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不盈門,再走上一小段石階,一間寬闊的房間便出現在易小塵的眼前。


    放眼望去,整整齊齊的質櫃沿著房間的北、西、東三麵進行布置,每個質櫃都用粗壯的木頭作為柵欄,再用木板作為遮擋,隻在腰間的位置留下一個僅供手掌通過的小窗口,頗有些現代銀行櫃台的意味。


    來取錢的人不少,易小塵估摸著也有接近二十人。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拿什麽寶貝來換錢,但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跟薛厄一樣的竹簡,在小窗口前靜靜地等待著。


    薛厄看到了三號質櫃的標記,帶著易小塵走了過去。


    等易小塵來到小窗口的時候,他好奇地彎著腰從窗口看了進去。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一窗之隔的質櫃裏麵堆砌著成山似的通寶,一旁還放有不少銀鋌銀餅,儼然就是一個巨大的地下錢莊。


    在房間裏叉腰站著四五名壯漢,個個目光如炬,似乎在等著其他人的到來。


    叮叮當。


    金屬的聲音傳了過來,易小塵見到一位瘦骨嶙峋,渾身上下隻穿了一條底褲的人推門而入。


    他的腰間拴著小臂粗細的鐵鏈,等走到窗口的時候,他蹲下身,將鐵鏈的暗扣鎖在地板上的插銷上,拿起案台上放著的冊子,翻閱了一會兒。


    薛厄示意易小塵不要往裏麵隨便亂看,易小塵直起身子,聽到裏麵的人說道:“竹簡。”


    薛厄將竹簡遞了進去,來人探查清楚之後,低吟道:“西市庫王五十兩,足兩,作價四十三貫。西市庫周四十兩,足兩,作價三十四貫四串。合七十七貫四串。”


    易小塵估算著換算的比例,照理來說,一兩白銀能換一千通寶,也就是一貫,一百錢為一串,如今九十兩卻隻能拿到七十七貫四串,相當於打了八六折。


    可即使是這樣,易小塵也得到了一筆巨款,他身上還有約莫一百五十兩銀餅,換算下來還能有十萬多錢,更別談埋在右相府裏的巨額寶藏了。


    易小塵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有錢人了,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擁有這麽多錢,腰杆兒也不免挺直了一些。


    “阿兄......”薛厄顫抖地問著易小塵,“我沒聽錯吧?七十七貫?”


    “沒有,你的耳朵沒毛病!”


    四五名壯漢在聽到兌換的通寶數量之後,麻溜地抓起了掛在一旁的麻袋,將一貫貫銅錢放入了其中。每放一貫,瘦弱男子便會敲擊一下手邊的缽,嘴裏念道數字。


    悠揚的缽聲撥動著易小塵的心弦,每敲擊一下,他就能進帳一千文。


    待最後一個音調結束,壯漢打開了質櫃的房門,抬著重重的三大麻袋走了出來。


    咚!


    隨著沉重的落地聲,易小塵傻眼了,按照他和薛厄的能力來說,要將這六百來斤的通寶帶出這座地下城,比登天還難。


    窗口裏的瘦弱男子囑咐道:“錢貨兩訖,還請二位郎君自行處理。”


    薛厄也是頭一次見這麽多的通寶,脹鼓鼓的麻袋如今成了最大的累贅,饑腸轆轆的他小聲地問著易小塵,“阿兄,現在怎麽辦?”


    易小塵咽了咽口水,“還能怎麽辦?!搬啊!”


    易小塵擼起了袖子,拖著其中一袋,而薛厄拖了兩袋。


    兩人從來沒有覺得有錢也是件苦惱的事情,還沒走過金水橋,兩人就已經大汗淋漓。


    “阿兄!歇一會兒!”薛厄擦著汗喘著粗氣,臉都笑開了花,“這錢實在太重了!”


    易小塵也知道其中的難處,他坐在了麻袋上,長舒了幾口氣,“等會我們把麻袋運到地上,你帶些錢去租一輛牛車!”


    “有錢人的煩惱就是這樣嗎?”薛厄傻乎乎地笑著,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的山煮羊正在向他招手,“天天搬這些比石頭還重的東西!”


    易小塵慶幸的是沒有將懷裏的兩塊銀餅一並兌了,否者他今天肯定要死在錢堆裏,成為曆史上第一個因為搬錢而累死的人。


    兩人稍作休息之後,又開始了螞蟻搬家似的工程,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可麻袋裏的銅錢似乎有著巨大的推動力,他們兩人都知道,隻要每前進一段距離,就離家更近了。


    兩人磨磨蹭蹭地運了一個時辰才將三大麻袋的通寶悉數運上了地麵,身上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吹著微涼的秋風,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顫。


    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易小塵甚至覺得堅硬的銅錢如今跟棉花一樣柔軟,恨不得今晚就睡在上麵。


    易小塵打開了其中一袋,隨意從裏麵抓了一把銅錢,交給了薛厄,催促道:“快些找車!待會就能吃飯了!”


    薛厄晃晃悠悠地從地上掙紮了起來,接過了易小塵手中的銅錢,點了點頭,隨後朝著坊門走去。


    幸好出了永平坊再往北走就是西市,而金光門附近也有不少的牛車可以租賃,薛厄一想到這裏,立馬小跑了起來。


    易小塵有氣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用手拍了拍身邊的麻袋,暗想道:“如今錢有了,房子也有李林甫出資修繕了,那荔枝館究竟要開成什麽樣的廊院?”


    他見過三曲的辛酸,也深知這些外表光鮮亮麗的飲伎背後有著怎樣的苦楚。


    如果自己再成為一個依靠飲伎皮囊賺錢的吸血鬼老板,那還有什麽意義。


    畢竟,他現在不差錢。


    半晌的功夫,易小塵聽到了牛車的鈴鐺聲。


    他趕忙站了起來,看到薛厄正坐在牛車上吃著東西,一麵笑嗬嗬地給易小塵揮著手。


    “阿兄!給你買了胡麻餅!先墊墊肚子!”


    薛厄將熱氣騰騰的胡麻餅交到了易小塵的手中,易小塵連忙吃了幾口,隨後咬著餅子就和薛厄一起往牛車上搬麻袋。


    兩人三下五除二地把麻袋搬上了車,坐在有些陳舊的柵板上,兩人邊啃著胡麻餅,邊離開了永平坊。


    兜兜轉轉之間,易小塵和薛厄已經進了平康坊的西門,看天色,還有時間去吃上一碗山煮羊,又或者是去東市裏麵采購食物。


    “阿兄,等會我去還車。”薛厄在吃了一個胡麻餅之後,並沒有感覺到飽腹感,甚至肚子叫得更厲害了,連坐在身邊的易小塵都聽見了。


    易小塵點著頭,展齒一笑道:“等會兒我讓素霜去東市買點食物,晚上我們吃頓好的!”


    薛厄一聽,立馬笑逐顏開,“好啊!我正想......”


    正當薛厄興高采烈的時候,他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指著不遠處說道:“阿兄,家門口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易小塵定睛一看,在自家廊院外正站著一名身穿緋袍的官員,身後還跟著三名綠袍官吏,不免心中一緊,皺眉道:“不會是金恩娜被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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