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發展大會的消息傳到南京,城裏的權貴們有些坐不住了。


    國家大權的象征是什麽,軍權、財權、人事權,如今真正掌握在朝廷手中的隻有人事權和財權而已。


    關於人事權,魯若麟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安國軍內部有自己的一套管理體係,朝廷的官職完全是可有可無。而且魯若麟幾十萬大軍在手,朝廷也不敢真的給安國軍難堪,反而要小心翼翼的哄著。


    稅收原本是朝廷唯一的儀仗,但是現在安國軍明目張膽的向江南各地收稅,這是在斷朝廷的財源啊。以後朝廷想要做什麽隻能完全仰仗安國軍的鼻息,這是朝廷百官所不能接受的。


    但是朝廷能怎麽辦?下令不許安國軍收稅?估計沒人有這個膽子。這就是沒有軍權的痛苦,武力才是一個政權立足的基礎,軍權在誰手裏,誰才能說話算數。


    錢謙益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坐不住了,召集內閣眾人商議安國軍收稅的事情。


    “諸位,安國軍此舉明顯是不準備給我們活路了,我們該如何應對?”錢謙益說話的時候目光對著陳新甲,希望陳新甲能夠給出一個解釋。


    不過陳新甲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稅收為朝廷重中之重,安國軍此舉實在是逾越,朝廷應該下令讓安國軍停止越權的行為。”高弘圖義正言辭的說道。


    “內閣應該下令各府縣,不得配合安國軍收稅,否則嚴懲不貸。”張慎言同樣主張硬剛,主要是退不得,否則內閣和朝廷就成了木偶。


    馬士英點點頭,“不錯,朝廷不能再讓步了,否則將大難臨頭。”


    “陳閣老,你與安國公相熟,可知安國公究竟意欲何為?難道他想行王莽、司馬氏之事嗎?”錢謙益直接將窗戶紙捅破了,明顯是承受不住魯若麟的壓力了。


    有明一朝,錢謙益的內閣是最沒有存在感和權力的。在魯若麟的步步緊逼之下,不但皇帝對他不滿,百官以及勳貴、士人同樣對他無所作為提出了批評,讓他心力憔悴。


    “元翁慎言啊,安國公對皇上、對朝廷從來未有不恭,皇上的旨意和內閣的命令一直暢通無阻,內外溝通順暢,怎麽能說安國公是王莽和司馬氏呢?”陳新甲的屁股已經完全坐在了魯若麟這一邊,自然要為魯若麟說話。


    陳新甲非常清楚,他已經不可能獲得皇帝和百官的信任,要是魯若麟倒台,他也會跟著倒黴。所以全心全意的幫助魯若麟是他唯一的選擇,他就是魯若麟在朝廷裏的代言人。


    “哼,無非是手段不同罷了,心裏是怎麽想的誰都清楚。”張慎言譏笑道。


    “諸位與其在這裏質問我,不如親自去向安國公求證,反正我是不清楚他是怎麽想的。”陳新甲對於這個敏感問題不做正麵回答,直接推到了魯若麟身上,量在場眾人也不敢去詰問魯若麟。


    “國家不幸,竟落到如此地步,我等都是大明的罪人啊。”高弘圖明顯的非常悲觀。


    眾人在聽到這話之後同樣臉色難看。


    如今北方還在李自成手裏,西南還有張獻忠肆掠,江南眼看著又要被魯若麟掌控,大明王朝除了名義上還存在,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實際權力了。


    “國子監學生聽聞安國軍大舉收稅,已經是群情激奮,紛紛上書朝廷,要求嚴懲安國軍欺壓百姓、收刮民財的亂舉。如果朝廷不能及時應對,隻怕會引出大亂子的。”馬士英雖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是誰都能看出他心中的幸災樂禍。


    “士子是朝廷的未來和希望,絕對不能寒了他們的心,張閣老主管禮部,要不由你出麵勸說一二?”錢謙益的話裏明顯帶著偏袒,什麽叫不能寒了他們的心,無非是認為士子們做的是正義的事情。


    陳新甲心裏非常清楚,那些士子之所以鬧起來,背後是有朝中官員和勳貴們支持的。他們這樣做,無非是想用這些涉世未深的士子當出頭鳥,來給魯若麟一個難堪。


    要是魯若麟因為士子們的身份而有所顧忌,他們就賺到了。要是魯若麟鐵腕鎮壓,對他們來說就更棒了。反正衝鋒陷陣的是士子們,他們隱藏在背後沒有什麽損失。


    陳新甲看著他們,心中冷笑。鬧吧,鬧吧,看你們會有什麽好下場。


    安國軍早就知道了他們的謀劃,甚至是哪些人鼓動士子都查得一清二楚,一切早在安國軍的掌控之中。


    至於那些士子,別看他們在大明朝囂張得很,其實安國軍對他們並不感冒。


    這些士子早就被四書五經洗腦了,論實用程度甚至比不上安國軍自己培養的讀書人。雖然安國軍自己培養的讀書人詩詞文章沒有這些士子出色,但是幹實事的能力比他們強太多了。也就是朝廷把他們當做寶,安國軍可不會慣著他們。


    安國軍在江南收稅,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那些底層士人,比如秀才、舉人,或者家族實力比較弱的進士之家。


    畢竟不是每個士人家中都有人經商,或者生意做的很大,足以抵消交稅帶來的損失。


    這些讀書人一旦考上秀才、舉人,或者進士,免稅的程度會逐漸加大,這是他們發家致富的根本,怎麽能夠容許安國軍取消?


    所以有心人稍微一鼓動,那些士子們就炸鍋了。


    甚至市麵上還在流傳,一旦安國軍掌權,就會取消科舉。以後的官員全都由那些不通經義的粗鄙之人和青樓妓女來充當,更是擊中了士子們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要知道即使是野蠻的蒙元王朝,將百姓分為三六九等,也還是象征性的舉行過科舉考試的,更不會用青樓女子為官。安國軍真要是廢除科舉,豈不是與天下讀書人為敵,還讓不讓人活了。


    南京國子監,在京師國子監被廢除之後,是大明最大的學府,裏麵雲集著整個江南上萬的讀書人。


    當然,如今的國子監早已腐朽,淪為富商、權貴子弟的鍍金地,其中也有一些貧寒子弟,但是數量很少。真正有才能的人是不會進國子監的,各大書院、名家大儒的學院,甚至大族的族學才是他們的首選。


    國子監的士子們讀書不行,但是鬧事絕對是有一套。仗著人多勢眾,經常舉行各種抗議與遊行,官府為了息事寧人,往往對他們采取安撫、退讓,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雖然安國軍兵強馬壯,但是這些士子被以往的戰績衝昏了頭腦,以為安國軍不敢將他們怎麽樣,當天遊行的隊伍就將目標指向了安國公府。


    張慎言來到國子監,麵對士子們苦心相勸:“你們都是朝廷未來的棟梁之才,怎麽能夠以身犯險。想要表達你們的想法,完全可以上書朝廷,由朝廷為你們做主。”


    “閣老,如今朝廷是什麽情況我們都清楚。忠貞之士受到小人脅迫,政令不出皇城。稍有不從,就會麵臨殺身之禍,此乃亡國之道啊。我等讀書人世受皇恩,不忍吾皇受辱,今天拚死也要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舍身取義就在今日!”國子監的一名領頭人明顯收到過一些指示,是幕後主使的棋子,大聲疾呼道。


    “不錯!武將不得幹政為我朝鐵律,安國公已經做錯了。我們要向安國公請願,讓他安心為國征戰,將政事交由皇上和內閣,如此才是大明的正道。”另外一個士子領袖說得大義淩然,好像魯若麟就應該聽他的一樣。


    “我朝稅製為太祖皇帝陛下所定,是為了讓士子們安心讀書,此乃文興之壯舉。安國軍越過朝廷征稅本就不對,現在更是要行亂法,剝削我們這些貧寒的讀書人,讓我們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此舉是要將我們讀書人的根都挖去,我等誓死不從!”國子監中貧寒士子的代表振臂高呼,顯得非常的悲壯。


    與國子監中的其他人不同,這些貧寒士子確實對安國軍的新稅法非常抵觸。一旦新稅法實行,意味著他們將喪失一塊巨大的收入,實實在在影響到他們求學,所以他們的反應也是最激烈的。


    “你們的一片赤誠之心老夫都理解,但是向安國公請願實在是太過冒險了。你們手無寸鐵,安國軍士兵則如狼似虎,稍有不慎就會有血光之災。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不如明哲保身,徐徐圖之?”張慎言“好心”的勸道。


    “義之所在,何惜此身!閣老勿勸,我等心意已決,必定要以我等卑微之軀,讓安國公幡然醒悟。”士子中的托一番煌煌之言,將所有人都逼到牆角,想退出都不可能了。


    “閣老請回,朝中還需要您這樣的忠貞之士主持大局,切不可以身犯險。”還有士子體貼的為張慎言考慮,讓他不要摻和進來。


    隻是張慎言既然已經來了,現在退出豈不是太沒麵子了。不過張慎言以閣老之尊,要是和士子們一樣出去遊行,實在太掉價了。


    “老夫雖不能與你們同往,但是也不能看著你們以身犯險。這樣,今日我就留在國子監,等你們安全歸來。要是安國公真要犯天下之大不韙,老夫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張慎言用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表示自己對國子監士子們的支持。


    聽到有張慎言為自己等人坐鎮,士子們的士氣大漲,感覺戰鬥力都快爆棚了。


    “請閣老安坐,等學生們的好消息。”一眾士子向張慎言行禮之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國子監。


    張慎言望著魚貫而出的士子,對著身邊的國子監官員教授們感歎道:“朝廷養士數百年,方有如此熱血之舉。有他們在,大明中興指日可待啊。”


    “公道自在人心,也是朝廷教化之功。”國子監祭酒在一旁恭維道。


    “派人跟著,一旦不對及時匯報。”張慎言叮囑道。


    “閣老放心,早就派人看了在。不過法不責眾,量安國軍也不敢對這些士子們動手,否則就是自絕於天下。”國子監祭酒傲然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張慎言心裏依然沒有底。對於魯若麟這個人,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禮教宗法可約束不了魯若麟,否則他也不會幹出那麽多出格的事情。


    國子監士子們氣勢洶洶的向安國公府走去,沿途不斷有讀書人加入,更是讓他們士氣大漲,更覺得自己民心所向、眾望所歸。


    不過在不斷加入的人群中,還有一些人雖然身著文衫,但是明顯孔武有力,甚至胸脯都是鼓鼓的,明顯帶著什麽東西。


    這些特殊的情況並沒有引起國子監士子們的注意和重視,他們已經熱血上頭,覺得自己無往而不利。


    遊行的隊伍走過街道,迎來的不是夾道歡迎,而是兩旁商家的如臨大敵。商家們紛紛關門打烊,路上的行人、商販慌不擇路的就往附近的裏坊跑。每個裏坊的門口都是全幅武裝的民兵,虎視眈眈的看著遊行的士子們。


    說實話,這樣的待遇士子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百姓對他們如避蛇蠍,讓他們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不用理會,不過是些愚夫愚婦,哪裏知道我等心中的正義。”


    “沒錯,等到我們功成之日,他們就會知道今日之舉多麽的可恥、可笑。”


    “繼續前進,讓天下人看看我們大明士子的氣節!”


    “國難思良將,板蕩識誠臣。大明興亡,在此一舉!”


    ……


    遊行的隊伍並沒有被麵前的情形嚇到,不斷的為自己鼓舞打氣。


    剛剛走過兩個街口,天空中突然躥起了幾支響箭,於半空中炸開,猶如一朵朵美麗的鮮花。


    就在士子們愕然之際,南京城裏四麵八方響起了整齊的呐喊聲。


    “大都督府有令:關閉城門,全城戒嚴!閑雜人等,速速歸家!”


    隨著命令聲傳遍全城,各個街道一片兵荒馬亂,行人紛紛逃往最近的裏坊或者商鋪,商鋪和裏坊隨後也迅速的關閉了大門。


    片刻之後,除了遊行的隊伍,整個南京街道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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