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族長準備怎麽處置我們徐家的田產,全都送給安國公?”一個族老冷笑道。


    “送?你以為安國公是誰,會眼饞徐家的幾十萬畝田?安國公胸懷大誌,擁有的財富更是連朝廷都比不了,這樣的人要是肯收下徐家的田產,我都會笑醒的。”徐炎林譏笑道。


    “那你說怎麽辦?把田都賣了?”另一個族老問道。


    “賣給誰?這個時候有誰敢接手?”徐炎林搖搖頭,“一旦安國軍在鬆江實施新稅法,那些投獻在我徐家的地都還回去吧,也算是為我徐家積一些陰德。”


    “還回去?那怎麽行?那可是我們徐家的田產,田契上寫的明明白白的。”眾多族老頓時急了。


    徐家再怎麽巧取豪奪,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積攢幾十萬畝的土地。更多的是一些平民百姓為了逃避越來越重的賦稅,將自家的田投獻給了徐家,把應該交給朝廷的稅賦都給了徐家。


    雖然看起來那些百姓吃了虧,田地都變成別人家的了,但是比起沉重的賦稅,交給徐家的還是要少很多,至少能夠活下去。


    這才是徐家能夠積累海量田地的根本原因,而大明的那些權貴們正是因為把免稅這個特權用到了極致,才使得百姓和國家都沒錢了,好處全都落入了他們私人的腰包。


    “徐家占了鬆江百姓這麽多年的便宜,是時候收手了。不怕告訴你們,我從安國軍內部得到消息,要是我們不妥善處理手中的田產,安國軍就會強製將我們的佃戶移走。遼東、北方,甚至湖廣現在有大量的田地荒蕪,隻要安國軍承諾每家發二十畝地,你看那些佃戶們還願意在徐家的地裏扒食嗎?”


    “到時候徐家空有田地卻無人耕種,還要承擔高額的稅賦,甚至連賣都賣不出去,那些田地留著還有什麽用?而且鬆江府的百姓還有安國軍還會因此對徐家心生厭惡,那才是最可怕的。”


    見這些族老們如此頑固,徐炎林不得不透露了一點機密消息。


    其實這個機密消息也是在魯若麟的暗示下傳出去的,目的就是逼那些江南大戶們釋放田產,不要逼安國軍發飆。


    “那些佃戶世代依附我們徐家,唯徐家之命是從,豈是安國軍說移走就移走的。要是敢硬來,我就讓安國軍知道什麽是民心所向!”一名族老叫囂道。


    這一招在以往對付官府的時候屢試不爽,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想到故伎重演。


    “愚不可及!真以為那些佃戶對我們徐家忠心耿耿嗎?那不過是因為以前離了我們徐家他就活不下去,不得不聽我們的。現在要是安國軍告訴他們離開徐家就有田分,你看有多少人留下來。”


    “想當初要不是我們對下麵控製著安國軍的消息,安國軍又需要與徐家做生意,沒有到鬆江大肆挖人,隻怕鬆江府的泥腿子們早跑到濟州島去了,還用等到今天嗎?”


    “今非昔比了,安國軍誌在天下,不會允許天下還有哪個家族占有如此多的田產,威脅到官府的統治,像我們這樣的大戶就是安國軍首先要收拾的目標。”


    “爭天下爭的是什麽?爭的就是人心。安國軍要爭取天下百姓的支持,就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還有比這更好的手段嗎?”


    “我可以斷言,隻要安國軍讓江南的百姓都有自己的田種,哪怕那些權貴們再怎麽鬧騰,也翻不起什麽浪了。分田關係到安國軍的能否奪取天下,在這個問題上與安國軍較勁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何況連年戰亂,人口銳減,天下土地多有荒蕪,安國軍手裏有的是田來分。到時候值錢的就不是田了,而是人。”


    “真要是鬆江的百姓都被移走了,誰為我們種糧食?為我們種棉花?為我們種桑養蠶?為我們織布?我們的商號還怎麽賺錢?”


    “雖然把我們把田分出去了,但是他們種出來的糧食,織出來的布最後會賣給誰?還不是賣給我們。隻要我們徐家把地分出去了,那我們徐家就是鬆江一等一的大善人。隻要我們自己不作死,百姓們肯定會優先選擇我們徐家做生意,這才是真正的長久之道。”


    徐炎林說得振振有詞,而且非常有道理,更涉及到了很多家國大事,讓人不得不信服。


    “難道我們非得把我們徐家幾十年攢下的基業都送出去嗎?沒有了這些田地,我們徐家又如何在鬆江獨占鼇頭?”一名族老長歎一聲。


    “也不盡然,雖然田是要分的,不得其中還是有些技巧的。”徐炎林微微一笑。


    “怎麽說?”大家頓時來了精神。


    “分家。”徐炎林吐出兩個字。


    “分家?”眾人疑惑了。


    “對,就是分家。安國軍不許一個家族持有太多土地,上限就是兩百畝。既然如此,我們完全可以化整為零,將族中的土地分給每個族人,每家兩百畝。隻要是族裏的成年男丁,讓他們都自立門戶,起碼可以分去幾萬畝。再加上那些親族,又是幾萬畝。這樣算下來,我們也不是太吃虧,好歹沒有便宜外人。”


    徐炎林說出了早就想好的方案。


    “真分出去啊,這是不是太虧了?”一名族老還是心有不甘。


    “也不是白給,分出去的田,族裏的按照一畝一兩銀子算,族外一畝二兩銀子,實在沒錢用以後種出來的東西還。至於那些投獻的田,如果還能找出證據來,就還給他們算了,就當是換個好名聲。”


    徐炎林心裏也舍不得,現在江南的地價一般的土地都要四、五兩一畝,好一些的水田甚至可以賣到十兩。但是為了長遠打算,徐炎林隻能虧本大處理了。


    這些族老們馬上盤算著家裏有幾個成年子嗣,有哪些親族,可以低價買多少田地,也不像之前那麽抗拒了。


    一位家裏兒子少但是女兒多的族老急了,“成年的女娃難得就不應該分嗎?都是我們徐家的血脈,不能厚此薄彼啊。”


    徐炎林想了想,“行,成年的女娃也可以買,就當是族裏給她們的嫁妝。”


    反正送了那麽多,也不差這一點了,還是那句話,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樣一算下來,大家覺得好像也不是太吃虧,氣氛更加輕鬆了。


    反正虧的是族裏,是大房主家他們,他們這些旁支並沒吃什麽虧,有一些算下來還賺了。


    一位年長的族老沒有歡喜,反而憂心忡忡,“這田分出去了,人心可就散了,如何凝聚族人之心啊?”


    長房之所以強勢,是徐家的領導者,就是因為長房占據著徐家絕大多數的資源,其他族人想要過上好日子隻能依靠長房,凝聚力自然就產生了。現在長房將田分出去了,如何服眾?


    “不用擔心。隻要我們徐家的商號還在,族人就不會散。這裏我也有個提議,咱們徐家的商號也可以效仿那些公司,實行股份製。以後呢,分紅多少就看諸位在商號中的股份了。我這邊可以將商號三成的股份拿出來,由諸位認購,具體多少錢一股我們可以稍後商量,大家以為如何?”


    在徐炎林心中,商號的地位早就超出了那些田產,隻要商號的主導權在長房手中,那些族人依然要乖乖聽話。而且徐炎林還可以借機收攏族人的資金,將商號做得更大。


    聽到徐炎林願意出讓部分商號股份,那些族老們的眼睛都紅了。


    徐家商號有多賺錢大家都看在眼裏,不過商號的分紅權完全掌控在長房手裏,發多少其他人完全沒有話語權。如果能夠在商號中有股份,那就不一樣了,再分紅的話起碼要按規矩來。


    “此話當真?”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絕無虛言!”徐炎林點點頭。


    “族長大氣,老夫一定鼎力支持!”


    “對,支持!”


    “不愧是我徐家的當家人,徐家當興啊。”


    ……


    一時間馬匹如潮。


    徐家的這次會議是一次成功的會議,雖然對徐家來說損失有點大,但是基本解決掉了最大的隱患,徐炎林的心裏輕鬆了不少。


    徐炎林之所以借著這次的機會將徐家的龐大田產剝離出去,是因為他知道魯若麟對那些擁有海量田產的大族不僅僅是厭惡,而是痛恨,除之而後快的那種。


    安國軍的學校裏對土地兼並的危害,以及不繳納賦稅的嚴重後果有著非常詳盡的分析與教導,並經常組織學生們討論。其中最好的樣本就是大明朝,時常被拿出來鞭屍。


    所以安國軍上下早已形成了一種認知:土地的無節製兼並,繳稅的不公平是會造成亡國的。


    徐家在安國軍的代表徐青鬆將這些情況傳到鬆江的時候,徐炎林內心深處是非常不安的,因為徐家在兩方麵都犯了魯若麟的忌諱。


    安國軍在遼南的時候,徐家還可以繼續坐擁海量田地,畢竟安國軍還管不到江南。但是現在江南眼看著就要落入安國軍手裏了,徐家就要早做打算,不能惡了魯若麟。


    比起幾十萬畝的田地,徐炎林認為魯若麟對徐家的態度更為關鍵和重要。


    “父親,難道我們真的要把這些田分出去?”此刻徐炎林和長子徐時俊單獨在書房談心,徐時俊忍不住問道。


    要知道分出去的絕大多數是長房的田產,按照規矩是要歸徐炎林的長子徐時俊繼承的,難怪他會心疼。


    “大勢所趨,不得不如此啊。”徐炎林歎息道,“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徐青鬆曾親自拜訪過安國公,安國公明確華夏本土每家最多隻能有兩百畝,這是底線。但是在其他地方就不會有限製了,隻要有人幫你種,就是擁有兩百萬畝、兩千萬畝也可以。”


    徐時俊被兩百萬、兩千萬的數字嚇到了,不敢相信的問道:“哪裏會有兩百萬畝,兩千萬畝的土地,這不是哄人嗎?”


    “為父起初也不信,這天下哪裏會有那麽多無人耕種的土地。但是徐青鬆帶了一張地圖給我,這世界還真有那麽多沒人耕種的土地。”徐炎林眼中放起了光芒。


    “哪裏?”徐時俊好奇的問道。


    “都是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叫什麽美洲、澳洲,那邊氣候溫和,人煙稀少,隻有一些野人生長其間。麵積比我們大明還要大出好幾倍,隻要到了那裏,土地想要多少有多少。”徐炎林說著說著心向往之。


    “美洲?澳洲?遠嗎?”徐時俊有些懵懂。


    “應該不遠吧,那些西洋人帶來的金銀就是從那些地方挖出來的,既然他們能過去,應該就不遠。”徐炎林也是一知半解。


    “既然西洋人已經過去了,會讓我們在那邊占地?”徐時俊又不傻,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他們不讓我們就不過去了?不讓就打過去!安國公這些年拚命的擴充艦隊,你真以為是準備在大明用的嗎?安國軍早就盯上海外的地盤了。也是我們之前孤陋寡聞了,以為海外就是蠻荒之地,現在才知道,海外有數不盡的土地和財富等著我們去挖掘。都是因為我們當初不重視,白白便宜了那些西洋人。”徐炎林一臉的可惜。


    “安國公要打南洋?”徐時俊能夠想到的海外之地,又被西洋人占據的,隻有南洋了。


    “去肯定要去的,不過要先把大明這邊安頓好再去。否則後院不穩,怎麽敢萬裏出征。所以我們徐家一定要鼎力支持安國公,哪怕損失一些錢財也無所謂,這可是從龍之功,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大明在徐炎林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魯若麟才是最有希望重新掌控天下的人。


    “如果是匡扶明主建立新朝,這個交易確實做得。”徐時俊一臉的興奮,不再為土地的事情心疼了。


    “既然是建立新朝,原來的權貴肯定是要被消滅的。所以我們徐家如果不想被淘汰,隻能牢牢抱住安國公的大腿,這樣,新朝裏才會有我們徐家的一席之地啊。”徐炎林感慨道。


    “父親英明。”徐時俊恭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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