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淩疏瑤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淩疏瑤對著上位者作揖拜見。


    皇帝酌了口杯中佳釀慢悠悠道:“愛卿快快平身。不知如今身體可還抱恙?今日你突然暈倒可真是嚇壞了朕。”


    “回皇上,臣的身體已經大好。驚了皇上是臣之過,望皇上莫怪。”淩疏瑤麵上自責,心下卻是一陣諷刺。


    “淩將軍快快落座吧。今日本就是替你與陸將軍洗塵,皇上將這等大事交給本宮來操辦,本宮自然得盡心竭力。若是將軍你在這兒有個什麽好歹,可就是本宮的過錯了。”還未等皇上回話,皇後倒先替他做起決定來。


    她剛說完這句話,下方就有不少人在心中嗤笑。這個皇後啊,背後實在沒什麽地位,不知是哪個偏遠地方員外的女兒。但偏生長了一張好臉。靠著這張臉,皇帝硬是不顧群臣反對,廢了原皇後立她為新後,留下了個“保一人而棄朝堂”的說法。


    但是山雞終究是山雞,即便是爬上了枝頭也成不了鳳凰。她坐在後位上這麽些年,宮裏不成文的規矩她是一樣也沒學會。在如今這種群賢畢至,少長鹹集的情形下,她居然替皇帝作下決斷,還不分時宜的亂說話,爭搶著顯示自己的地位。當真是無半點母儀天下的氣質。


    不過正好,對淩疏瑤來說有個給敵人拖後腿的累贅是個值得慶賀的好事。隻是那張臉,放在這麽個人身上還真是……


    皇帝擰著眉頭,想說什麽,卻礙於皇後無法直接開口。便對旁側席上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收到旨意,清了清嗓子站起來道:“將軍且慢!”


    淩疏瑤正想著趕緊離開,聽到有人叫住自己,心裏一陣亂煩,側頭望去,見一中年男子起身,正低頭整理著身上紫色官服。


    淩疏瑤見他此番舉動,大抵猜到了此人性行,朗聲道:“不知你是?”


    那人理衣袖的手一頓,原以為自己位高權重,淩疏瑤應識得他才是。難道她是故意如此說來掃我麵子?果真是沒有半點規矩!


    這倒是誤會淩疏瑤了,她是真不知道他是誰。


    “將軍久在邊關,不知道本官名號也屬正常。不過既然回來了就要守帝都的規矩!”那人甩袖負手,說得振振有詞,眸中卻是深深的不屑。


    “所以你誰啊?”他授皇帝之意,淩疏瑤心知他來者不善,也不想同他廢話。


    “你!”


    一旁的另一位紫色朝服官員見了忙出來笑嗬嗬打圓場:“淩將軍還是如此真性情。這位是我大殷新就任的相國,嚴呂,嚴相國。”嚴呂哼聲抖抖胡子,微微側過身去,似是清高得不願與那不知禮數的女子交談,可餘光卻若有若無瞟著那方,心中期待淩疏瑤接下來的表情。


    “哦。”


    哦?在場的諸位瞠目咋舌感到無比震驚,按理說她不應該十分恐慌,對剛才的行為表示歉意嗎?


    “怎麽,將軍是看不起本官嗎?”嚴呂轉過身來扯著嘴角冷聲質問。


    淩疏瑤有些好笑,老實說於她而言他如何根本無關痛癢,哪有什麽看不看得起一說?


    “你多慮了,不知我現在可以落座了嗎?”淩疏瑤淡淡回道。


    嚴呂這才想起來自己站起來是要幹嘛的。


    “將軍好威風啊!聽說你在邊關將兵權交予一銀麵人,想來就是將軍身後這位吧。”嚴呂冷笑,現在就讓你耍耍威風吧,待會兒有你哭的!


    淩疏瑤皺眉,看來他們是想挑容寂下手。


    “是,怎麽了。”


    “將軍你有傷在身,又有皇上親口允下的旨意,見到皇上自然可以不跪。但是,”嚴呂突然拔高聲音,指著淩疏瑤喝道,“這並不代表將軍身邊的所有人都可以目無君王!”


    嚴呂環視四周,見官員們都紛紛交頭接耳,點頭讚揚,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了,便繼續說道:“這人自進來起就沒對皇上拜過,見到皇上也沒有褪下麵具,遮遮掩掩,可還有尊卑,還有體統?”他越說越激動,恨不的立馬把那不守規矩的人拖出去斬首示眾。


    淩疏瑤無視台上唾沫橫飛的人看向了容寂,自打進入院子起,他就有些恍惚,本該與她一起參拜的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隻是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位居高台上的二人。直到現在,聽到他們的議論他才回過神來。


    淩疏瑤心底歎了口氣,了然一直冷靜自持的他為何會犯下如此疏漏。又想到傷心事了吧。當初見到皇後時她驚得不比他少,果真不該一直瞞著他這事。


    容寂決定來本是為了讓淩疏瑤不再受人指點,沒想到反倒害得她陷入了不利之地。自覺壞了事,雙腿一彎,匆忙準備跪下去,卻被淩疏瑤扶住手臂,硬是把他扯著站得筆直。


    “皇上……”淩疏瑤正想說什麽卻被打斷。


    “父皇……”太子不知為何站起欲言。


    皇帝隱在袖中的手握緊,她這個軍師來頭不小啊,怎麽與太子扯上了關係。


    “太子殿下,讓臣來說可好?”淩疏瑤冷冷看著他,不帶一絲詢問的語氣。


    太子那張因久病而蒼白的臉越發陰沉,最終他還是點頭坐了下去。


    淩疏瑤又看向皇帝,帶著微不可查的戲謔:“皇上,我的軍師曾在大火中燒傷,若是褪了麵具定會驚擾到皇上。同時,那場大火也讓他身體有損,若是跪了,隻怕會出些毛病。”


    這其中的隱藏之意皇帝又怎會聽不出?淩疏瑤明擺著不想讓那個軍師跪,編些理由來搪塞他。


    “話是這麽說,但規矩不可因一人改。有皇恩庇佑,就是跪這一下也無妨。”嚴呂方才在淩疏瑤手上受了辱,既然動不了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那個軍師下跪,“再說我大殷的醫師都在這裏,就是有個什麽好歹也是不怕的。”


    “我同皇帝講話你插什麽嘴!”淩疏瑤眼底寒光乍現,氣勢急轉,多年當將領的威嚴排山倒海般向嚴呂壓去,驚他腦袋一片空白,回過神來的時候,已不自覺退後一步,當下羞愧難當,不再參言。


    容寂扯了扯她的衣袖,搖頭,示意她不必再爭下去。淩疏瑤反握回去,無聲道:有我在,沒事。


    “皇上,你可還記得,當初先帝贈給睿王爺的空白聖旨?”


    “朕自然記得,那可是父皇贈給三弟莫大的殊榮。難不成三弟將那道聖旨給了你?”皇帝有些激動,她現在提這事,莫不是要……


    淩疏瑤微微一笑,變戲法似的拿出那道聖旨:“是。如今,我便向皇上討要一道旨意,求我身後之人可以不向皇上下跪,不知皇上可允?”


    皇帝沉默了,周圍所有人都沉默了。先皇留下遺詔,那道聖旨上寫的所有東西都作數,當今皇上也不敢不從。便是換自己一條性命也是能的。為了免一屈膝,而荒廢一道聖旨,當真是……暴遣天物!


    這道聖旨困擾了皇帝好些年,甚至不惜做出那樣的事,也還是沒能得到。如今,就這樣送回了自己手裏,好啊,太好了,解了心頭大患!淩疏瑤,還是年輕了些,感情用事!


    “朕自然是答應的。淩愛卿為了下屬做到這般,著實不易!好了,你也站得久了,去席上坐著吧。”皇帝哈哈大笑,多久沒如此開懷了。


    嚴呂聽見皇上這話,動了動唇,想要開口,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謝皇上。”淩疏瑤指指喬鬆附近的那塊宴台,“皇上,臣覺得那個位置風景甚好,可能坐那?”


    皇帝此時龍心大悅,哪裏還會拒絕。“朕允了。去,給淩愛卿調整位置。”


    淩疏瑤頷首,領著容寂向席位走去。


    在調整席位的時候,淩疏瑤與容寂站在一旁等候。容寂低著頭,語氣充滿愧疚:“對不起,我……”


    淩疏瑤轉身看著那銀麵人。分明他比她年少,卻不能以真麵目示人,一切愛恨都掩藏於麵具下,透露半點就是致命。


    她突然踮起腳抬手狠狠拍了容寂的頭道:“沒事,咱不跪他。”


    “可是那聖旨……”


    “不虧。”


    一道聖旨換一腔傲骨,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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