心念一動,盛滿了一瓶血後,偷偷將兩個一模一樣的玉瓶調換過來,把那瓶涼溪的血遞給了戴德。


    戴德不疑有他,接過染了血的刀和玉瓶,鎖上草房,從半邊懸崖一躍而下,身形姿態比他的五弟子更加飄逸。他麵含微笑,長髯被風拂動,還真是有些道骨仙風。


    拿著那瓶涼溪的血,戴德去到他的小木屋。果然,不長不短一個時辰過後,一個與樓二公子相同年紀,同樣俊朗的少年公子,從那木屋裏走了出來。


    “殿下!”


    木屋四周突然蹦出來四個侍衛,幾大步跨到那少年公子的麵前跪下行禮。戴德還是保持微笑,他的兩個還守在這裏的徒弟,臉色卻微微一變。對視了一眼,也向那年少的公子行禮。


    “快起來。不必如此多禮。今日若是行禮,也是本宮拜謝恩人。”


    君朝太子竟是個沒有絲毫架子的少年,說是要拜謝,便立刻深深地彎下腰去,向戴德拱手一禮。


    “太子殿下自是有滿天神佛保佑……”戴德硬是沒來得及扶,最後隻能躲開這一禮,把自己的功勞全部都推給什麽菩薩真人。


    “阿戰!”


    掐著點兒過來的樓家父子看見君戰,也是又驚又喜。樓二公子自己被治好的時候沒有感謝戴德,看見君戰活生生地站在這裏,立刻什麽老神仙老神醫的謝了一堆。


    君戰知道自己在仙醫穀,也就了解了事情的嚴重性。明白他和好友這次有點過分,回到皇城後肯定也少不了受罰,他話也不多,再次謝過戴德,他也就任由樓丞相和自己的侍衛確定他們什麽時候離穀。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不好在外逗留太久。我們明日一早便走,早一日回到皇城,皇上皇後也早一日安心。”


    樓二公子越聽越著急,恨不得要直接開口慫恿君戰時,就見戴德笑眯眯地說:“丞相不必如此著急。”


    原本樓二公子就覺得戴德是神仙了,這下子,他更是光環附體了。


    是嘛是嘛!為什麽要如此著急呢?反正胡侍衛已經回去了,皇上和皇後娘娘肯定不會再擔心的。他們就在這仙醫穀留兩天,實在不行一天也好,就讓他們轉一轉嘛!


    “雖說戴某對自己配的藥有些信心,但這毒畢竟不同尋常。丞相就算是想要早些動身,好歹也稍等一天,戴某吩咐一個徒兒陪著你們回到皇城。這樣,若是殿下和公子有什麽事,戴某也就不必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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