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平康坊白天的人不多,易小塵被抬著進坊的畫麵也沒有多少人看見。


    一進門的王溱溱連氣都沒來得及歇一口,頻頻蹙眉,桃花般的小臉兒不見喜悅,慌亂地呼喊著:“素霜!素霜!”


    宋晁命人將易小塵放了下來,壞笑道:“易郎君,你別裝了。看把王都知急得!”


    易小塵機靈地睜開眼睛,唰地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開心地說道:“我沒事!”


    王溱溱狐疑地回過了頭,眼簾連眨數十下,眼角又轉變成了喜悅的月牙兒,直勾勾地看著易小塵。


    兩人四目相接,易小塵能從那雙明眸裏麵看出一夜的擔憂與害怕,在短暫的驚喜之後,月牙兒上又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粉唇也不自覺的簌簌抖動,鼻尖更是一酸。


    “我不是回來了嗎?!”易小塵見王溱溱欲哭的模樣,不免揪心,在她麵前轉了一圈,寬慰道:“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完完整整的!”


    “奴家擔心了一整夜,可這鐵桶似的坊牆將奴家困在其中,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連發髻都還沒有來得及打理就跑到京兆府,可還是被易郎蒙騙了!”王溱溱嘟著小嘴,挽著垂在兩頰的秀發,似乎在怪罪易小塵沒有在見到她第一眼時就給她一個無恙的信號。


    宋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嗬嗬笑道:“易郎君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三曲裏麵人多眼雜,被人瞧見了不好。”


    素霜這時從裏屋裏麵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盆還冒著熱氣的溫水,說道:“易郎君還沒有吃飯吧?等郎君稍作洗漱,婢就給你去溫點粥。”


    “吃過了,別忙活了。”易小塵擺著手,淡淡地說道:“我看你們一夜都沒休息,個個紅著眼,快去睡會吧!”


    宋晁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地說著:“也對!今日晚些時候還要去見殿下,免得到時候沒精神!走了!易郎君!”


    “宋衛率慢走。”易小塵恭送道。


    等宋晁走了之後,王溱溱的臉上流露出了不舍的神情,幽幽地問道:“素霜,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約莫要午時了。”素霜還是給易小塵擰上了一條熱帕,但立馬又回過神來,瞳孔不自覺地放大,驚呼道:“都知要走了?!”


    易小塵一聽到王溱溱要走,眉頭緊鎖了起來,“為何要走?”


    “易郎君花了重金買了都知一夜,如今午時已到,按照南曲廊院的規定,都知必須回到自家的廊院中。”素霜眼淚連連,好不容易和王溱溱再次相逢,沒想到時間卻過得如此短暫。


    王溱溱半蹲著身子,頷首道:“易郎,奴家這就回廊院了。”


    易小塵在獄中已經想到了王溱溱要走,隻是沒想到時間會這麽倉促。


    他一把拉住了王溱溱的藕臂,任憑羅袖半卷,不避男女之嫌,一字一句地說著:“別走了,我給你贖身。”


    贖身兩個字讓王溱溱的心駭然跳動,粉唇之下的虎牙露了出來,滿眼都是期待的目光。


    “易郎君!你說的是真的!”素霜欣喜若狂,比她自己重獲自由還要高興,蹦跳得如同小兔一般,“都知!婢又可以伺候你了!”


    王溱溱的明眸閃動著淚花,她知道自己沒有看錯易小塵,也沒有將一顆芳心錯付,凝目直看,眼前的易小塵竟然變得模糊起來。


    易小塵深沉地說道:“既然你來了,就別走了。素霜,給你家都知贖身要多少錢?”


    素霜見兩人情投意合,噗呲笑道:“如今三曲裏麵都知道易郎君獲其元了,都知的身價自然不如以前。婢猜想十五貫錢足可以讓都知重獲自由,與有情郎長相廝守。”


    王溱溱這位未經人事的南曲都知,一下子被素霜臊得滿臉通紅,嬌嗔道:“素霜!”


    “十五貫就十五貫吧!薛厄呢?讓他帶十五貫錢去南曲廊院告訴王假母,溱溱不回去了!”


    “薛郎去東市買柚子葉了!”素霜開心地說道,但隨後眉頭又皺了起來,喃喃道:“昨夜易郎君沒在,喜帕之上尚未見紅,這......”


    王溱溱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易小塵趕忙清了清嗓子,“喜帕這事不難。”


    王溱溱的頭低得更低,兩團紅霞瞬間飛到了耳根下,細微如蠅的聲音從嗓子眼兒裏擠了出來,“易郎,你不是現在就要......”


    易小塵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道:“昨夜的野兔血還在嗎?”


    素霜連連點頭,“皮和血都在!薛郎不讓扔。”


    “你拿著喜帕去沾一點血,然後交給薛厄,讓他帶著喜帕和錢一同去找王假母。”易小塵吩咐道。


    “是!易郎君!”


    就在這個時候,薛厄氣喘籲籲地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見易小塵,臉上就掩飾不住笑意,連聲說道:“阿兄!你可回來了!”


    易小塵見他兩手環抱著滿滿的一捆柚子葉,不免笑道:“你買這麽多柚子葉幹嘛?”


    薛厄直衝衝地走了進來,一邊說道:“阿兄,你先別坐!我拿這些柚子葉給你洗洗!牢裏晦氣!”


    易小塵看著薛厄難得認真的模樣,既想笑,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罷了,你把柚子葉放下。陪素霜一起去給我辦事。”


    “什麽事還能比沐浴更重要啊!”薛厄固執地說著:“萬事也要等到阿兄沐浴之後再說!”


    “薛郎,易郎君要給都知贖身了。”素霜在一旁小聲地說著。


    易小塵點著頭,追問道:“你說這件事情重不重要?”


    嘩的一聲,滿懷的柚子葉被薛厄仍在了地上,他拍著胸脯說道:“重要!我這就去!”


    “慢著!”易小塵叫住了薛厄,不急不忙地說道:“等素霜辦妥了來,你去房裏拿十五貫錢,不,再拿二十貫吧!看王假母要多少!”


    重情重義的易小塵讓王溱溱感動不已,兩人對視了良久,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素霜見到兩人眼中的火花,識趣地將薛厄拉走,準備按照易小塵的吩咐去給王溱溱贖身。


    易小塵覺得王溱溱的眼中都有自己的影子,臉頰也越來越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易郎,不如我伺候你......”


    還沒等王溱溱把話說完,金恩娜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裏麵走了出來,一見到兩人膩膩歪歪,她脫口而出,“我的金釵呢?”


    兩人慌亂地鬆開了手,易小塵回頭看去,擰著眉頭說道:“你怎麽就這麽在意那隻金釵?”


    金恩娜哈欠連連,瞧了一眼紅霞未退的王溱溱,古靈精怪地說著:“如今我隻身一人,又沒有心意的郎君給我花錢,隻好守著這根金釵度日了。等風聲過去了之後,我便拿去質庫賣了,也能換個不錯的價錢!”


    易小塵微微笑道:“別賣了,等廊院開張,我就給你發工資。”


    金恩娜又聽到了一個新的名詞,還以為是長安特有的語言,未曾在新羅學過,歪著頭問道:“什麽是發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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