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


    李荊棘心頭一沉。


    也不知這兩天時間,能否等到父親口中高手的到來。


    ......


    ......


    “這妖女放下了斷龍台。”


    楊天頂帶著一眾叛教篡位的堂主,抵達地牢最深處。


    他瞧見由玄鐵鋼鑄的斷龍壁橫在最前方,冷哼一聲,麵色不太好看。


    斷龍室,是在二十年前由鍾教主親自修建。


    當時聖門和明州正道聯盟決戰,大勝而歸,甚至連正氣宗主,明州正道執牛耳者,也失手被擒。


    這斷龍室,就是為了關押三品武者,特地修築的地方。


    其堅硬程度,難以想象。


    墨青語躲在此處,確實如鑽進了烏龜殼裏,讓他們無從下手。


    “無妨,斷龍室雖堅,卻也不是沒法打開。”


    殷護法麵色陰鬱,冷聲道:“我們日夜轟擊,至多幾日功夫,便能轟開斷龍壁,她隻不過是在負隅頑抗罷了。”


    聞言,楊天頂點了點頭,驟然一掌轟出。


    “砰!”


    罡勁足有萬均之力,震的地牢都有些搖晃,可斷龍壁,紋絲未動。


    楊天頂並未收手,一掌接著一掌,開始撼動這塊與世隔絕的斷龍壁。


    時間緩緩流逝,斷龍壁之外,群雄聚首,接連出手。


    他們的力量,雖無法撼動這塊堅固的石壁。


    可滴水穿石,若有足夠的量,也能引起質變。


    好幾位四品高手不眠不休,加之許多聖門五六品的武者,手持利刃神兵,毫不停歇。


    一天之後,這塊不可撼動的斷龍壁,已出現了一道道宛如蛛網般的裂痕。


    這般情況,也讓眾人精神一振,更加賣力。


    斷龍室內。


    墨青語聽著外麵震耳欲聾的動靜,闔目卻始終難以安寢。


    她麵色有些慘白,氣息虛弱。


    顯然,是十香軟骨散的奇毒,仍在體內侵蝕。


    這種毒,不會自行消散,若不能及時化解,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深入五髒六腑。


    “把幽泉印烙印給我解開。”


    沉默了一天,這是她對李荊棘說的第一句話。


    李荊棘微怔,沒有太多猶豫。


    他接過幽泉印,用體內劍元,抹去了學自裴鈺前輩劍道真解上頭的烙印之法。


    墨青語將抹去烙印的幽泉印捏在手裏,一絲絲真氣緩緩灌入其中。


    “嗡!”


    幽泉印發出一聲顫鳴,血色大漲。


    捏著這枚方印,墨青語的心頭,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緩緩起身,盯著李荊棘道:“跪下。”


    “???”


    李荊棘一驚,望著她一副極認真的模樣,有些驚愕。


    他不明白,這個時候了,墨青語自己都性命難保,怎麽忽然還對自己興師問罪了?


    莫不是知道沒活路了,打算死前在自己麵前再擺一擺聖門教主的氣焰?


    心中這般想著,他沒有動作。


    “跪下。”


    墨青語又重複了一遍。


    李荊棘依然沒有跪下:“我這人不拜天地,隻跪父母。”


    “眼下斷龍壁即將被攻破,屆時我們都得死。


    這個時候了,你還來針對我作甚?”


    李荊棘有些鬱悶。


    他對墨青語的態度可有了不小的變化,不再是軟硬不吃了。


    都依言將幽泉印的烙印給她解開了,居然還準備在自己麵前擺威風。


    “也罷。”


    墨青語見他不予理會,沉默片刻,也沒再強逼。


    她素手抓住紅袍,驟然撕開。


    這個舉動,可嚇了李荊棘一跳。


    “你撕衣服做什麽?”


    墨青語剮了他一眼,似乎沒有回答的氣力,隻是繼續著動作。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這女魔頭橫行半生,隻怕都醉心於武道,沒有嚐過男女歡愉。


    莫不是知道被擒住之後,要麽自盡,要麽成為楊天頂的禁臠,所以想要來臨死前,破了身子。


    而我.....是被她挑選的工具人?


    先前讓我下跪,並不是要羞辱我......而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和我拜個天地?


    墨青語雖然是氣焰凶悍的魔頭,沒想到臨死前,也和尋常女子一般,在男女愛情問題上,有著難以想象的執念。


    李荊棘的思維很是跳脫,瞬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我是要拒絕呢?


    還是接受?


    李荊棘繼續想著,墨青語雖是魔頭,卻也是個二十芳齡,風華正茂的俏麗少女。


    便是真打算強逼自己,倒也不吃虧。


    況且,她哪怕中了奇毒,實力大跌,自己在她麵前也沒有反抗能力。


    若是抗拒,惹她不快,怕是會被弄死,思前想後,隻好予取予求了。


    正思索著,忽然,李荊棘輕咦了一聲。


    隻見墨青語咬破了自家的手指,用鮮血,在本就殷虹的衣布上,書寫著什麽。


    《聖魔綱要》


    他眼睛落在紅布上,隻看到最上頭幾個大字,便徹底沉浸了進去。


    這是最為高深的武功秘籍,對於李荊棘這種癡迷武道之人來說,是珍貴無比的瑰寶。


    一炷香的時間,墨青語緩緩收手。


    這塊紅布上,已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小字,都是《聖魔綱要》的真解和批注。


    “此功法,乃是我整合聖門諸多秘法,所自創出來的一門奇功。”


    墨青語冷冷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我十六歲開始,執掌血衣堂,在聖門翻雲覆雨。


    近些年,武道初成,晉入三品,漸入明州江湖巔峰。”


    她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堅定道:“當時我便明白,人在江湖,生死都是尋常事,不管你站得多高,總有這一天。”


    “我可以死,但我的武道不能丟。”


    墨青語說著,望向了李荊棘,眼中帶著一絲讚賞:“我看過你的根骨資質,很不錯。”


    “雖然與我相比,還遜色了一些,但也是頂尖的練武材料。”


    “所以......”李荊棘麵色古怪,蹙眉道:“你要把這《聖魔綱要》傳給我?”


    他老臉一紅,原來先前讓他下跪,並不是要拜天地......墨青語是想著要傳功給他,當他師傅呢。


    “斷龍壁一破,我們都得死,你傳給我也無用啊。”


    李荊棘有些不解。


    “虎老威猶在。”


    墨青語捏著幽泉印,笑容有些冷冽:“我的修為雖然被十香軟骨散壓製了許多,但.....真要臨死反撲,帶走幾個四品武者還是沒問題。”


    “屆時,若他們攻進來,我便全力護你逃走。”


    墨青語盯著李荊棘的眼睛,很認真的道:“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替我將《聖魔綱要》傳下去,不可遺失。


    若是日後有能力,我要你為我複仇,將今日叛逆之人,盡數殺絕。”


    作為絕頂魔頭,生死關頭,她沒有太多幻想和自愛自憐的念頭。


    唯一的景願,便是尋武道傳承,還有尋到日後能替她複仇之人。


    眼下她麵前隻有李荊棘,他是唯一的人選。


    “你傳我功法,還要用命來護我離開?”


    李荊棘一愣,仔細想了想,感覺可以答應。


    白得一門頂尖功法不說,還能保命。


    唯一的誓約便是替她複仇。


    這種事情自然是量力而行,若做得到,李荊棘便會做。


    若做不到,他不會過來送死。


    正當他打算答應下來,苟住一條性命的時候,心頭忽然響起了父親久違的聲音。


    “荊棘,莫要答應!”


    “爹.....為何不能答應?”


    李荊棘心中暗道:“這女魔頭的交易相當劃算,應當沒有什麽陷阱吧?”


    他仔細權衡過,認為答應墨青語,是當下處境最好的選擇了。


    但李朝歌接到了任務提示,知曉獨善其身隻能得到最低一檔的獎勵。


    “兒子,你難道不覺得,這是個機會嗎?”


    李朝歌苦口婆心的勸道。


    “機會,什麽機會?”


    李荊棘有些奇怪。


    “似墨青語這樣的魔頭,武功卓絕,執掌一方龐大的勢力。


    若李家尋常時刻,是萬不可能與之攀上關係的。”


    李朝歌認真分析道:“但如今,她落了難,生死關頭,你若是能不離不棄,必能獲得她的好感。”


    “屆時,對我們李家來說,也算結下了一份善緣。”


    不離不棄,收獲好感?


    李荊棘微微一愣,隻感覺怎麽想怎麽不靠譜。


    他悄悄的瞥了一眼冷如冰霜的墨青語,有些為難。


    “爹,可我留下來不離不棄就是一起等死啊。”


    他一人之力,可沒能力救下墨青語。


    而且,李荊棘很懷疑,像墨青語這樣殺人如麻,草菅人命的魔頭,真會因為救她一命,就心生好感,知恩圖報嗎?


    從這些天的接觸下來,墨青語表麵是個尋常少女,可內心,卻是真正的堅如磐石,不折不扣的反派大魔頭。


    這樣的人,就算是施恩於她,日後也有可能被恩將仇報吧?


    “楚白不日便會趕到,這是李家的機會。


    臭小子,你定要撐住了,別懷疑,爹說她會報恩便會報恩。


    你若撐不住,爹會幫忙。


    若是實在撐不住,那再逃也不遲!”


    李朝歌並不知曉墨青語人品到底如何,但這任務獎勵,是係統所標注,做不得假。


    李朝歌很少會對兒子強加幹涉。


    但每一次說話,都有著相當的分量。


    李荊棘不敢反駁,隻能應下,想著待會硬著頭皮,試試看。


    接過書刻著《聖魔綱要》的碎衣布,李荊棘沉默不語。


    靜靜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外頭轟擊之聲越發猛烈,一浪高過一浪。


    這塊號稱能擋萬均巨力的斷龍石,龜裂的痕跡也越來越多。


    少頃,又一次轟擊之下,斷龍壁應聲碎裂。


    斷龍室,終於不再是安全之所。


    牆碎。


    楊天頂,帶著一眾聖門頭目,蓄勢待發。


    他望著麵色越來越難看,氣息越來越萎靡的墨青語,笑容得意。


    “教主大人,何必要做這困獸猶鬥呢?


    多麻煩我們兩日工夫,最後還不是要被擒。”


    楊天頂認真的道:“您還有最後一次,自費武道修為,將幽泉印雙手奉上的機會。”


    “隻要您配合,我會留您性命。”


    墨青語麵帶譏諷,緩緩起身,向外走出。


    她走出一步,這些人便往後退上一步。


    恰如墨青語所言,英雄末路威猶在。


    便是在她狀態最差時刻,聖門這群廢物,也沒人敢與她正麵對話。


    “縱是虎落平陽,龍遊淺灘,也非爾等野狗可欺。”


    墨青語負手而立,冷聲道。


    她對麵的,都是魔教的中流砥柱,每一位,放在明州江湖裏,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魔頭。


    可這些魔頭在墨青語的口中,具是成了野狗般不值一提的角色。


    無人反駁。


    墨青語的確有資格說這個話。


    良久,楊天頂才緩緩開口:“墨青語,你的確很強,可再強,也強不過時勢。”


    “現在,你孤身一人,眾叛親離,我一聲令下,你便要身死此處。”


    他心中有些惱怒,惱怒於為何到了這種時候,墨青語還能如此不可一世。


    “那便來吧。


    看看我死前,能捏死多少人。”


    墨青語聲音並不高,可此話,卻讓許多魔頭心頭微寒。


    她太強了,在聖門積威也太盛了。


    哪怕她現在身中奇毒,眾叛親離,油盡燈枯。


    可真要到了臨死反撲的時刻,在場之人,至少要死上幾位。


    這便是,上三品武者的恐怖之處。


    “動手!”


    楊天頂瞥了一眼左右,見眾人都有些氣短,惱怒之意更甚。


    眼下他們占盡優勢,竟還能被墨青語給嚇到,實在是恥辱。


    話語剛落,他便衝在最前頭,驟然一掌拍出。


    墨青語望著這一掌直逼麵門,麵色不改。


    白皙修長的手掌微微一探,兩人相觸。


    楊天頂被驟然轟飛,險些跌出去。


    “我拖住他們,快跑。”


    墨青語用極低的聲音,和李荊棘交代了最後一句。


    下一瞬,她得理不饒人,欺身而上,主動出擊。


    地牢之內,她以一敵六。


    虛弱無比的狀態,依然能拖住六位四品武者,實力堪稱恐怖。


    抹去烙印,能自主掌握的幽泉印,在墨青語手中,爆發出極強的力量。


    縱然六人夾擊,也難以輕易戰勝墨青語。


    此刻,李荊棘腳步未動,沒聽墨青語的安排,自行跑路。


    若是遵從李荊棘內心的想法,他是想跑的。


    畢竟和這女魔頭非親非故的,沒必要為了她玩命。


    可父親讓他賭一把,借此博取墨青語的好感。


    李荊棘盡管覺得很懸,也隻能先靜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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