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女孩七八歲左右,身形還偏瘦小,但她的麵龐竟有些滄桑之色。


    君戰看著紙上寫的話,涼溪認真又鄭重,他不由自主地就信了。一時間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份,以為這個丫頭要離開自己,君戰的心突地一跳,竟然震得他頭暈目眩。


    趕車的侍衛聽到馬車裏幾聲沉重、失去節奏的腳步聲,有些憂心,但君戰並未出聲,他也不敢多問。


    “丫頭,不會的。你不要害怕,我保證你去了皇城之後不會出事!”


    少年離開座位,蹲在她身前,仰頭看著她,滿眼的焦急與懇求,讓涼溪更不敢跟著他走了。


    這孩子要是沒點毛病,她倒著走!


    涼溪仍然搖頭,在紙上寫著:“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你有刀嗎?”


    見她態度很堅決,君戰心裏更急了,卻還是先把自己身上留著的一把用來防身的匕首取了出來。


    “有。”怕涼溪傷到自己,君戰並沒有給她,“你要刀做什麽?”


    身為東宮侍衛,裝聾作啞的本事是必定要有的。外頭趕車的侍衛不敢偷聽太子跟一個小丫頭的交流,但太子說到了刀,這個字眼他可不能忽視了。


    豎起耳朵偷聽,涼溪是一個啞巴,說不了什麽。那侍衛隻聽見過了會兒,太子突然叫起來。


    “哎!你這是做什麽?大夫呢?鄭大……”


    太子這一聲不小,不僅是趕車的侍衛,在左右兩邊保護的侍衛也都聽到了。車隊立即停下來,席侍衛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馬車裏一時間沒人說話,席侍衛等人麵麵相覷,大家不敢前行。等了一會兒,剛剛還叫得那麽緊張,一轉眼君戰就不要鄭大夫了。


    “無事。繼續走吧。”


    吩咐車隊繼續前進,君戰抓著涼溪的手腕,緊緊盯著她手臂上飛速愈合、不再流血的傷口,還是又生氣又心痛。


    紅木桌上的茶盞裏,已經盛了半盞鮮血。君戰看著都替涼溪覺得痛,見她割了自己一刀放血,到現在傷口愈合,臂上血跡仍在,她卻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君戰就知道,以前這種事,不知已有過多少次。


    “你看,沒事了,已經長好了。我沒什麽能拿來報答你的,穀主說我們的血可以解百毒,可以讓人死而複生。這些你留著,萬一發生什麽意外,可以救命。你有玉瓶嗎?將這些血裝起來吧。”


    太子裝那些鮮血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如果不是下定決心不能浪費掉一滴,他恐怕能全灌到馬車裏。


    “你收好了。到前麵就放我下去吧。”


    太子馬上拒絕:“不行!你一個小丫頭,沒親沒故的,我放心把你扔在哪裏?”


    剛剛才見識到傷口迅速愈合的奇跡,這少年的注意力仍然是在她要走這件事上。


    “丫頭,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如果,如果你害怕進皇城……”君戰作出妥協,“那你就不去皇城。皇城周圍的城郭那麽多,到時候,我把你安頓在惠河城怎麽樣?”


    惠河城的確聽起來就要安全許多,可是……


    涼溪之前的任務也有在這種時代的,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有多尊貴。即便這個世界有善人碑,人人至少會表麵上向善,一個太子,也怎麽都不會被培養成這樣。


    他對她,怎麽會有如此的,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憐惜和喜愛?


    到現在,皇城裏各種功夫高手,已經變成涼溪沒有那麽擔心的人了,她現在覺得君戰很詭異。


    從這裏到皇城,即便快馬加鞭也得走很久。她如果聽君戰的話去什麽惠河城,那就得再在車隊裏生活一段日子。


    這段日子裏,君戰一定不會放棄繼續勸她。到時候萬一他反悔了,萬一他不放人,在皇宮裏,就算安全,她能做什麽好事?


    的確,君朝皇帝統治著偌大的疆土。如果她能拿出好的政策,出現什麽天災的時候拿出治理的方案,那的確算是行大善,一幫就幫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如果君朝皇帝願意聽她的話,那情況還確實很理想。不過,一國之君,雖然是在善人碑上位列第一,為人肯定不會太毒辣陰險,但當皇帝,哪裏能是傻白甜?一個皇帝,會聽她的話?


    涼溪估計他會在看見自己唯一的兒子像犯了魔怔的時候,心中就瞬間產生無數個怎樣除掉她這個禍害,還絕不會讓君戰知道的辦法。


    她看起來仍然不開心,但卻不再搖頭拒絕了。君戰鬆了一口氣,不出涼溪所料的打定主意要繼續勸她,卻不知涼溪隻是想要穩住他。


    態度太過堅決了,周圍的護衛這麽多,要是全盯她一個,那逃跑也麻煩。就先假裝同意吧,今天夜裏,他們總要找地方休息。到時候,她偷偷走了就是了。


    樓林帶著兩個瀕死的少年前來仙醫穀求醫時,自是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擱,晝夜兼程而來。如今離去時,他們腳程的快慢,都由太子做主。


    涼溪坐在馬車上懨懨的,君戰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卻總是沒效果。聽到樓二公子在外頭驚歎“果然是神仙寶地,這裏竟然還有如此漂亮的湖泊”時,立刻揭開了車簾去看。


    道路旁的幾片矮樹後,能看到一汪碧綠的湖水,半邊湖麵都被蓮葉荷花霸占,確是十分美麗壯觀。


    樓二公子立馬在高處,口中嘖嘖歎了一聲,又緩緩打馬回到車隊中。不過,他安分不了多久,很快又會落後,或者提前跑遠的。


    君戰望著湖麵上的那些荷花,招手叫了一個侍衛,讓他去采兩朵回來。那侍衛隔著車窗看見悶悶坐著的涼溪,在馬上就飛身而起。


    他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見了。不過更快的,這人又飛回來了。


    怎麽都跟一群大鳥似的?


    知道這些人武功肯定不差,涼溪頭疼。她眼前模模糊糊,什麽美景根本看不到,自然不用談欣賞。太子殿下從窗子接進兩支蓮,一朵半開的,一朵開全的,轉手就遞給了她。


    就猜八九不離十是給她的。涼溪接過來,未免君戰再找什麽讓她高興,她抱著比自己臉還大的荷花,瞧著終於有了些興致。


    “喜歡嗎?”君戰摸了摸她的發,滿眼寵溺地問道。


    涼溪點頭,有種誤闖進了古偶劇組的感覺。


    “那我再讓……”


    在君戰叫那個侍衛再多飛幾回之前,涼溪立刻攔住了他的命令。


    “花兒長在那裏更漂亮。”


    涼溪在紙上寫了這麽一句話,君戰又立刻誇她有愛心。侍衛在馬車外麵聽得牙酸,紛紛奇怪,他們主子以前在姑娘跟前可是絕對難以接近的高冷臉,這咋突然就變舔狗了呢?這一路的誇,一路的溫言細語,都不帶重樣的!


    涼溪卻不解風情,越聽越是毛骨悚然。好容易捱到了天黑,果然大家不準備讓太子殿下隨隨便便在帳篷裏湊合,更不打算連夜趕路。日頭其實還早,但看見了一處規模還可以的農莊,大家便打算在那裏借住一宿。


    去問話,選擇房屋,準備飯菜,所有一切都由侍衛完成。涼溪隻要下車吃飯、睡覺就可以了。她走下馬車的時候,是君戰扶她的。所有侍衛都看著君戰,君戰卻看著她。


    這農莊的主人是一對夫妻和他們的三個兒子,兩個媳婦,再加兩個女兒。他們拿到了足夠的錢,雖然不知道這群人的真實身份,好歹可以看出派頭大小。一家人戰戰兢兢卻又好奇,見涼溪在人群中心,可能還以為她是他們當中的頭兒。


    家裏能幹活的男丁多就是好,這家人日子挺不錯。打麥場上已能看見今年的部分收獲,豬圈牛羊圈驢圈裏都是滿滿當當的。


    樓二公子哪裏見過這些?看見啥都覺得新鮮,在四處轉悠,被樓林罵了一聲都舍不得回去。


    主人家的兩個女兒哪裏見過他這樣的貴公子,看一眼就羞紅了臉,心裏怦怦跳著,隻恨沒地方躲,有地方躲了,大概又要恨有地方躲。


    晚餐相當豐盛,本來準備就是做做樣子的涼溪,硬是被君戰勸得吃了一碗飯,再加上一些肉菜,最後墜得胃疼。


    雖說人在外不能講究,但太子吃晚飯,他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樣,有數不清的規矩。即便不能一一都講究起來,總要遵守一部分的。


    給桌上上菜的是家裏的兩個媳婦,被這陣仗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偷偷瞧著這一幫人像是在舉行一個什麽儀式一樣吃過飯,她們又把碗筷拿下去刷。


    “這些是什麽人啊?”


    “這碗筷都沒有見過的。”


    兩個媳婦小心翼翼地用水衝著手中巴掌大的碗兒,生怕摔了一個。那些凶巴巴的侍衛說,這些東西,可不知多金貴。摔了一個,她們保定賠不起。


    心裏捏著汗,刷著碗,媳婦其實和閨女一樣,碗筷說不了幾句話,就提起那兩個俊俏的少年郎。


    “那不知是誰家的小姐呢,瘦瘦弱弱的,可能是有什麽病,從仙醫穀求醫歸家的。以前老聽別家說他們接待過哪裏的大官,哪裏的公子小姐,這下子,咱們可也有的說了。”


    媳婦閨女們果然誤會了,少年郎談完了就說涼溪。她們知道最厲害的人,也就是個縣官,州官。壯著膽子開始亂猜了,可能也就猜到個皇城裏的侍郎。


    不過,涼溪什麽也不是,還不如她們哩!


    吃過晚飯,在莊中隨便走了走,就當消食。君戰仍然陪著涼溪,樓二公子幾次想過來叫他去看豬,愣是沒好意思打擾,怏怏地自己去看了。


    涼溪很精神,一對大眼珠子左轉右轉的。她其實是在熟悉這農莊的構造,侍衛們都守在哪裏,她從哪裏比較容易逃,君戰卻以為她終於是從下午的低落情緒中掙紮出來,正陪著她開心呢!


    夜色漸深,君戰害怕冷到涼溪,讓她早些回了屋子。叫了幾個侍衛專門去守涼溪,他才回到自己屋中。床上鋪的都是他慣用的被褥,在床邊坐了坐,想起涼溪今天一直說要走,君戰有些不放心,去看了兩回還不夠,要去看第三回時,樓二公子帶著鄭方菡進了屋。


    “殿下,時候也不早了。你大病初愈,讓鄭大夫把一把脈,還是早些歇息吧。”


    鄭方菡還惦記著君戰吃中飯時的態度,她有點怕,這才借著給樓二公子把脈,讓他和她一起來了。


    看見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君戰再不待見鄭方菡,臉色也不會多難看。他什麽也不說,把手伸出去,讓鄭方菡把完脈趕緊走。


    鄭方菡鬆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把了把脈,就說沒事。然後也不敢多話,躬身退下了。


    幸好,戴德說他們之後每天晚上都需要把脈,然後看情況配藥。否則的話,她還有什麽機會接近君戰?


    隻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君戰根本就不像戴德說的那樣啊,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送走了這個討厭的人,君戰臉色立刻好了。跟樓二公子說話,聽他又問起涼溪的身份,君戰不免笑著逗他。


    “我都說了,到了皇城,我就跟你們講。你急什麽?”


    “從這裏到皇城得要多久?那丫頭到底是誰?阿戰,你就和我說說唄,我保證不告訴別人!”樓二公子從來就是一個摁不住自己好奇心的人。


    “真的嗎?”


    “真的真的!”


    “那……”見他眼睛都亮了,君戰拖夠了長音,然後說了兩個字:“你猜!”


    然後他們兩個就險些打起來,守在外頭的侍衛也全然不把這當回事。被君戰派去守著涼溪的侍衛,更不把她這個小丫頭當回事。


    夜更深了,不知道莊子主人的兩個閨女有沒有睡著,反正君戰他們是睡著了,反正涼溪是醒著的。


    她起身下床,守在外頭的侍衛雖說不上心是不上心,但無奈耳朵好,立刻就聽到了。以為是人家小姑娘起夜,本來還想著稍微走遠一些,結果那小姑娘竟然是向著房門這個方向走來的。


    侍衛皺起眉頭,回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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