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甫將王禮拉到了一旁,小聲地說著:“王縣尉,我也是受人所托。此人萬萬不能在長安縣被用刑。”


    王禮越發好奇了,他撇開了周同甫的拉扯,大聲地問道:“何人能請動萬年縣尉?”


    “宋賢相之後,當今東宮衛率——宋晁。”周同甫毫不掩飾地說著。


    王禮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有些酸楚地看著比自己還小上不少,卻同級的周同甫,反問道:“王某隻知周縣尉是右相鷹犬,何時又攀上了東宮的高枝?”


    周同甫被王禮說得麵色鐵青,他見王禮油鹽不進,收起了諂媚的嘴臉,嚴肅地說道:“王縣尉,平康坊屬萬年縣轄內,如今你長安縣的官伸手進了我萬年縣,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王禮雙手高舉與左側,有板有眼地說著:“聖人言,為官須清廉公正,有罪必須抓捕!王某不過是依聖人之言所做,何來的官威?”


    兩人僵持不下,似乎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態勢,隻要再有一丁點火星,兩人非打上一架不可。


    拿著戒棍的不良人更是傻了眼,為了易小塵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北曲小子,兩位朝廷官員竟然爭得耳紅脖子粗,也算是第一次瞧見。


    “給我打!”王禮似乎已經心意已決,大手一揮,示意不良人執行命令。


    “慢著!”


    頗有底氣的另外一個聲音從大門口響了起來。


    這個人,易小塵終於認識,是當日在廊院外求見蕭炅的新豐縣丞吉溫。


    吉溫邁著小碎步跑進了堂上,也順勢瞧了瞧已經趴在地上的易小塵,隨後走到了兩人的麵前。


    周同甫認識吉溫,叉手道:“見過吉溫縣丞。”


    王禮倒是沒有這麽多規矩,他冷嘲道:“奇了!奇了!一個小兒連縣丞都驚動了,是不是等會連縣令也會來啊!”


    吉溫拿出了袖管中的文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著:“本官新豐縣丞,奉京兆尹蕭炅之命特來提審案犯易小塵。”


    王禮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他沒想到吉溫的背後不是縣令,而是比自己官大許多級的京兆尹。


    他戰戰兢兢地接過了文書,在核實了文書上的印信以及文字之後,越發對易小塵的身份感到了疑惑,“王某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請動一位縣尉、一位縣丞,甚至能讓京兆尹下了文書!這棍子,王某怕是打不下去了!”


    “王縣尉知禮,”吉溫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堪比易小塵鬥雞獲勝的斷指將軍,趾高氣昂地站在了長安縣衙署之內,“此人由我押送至京兆府廨內,關押於獄中,等明日天亮由京兆尹親自審理。”


    王禮現在也不敢多言了,他叉手道:“下官領命。”


    易小塵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吉溫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經過身邊的時候,小聲地說了一句,“易郎君,請跟我來。”


    易小塵機械般的跟著吉溫走出了衙署,隨後吉溫才停下了腳步,緩聲說道:“易郎君今日回不了廊院了,京兆府獄是非去不可。”


    “無妨,多謝吉溫縣丞出手相救。”易小塵有了這如同過山車似的經曆,對於宋晁的辦事能力深信不疑,“隻要屁股不遭殃就行。”


    吉溫哈哈大笑了起來,“易郎君還是如此風趣,臨危不亂的風度真是我等楷模,吉溫對易郎君的崇拜之情有如......”


    “吉溫縣丞,我們還是快去京兆府牢房吧!”易小塵打斷了吉溫的彩虹屁,催促地說道:“街上有巡夜的武侯,被人瞧見了不好。”


    吉溫連連點頭,追問道:“易郎君說的是,不過牢房清寒,加之如今已是秋夜。我怕易郎君受不了牢房苦悶,不如我命人去廊院接來都知王氏,也能給易郎君排愁解乏。”


    易小塵的眼睛瞪得溜圓,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還有這種操作?”


    吉溫還是陪笑道:“操作?何為操作?”


    易小塵想著牢房艱苦的環境,也不確定今晚還會不會有危險,就更不能讓王溱溱來陪自己一起吃苦了。


    “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睡。”易小塵頓了頓,接著說道:“走吧,吉溫縣丞。”


    吉溫帶著易小塵從長安縣衙署前往了不遠處的光德坊,在坊內東南隅的位置便是京兆府獄。


    易小塵還是第一次因為這種事情入獄,但既然屁股不會再受到毒打,心情也就沒有這麽沉重了。


    吉溫來到了京兆府獄前,腳步略有遲緩,為難地說道:“易郎君,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易小塵見大門敞開,狐疑道:“我自己去?”


    “都安排好了。”吉溫叉手道:“進了這門恐影響氣運,還望易郎君見諒。”


    易小塵點著頭,隨後在吉溫的目送中走進了這座大牢。


    一進門,易小塵就聞到了一股糜爛的味道,他沒有想到在光鮮亮麗的長安城裏,京兆府獄竟然會是這般模樣。


    路麵上殘留著不少水漬,三五名獄卒正漫不經心地在獄裏溫著湯羹,易小塵走了上去,“我是來入獄的。”


    “新鮮!自己入獄?”一名獄卒沒有回頭,嘲笑地說著。


    而麵對易小塵的另一名獄卒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招呼著另外兩人,“別吃了!你是易郎君吧?京兆尹已經打過招呼了,這邊請!”


    “易......易郎君,要不要喝點湯?”


    易小塵笑了笑,“不用了,你們慢慢吃。”


    獄卒連忙帶著易小塵前去,一路上他見牢內的環境十分惡劣,大多數的煩人隻有稻草蓋身,甚至有人直接睡在濕漉漉的地板上,一想到自己拒絕了吉溫的請求,易小塵就覺得做得沒錯。


    如果王溱溱真來了,恐怕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易小塵又前行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終於在大牢的最深處找到了屬於他的床位。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狹小的牢房裏放著一床厚厚的棉被,地上的稻草也被清掃幹淨,一旁甚至還備著洗漱用的東西。


    “易郎君,就是這兒了。”獄卒笑道:“如果還有其他要求,我們盡力滿足。”


    易小塵走近了牢房,“挺好的,不用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易郎君休息了。”


    獄卒說完之後,便離開了牢房。


    易小塵站在了唯一與外界相通的窗戶前,抬頭看著窗外的那一輪明月,感歎道:“沒想到宋晁還這麽有本事!說護我周全,就能護我周全!”


    閑來無事,易小塵躺了下來,從懷裏拿出了陶山所寫的卷軸,準備好好研究研究,以便在出獄之後,開始他的商業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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