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易小塵看著急迫的王溱溱不免笑了起來,說道:“此處人多,我們還是找個幽靜的地方為好。”


    王溱溱連連點頭,桃紅的一張櫻唇微張,說道:“對,那我們回廊院吧!白日裏,沒人會來。”


    易小塵的眼睛溜溜直轉,說道:“練曲自然要找一個風景秀美的地方。如今正是長安好時節,不如我們從春明門出去,尋得好地方,再練不遲。”


    王溱溱聽到易小塵這麽說,鼻尖皺了皺,眼神既期待又害怕,她低聲說道:“奴家從未走出長安城,最遠的地方也隻到過曲江。”


    易小塵有些意外,他問道:“為何不出去?長安城外的風光比起城裏絲毫不遜色,春日有桃花朵朵,夏日有柳樹成陰,秋日有碩果累累,冬日有白雪皚皚。遙看長安,你還能見到身在此城裏所不能見到的景象。”


    王溱溱扭捏地搓著衣角,又顯一抹幽怨之色,答道:“奴家為飲伎,無牒不能出城。若是被假母知道了......”


    易小塵長歎了一口氣,他不急不忙地說著:“都知剛剛也說過,今日你有一日的自由,為何不真正做一次自由人?我們隻需要在日落前回城,就不會被發現。”


    王溱溱柳眉微蹙,精雕般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秋水盈盈地凝視著易小塵,戰戰兢兢地說著:“真正的自由人?”


    易小塵見王溱溱的神情有些鬆動,連忙對一旁的薛厄說道:“你去城裏租輛牛車,安排我和都知出城。”


    說完,易小塵便將錢袋交給了薛厄。


    薛厄答道:“是,阿兄。”


    王溱溱這時也拿定了主意,她轉頭對素霜說道:“你先別回廊院,去西市裏麵轉轉,幫我買些釵子回來。”


    素霜這位人精一眼就看透了王溱溱的想法,連忙答道:“好的,都知。”


    等兩人離開之後,就隻剩下易小塵和王溱溱兩人。


    王溱溱似乎對於即將的出城之旅格外的期待,雖然身著颯爽胡服,但眉宇之間還是透露出了小女人的柔美與嬌羞。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薛厄帶著租來的牛車以及車夫來到了菩提寺的門口。


    易小塵見牛車已到,對王溱溱說道:“都知,請。”


    兩團紅雲瞬間浮現在王溱溱的粉頰之上,卻又忍不了再看一眼易小塵,她輕聲細語地說著:“易郎別叫我都知了,溱溱即可。”


    易小塵點了點頭,隨後和王溱溱走到了車邊。


    “阿兄,我跟你一起嗎?”薛厄耿直地問著。


    “這麽小的車,能坐下三個人?”易小塵白了薛厄一眼,繼續說道:“你就在城中晃悠晃悠,等晚上我回來了,你在家門口等我。”


    “是,阿兄。”


    牛車本是為長安的婦人出行所準備,所以裝潢比較講究,連車輪都被塗抹成了紅色,但乘人的車廂麵積不大。


    赤腳的車夫為易小塵拉住了黃牛,方便他上下。??


    易小塵踏上了車轅,打開刻有紫雲圖案的箱門。


    一人半大小的車廂裏麵鋪有波斯送來的鵝黃色絨毯,兩側設有木窗,精致的鴟吻把手攀附在上。在車廂的一旁還放有一張小小的木軾,方便乘客在途中倚靠。


    而且整個車廂像是特意用香料所熏染,有一股淡淡的雜花香味,聞上去讓人心曠神怡。


    王溱溱上前了兩步,輕抬藕臂,芊芊五指更勝嬌蘭,含情脈脈地說著:“易郎。”


    易小塵回過頭,看著那雙白皙無暇的纖纖玉手,溫柔一笑,大氣地握住了,再稍微一用力,便把王溱溱拉上了車。


    關閉箱門之後,狹小的空間讓兩人促膝而坐,鼻尖也隻有半臂的距離。


    易小塵呼呼地朝外喘著粗氣,他還是第一次與一名女子如此親密接觸,身體也不免僵直了起來,可越是想要錯開距離,反而卻靠得更緊。


    “易郎,是奴家讓你不舒服了嗎?”


    不知是車廂裏本有的氣味,還是王溱溱真能口吐蘭花,微微的風掃過易小塵的鼻尖,弄得他心神蕩漾。


    易小塵連忙笑道:“沒有,隻是沒想到這牛車這麽擠。”


    王溱溱展顏一笑,聲音變得更清婉嬌柔,嗔怪著:“奴家還以為是易郎特意而為之,原來隻是無心之舉。”


    “我想著你身為南曲都知,若是光明正大地從春光門出去,肯定會被人認出。”易小塵一本正經地說著:“若是被人通風報信,消息傳進了你家假母的耳中,就免不了麻煩。所以才會選擇牛車出行。”


    “易郎真是善解人意。”王溱溱欣賞地打量著易小塵,“奴家愚鈍,如今箱內隻有你我二人,不如易郎抓緊時間,將這首漫步人生路教與奴家。”


    叮叮當。


    黃牛脖頸上的七彩鈴鐺響起,牛車也開始移動,易小塵開口吟唱了起來。


    “在你身邊路雖遠


    末疲倦


    伴你漫行


    一段接一段


    越過高峰


    另一峰卻又見


    目標推遠


    讓理想永遠在前麵”


    ......


    一曲唱罷,王溱溱開心地鼓著掌,眼中盡是敬佩之情,追問道:“此曲是何人所作?奴家若有機會,一定要親自登門拜訪!”


    “是誰寫的,這倒不是很清楚。”易小塵如實地答著:“不過是鄧麗君唱的。”


    “鄧麗君?”


    還沒等王溱溱說完,牛車一下子停了下來。


    出於慣性,王溱溱撞了易小塵一個滿懷。她雙臂微彎地撐在了易小塵的肩上,稍稍抬頭就能看見他的臉頰。


    易小塵也在一瞬間感覺到溫玉入懷,香味更甚,低頭一瞧,四目相接,眉宇間竟是波光的閃動。


    “沒事吧?”


    王溱溱連忙收起了沉浸的眼神,如同驚慌的小兔,扭動著柔軟的身子,聲音隻比蒼蠅大上了幾分,“沒事,多謝......”


    “開箱門。”


    車廂外傳來了士兵巡查的聲音,咚咚地聲響像是用刀柄在敲箱門,“右相有令,出城車輛必須檢查!”


    易小塵立馬皺起了眉頭,他從車廂的縫隙裏看了出去,有三五名身穿盔甲的金吾衛以及彍(guo)騎攔住了牛車的去路。


    “小的隻是受雇於箱內之人,望各位武侯切莫為難。”牽牛的車夫有些緊張,連忙回道。


    王溱溱臉色煞白,驚愕地問著:“易郎,為何右相會突然設防?是不是跟昨夜的事情有關係?”


    易小塵想了一會兒,沉住了氣,“放心,有我呢。”


    他將李林甫所給的腰牌拿了出來,攥在手裏,推開了半邊箱門,將王溱溱護在了身後,問道:“何人?”


    金吾衛見箱門開了,探頭往裏瞧著。


    見易小塵穿著華貴胡服,未免得罪城中顯貴,謹慎地問著:“這位大郎,所去何處?”


    易小塵筆直地伸出了手,將腰牌露了出來,厲色道:“我乃右相門客,出城辦事。”


    金吾衛仔細端詳著易小塵手中的腰牌,在看清上麵的製式後,麵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連連退到了一邊,恭敬叉手道:“末將隻是奉命行事,還望尊駕切莫責怪。”


    易小塵的心砰砰直跳,他沉著地點了點頭,對車夫說道:“走吧。”


    關上箱門之後,牛車外又傳來了叮叮當的聲響。


    易小塵低頭撫摸著腰牌,心裏更是波瀾萬千,暗想道:“這一塊不會說話的木頭,卻勝過儒家百口,更是長安城中最穩妥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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