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倩華將朝廷奉養宗室的行為視為養豬,實在是一棍子將所有宗室都打死了。雖然這樣的比喻無限接近於事實,但是說出來無疑是對皇室的侮辱,以及對朝廷的嘲笑。


    正好今日適逢朝會,群臣對這個事情議論紛紛。


    “區區一個低賤的婦人,竟然敢在市井之中公然詆毀皇家和朝廷,實在是大逆不道。應該將其立刻緝拿,淩遲處死!”都察院左都禦史呂大器氣急敗壞的大聲說道。


    “呂大人說的對,此等賤婦狂悖無禮,不殺不足以警示天下。”都察院右都禦史左懋第跟著站出來附和。


    有都察院的兩位大佬帶頭,其他官員紛紛跟進,態度非常統一,必須嚴懲白倩華,甚至還有人要求對安國軍也進行處罰。


    百官們群情激奮,似乎完全忘記了安國軍控製著南京城的事實。甚至大殿的護衛都是安國軍的人,難道他們就不怕這些安國軍士兵一擁而上將他們砍成肉泥?


    實際上在朝廷與安國軍的關係全麵緊張之後,再由安國軍來護衛皇城其實已經很不合適了。隻是安國軍將江南的軍隊打掃得太徹底了,居然連一支護衛宮廷的部隊都找不到。


    原本朝廷準備重新組建一支宮廷衛隊用來替代安國軍,但是在朝廷與安國軍的關係迅速惡化之後,反而沒有人敢提這個問題了。一旦將這個臉撕破了,安國軍會做出什麽反應誰也不知道,沒人敢冒這個風險。


    京城甚至宮廷掌握在一個軍閥的手中,對朱慈烺和朝廷來說幾乎等同於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隨時都有可能被安國軍一擊必殺。


    不過比較詭異的是,隻要不是惡意針對安國軍,安國軍一般不會理會朝堂上的事情。甚至是那些宮廷護衛,也隻保證朱慈烺的安全,對於其他的事情幾乎不插手。


    也正是如此表現,才使得雙方還能維持表麵上的和平。


    魯若麟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因為主動權在他手中。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陰謀詭計可以發揮的空間實在太小了。隻要安國軍不亂,魯若麟就不用擔心局麵失控。


    “臣請陛下下旨,讓安國公交出此賤婦給朝廷處置。”呂大器朝龍椅上的朱慈烺說道。


    朱慈烺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首輔錢謙益。


    朱慈烺登基之後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除了名義上是大明的皇帝,幾乎不能決定任何大事。


    朱慈烺原本就是被魯若麟從京師救出來的,除了一些護衛,身邊基本沒有什麽可依靠的人。加上當初京師被李自成攻陷,他原來的班底全部失陷在城中,導致如今朝中真正屬於他的心腹幾乎沒有。


    而且他年紀很小,沒有什麽從政經驗,更加談不上什麽威望。除了一個先帝長子的身份,可以說沒有任何根基。


    內閣更是借口朱慈烺年幼沒有治國經驗,直接將朝中大事的決定權捏在了手中,朱慈烺變成了一個人形圖章。


    就連以前可以製約朝臣的太監們,也因為京師的陷落而徹底沒落。南京這邊的太監都是些老弱病殘,根本擔當不起皇室鷹犬這個名號。


    如今江南隻存在兩大勢力,一個是魯若麟的安國軍,一個是朝廷百官和權貴們的利益結合體。至於沒有太監勢力做支撐的皇帝,非常尷尬的隻能靠邊站。


    所以麵對這種大事,朱慈烺習慣性的看向了錢謙益。


    內閣在這種大事情上是絕對不會衝鋒在前的,他們是朝廷最高權力的代表,隻能做最後的仲裁和決斷。


    “啟稟皇上,臣以為此事安國公未必知情。為了不引起誤會,不如派人去打探一二,先看看安國公是何態度,朝廷再做決斷不遲。”錢謙益此舉明顯是在和稀泥,也有向魯若麟讓步的意思。


    在他想來,朝廷的台階已經給了,魯若麟要是還想以大局為重的話,就應該將白倩華交出來平息朝廷和皇帝的怒火。反正不過是一個女官,交出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臣反對!”立馬有一個禦史站了出來,這個禦史明顯是個愣頭青,絲毫不給錢謙益麵子。


    “那個賤婦敢詆毀皇族,背後怎麽可能沒有人慫恿和支持。首輔大人這個時候去問安國公的態度,安國公完全可以推得一幹二淨,最後最多將那個賤婦處置了,幕後黑手卻逍遙法外。依臣看,不若直接將那個賤婦緝拿,嚴刑拷打,找出幕後黑手。凡是與此事有關聯的人必須嚴懲不貸,否則我大明何以服天下。”


    這個禦史說得大義淩然、頭頭是道,也確實是在維護大明皇室的威嚴與體統,讓朱慈烺都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一副非常欣賞的表情。


    可惜這種做法在以前還行,現在的話,去抓安國軍的女官,信不信魯若麟敢把前往的人都宰了。


    錢謙益此時臉黑得可怕,堂堂首輔被一介禦史當廷頂撞,麵子都丟光了。錢謙益氣度再大,也氣得不想說話了,幹脆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不過錢謙益越是這樣,越是讓百官們不滿。


    麵對安國軍的步步緊逼,內閣不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辦法,處處退讓,朝廷都快成為擺設了。作為朝廷的核心,內閣無疑要承擔最大的責任。


    原本錢謙益作為東林黨的領袖,聲望很高,大家也對其給予了很高的期望,結果卻讓大家大失所望。


    錢謙益學問確實不錯,但是政治手腕還是太差了,麵對魯若麟的強勢,一點反擊的手段都沒有。就像一個麵團一樣,任由魯若麟揉捏。所以那些不滿的官員們暗地裏都稱呼錢謙益為“麵團首輔”,一點麵子都沒有留。


    “捉拿安國軍的女官?韓禦史,沒有安國公點頭,誰敢去?都察院嗎?”刑部的嚴侍郎譏笑道。


    “有何不敢?此賤婦犯如此大逆不道之罪,難不成安國公還敢包庇不成?”愣頭青韓禦史大言不慚的說道。


    “住口!”陳新甲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喝止道。


    雖然陳新甲是站在魯若麟那一邊的,但是他的主要身份是大明閣老,朝廷丟臉他也臉上無光。


    因為有魯若麟撐腰,陳新甲在朝廷中的地位非常特殊,大家雖然都不喜歡他,但是又不得不給他麵子。


    陳新甲雖然是魯若麟在朝廷中的代言人,但是朝廷也需要他作為雙方的潤滑劑,所以陳新甲的位置是非常穩固的。


    “女官在安國軍中地位特殊,不說朝廷有沒有能力去緝拿。即使有能力,安國軍的報複也不是朝廷能夠承受的。如今朝廷本就式微,還是不要激怒安國軍的好。臣的意思是,白倩華的事情是小,但是安國軍對宗室的態度為大。既然白倩華敢公然詆毀皇族,可見安國軍對宗室的態度是非常惡劣的。”


    “白倩華的事情我們可以先放一放,稍後再議。如果安國軍對宗室持有惡意,朝廷該怎麽辦?”


    陳新甲成功的轉移了百官們的注意力,畢竟白倩華和宗室的問題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對於宗室,朝廷其實也是非常厭惡和頭痛的。


    因為朱元璋坑子孫的騷操作,搞得大明的宗室成了朝廷巨大的負擔。而且這種負擔越往後越大,隻因為那些宗室們太能生了。


    按照朱元璋的規定,宗室子弟不能做官、經商,隻能由朝廷的俸祿養著。更坑人的是,宗室的爵位是一層不變的。


    親王的繼承人依然是親王,甚至除了繼承人繼承親王的爵位之外,其他的兒子還可以被封為郡王。要是這個親王能生,兩代人就可以創造十幾甚至二十幾個郡王出來。


    偏偏那些宗室們因為規定不得從事其他行業,甚至不能離開自己的封地和城市,除了生娃也沒有什麽別的愛好了。


    別看皇帝一係子嗣艱難,但是其他宗室可是非常能生的。從朱元璋開始,皇室隻有幾十人,到後來崇禎年間,宗室子弟已經有上百萬人了。


    這麽多人不事生產,全由朝廷奉養,再多錢也不夠花啊。何況那些宗室的俸祿還特別高,朝廷早就撐不住了。


    基本上在大明中後期,宗室的俸祿就已經發不出來了。而那些宗室家產豐厚的還好說,可以從其他地方賺取錢財供自己花銷,那些中下層的宗室就比較慘了。


    因為不能做官和經商,朝廷的俸祿又發不下來。很多宗室子弟窮苦潦倒,完全靠族中大戶救濟為生。運氣不好的,甚至被活活餓死。


    所以整個大明宗室,除了那些頂級的親王、王爺之流,大部分的日子其實都不好過。


    但是改革宗室安置辦法又是個非常敏感而危險的事情,所以就一直這樣拖著、放著。如果沒有白倩華這個事情,朝廷依然會繼續裝作不知道宗室的事情。


    別看百官們對白倩華的事情義憤填膺,其實心裏指不定非常認同白倩華的話,正暗自爽著呢。


    “宗室的事情確實需要解決。北地被李賊占據,眾多宗室子弟南渡江南,急需朝廷賑濟。若是朝廷再不出手,隻怕就會有宗室子弟餓死街頭了,到時候朝廷的臉就丟光了。”張慎言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陳新甲的話。


    朝廷還沒有任命新的宗正,宗室的事情由禮部代管。宗室子弟沒有飯吃,自然就找到禮部去了,作為分管禮部的張慎言也是非常頭痛。


    “朝廷處境艱難,作為宗室子弟,還是要多多忍耐。”馬士英歎道。


    朱慈烺看了馬士英一眼,心中多有不屑。


    馬士英家產豐厚,自然不用操心衣食住行,但是那些宗室子弟毫無收入來源,怎麽忍耐?吃土嗎?


    “安國公既然對宗室有意見,可有什麽處置辦法?”高弘圖試圖轉移矛盾。


    陳新甲搖搖頭,“這個暫時還未知。”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書吏從遠處急忙跑來,來到值日官麵前,低聲說著什麽。


    值日官原本準備將他轟走,但是在聽到他的話之後,連忙跨入殿中,對朱慈烺說道:“啟稟皇上,安國公有緊急奏折上呈。”


    “哦,呈上來。”魯若麟很少上奏折,現在又正在談論安國軍的事情,朱慈烺自然不敢怠慢。


    魯若麟的奏折很快就送到了朱慈烺的手中,朱慈烺仔細看過之後,將奏折轉給了錢謙益。


    “錢閣老看一看吧。”


    “遵旨。”


    錢謙益快速看完,又轉給了內閣其他人過了一遍。


    殿中百官雖然好奇魯若麟到底寫的什麽,但是都耐心等待內閣大佬們發表意見。


    魯若麟的奏折中,對白倩華侮辱宗室的事情進行了道歉,並表示已經對她進行了懲罰,保證不會再犯,其中還大概解釋了一下白倩華為何如此行事的原因。


    原來白倩華的父母就是被宗室害死的,家中田產也被宗室侵占,可謂是家破人亡。連她本人也被宗室賣入青樓,所以白倩華與宗室可謂苦大仇深。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無非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魯若麟的意思非常明顯,白倩華的事情就這樣了,別死抓著不放。否則安國軍想要找那些宗室的麻煩,簡直不要太簡單。


    後麵的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魯若麟果然要對宗室下手了。


    對於目前的宗室製度,魯若麟認為是必須改變的。國家不養閑人,哪怕是宗室也不例外。何況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難道朱慈烺還真把一百多萬宗室都當親戚不成?


    所以魯若麟的意思是放開對宗室的限製,讓他們自謀生路。當然,既然是自謀生路,那麽朝廷的俸祿肯定是不用給了。


    同時建議朝廷采用爵位遞減承襲製度,抑製宗室數量。甚至對於那些與朱慈烺關係比較遠的宗室,魯若麟認為完全沒有必要保留他們的爵位,應該全部收回。


    說起來,大明的宗室封地多在北方,李自成席卷北方,將絕大部分的宗室一掃而空,間接的為朝廷解決了一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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