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這家人都倒黴成這副模樣你還懷疑他?燈娃,出家人心腸怎能如此剛硬?”


    “我是就事論事,聽不聽在你們……”話音未落,馬如龍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也沒做任何說明,就緩緩地蹲入荒草堆裏。


    燈娃也是麵色稍變,緊跟在馬如龍之後躲入草堆中。看他們這副樣子,我和馬長玨就知道大事不好,連忙也蹲了進去。然而過了很久,除了微微山風,沒有任何異常動靜。


    我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正要起身,馬如龍卻一把按住我的胳膊,微微搖了搖頭。片刻之後,傳來一陣嘈雜的沙沙聲響,借著朦朦朧朧的月色,隻見一個渾身上下都很髒亂的人,氣喘籲籲地朝我們這邊跑來。


    他臉上滿是泥灰,以至於整張臉上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但是眼神中那種慌張至極的神色能讓外人感受得清清楚楚。


    這人行動鬼鬼祟祟,讓人感覺是個逃犯。很快,這人跑進了我們的埋伏圈。馬如龍伸腳將他絆倒在地,立刻撲上去將他死死壓在身下,我們也立刻跟了上去,掀腿的,扳手的,能使上的“擒拿”術全部用在了這人身上。忽然聽他扯著嗓子尖叫了一聲:“救命啊……”


    居然是個女聲!我們嚇得趕緊鬆手,四下散開。


    這個髒得根本看不出性別的姑娘並沒有起身,而是跪在地上衝我們連連磕頭道:“幾位大哥,求求你們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家裏還有五歲大的孩子要養!別殺我,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我們四個互相對視一眼,看來,燈娃的疑惑是很有道理的,這裏果然有問題。


    四  種蠱磷魎


    “你別慌張,小點聲,有話慢慢說,我們不是壞人,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馬如龍慢慢靠上去,做手勢讓她盡量放低說話的聲音。


    “我……我……”女人話未說完,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馬如龍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並速度將她藏進荒草裏。


    隨後不久,黑暗靜謐的天地間隱隱傳來一陣車輪摩擦發出的聲響,我們的精神陡然緊張起來。


    燈娃低聲道:“我敢百分百肯定,侯廣寧沒有對我們說真話。”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反駁,否則難保不成為懷疑對象。片刻之後,隻見拖著車子的侯廣寧由遠及近,扯著渾厚的嗓門喋喋不休地說道:“你這個渾蛋,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你知道我現在壓力有多大嗎?你真不如死了算了。”他聲音裏似乎充滿了憤怒,接著是候廣靜悲傷的吼叫聲,他無法說話,隻能依靠音調來傳遞自己的心情。


    “吼你個屁,老子被你們拖累得還不夠慘嗎?為了保你這個殘廢的命,都他媽的殺了多少人了!你喝人血是夠痛快的,缺德事全交給我做了。”


    無意中聽到了如此驚人的消息,我的心怦怦直跳!之前還以為他是個“不向命運屈服的好漢”,沒想到背地裏他就是個在深山老林裏殺人取血的怪物。


    侯廣寧似乎罵得不過癮,他忽然站定身子,就在距離我們不到十米的距離,將背上的繩子狠狠摔在地上,恨恨地說道:“你看看寧水生那渾蛋,從小家裏窮成什麽樣子?現在多出息,都當了城裏人!而我呢?自己人不像人鬼不是鬼的,還得照顧一個和畜生差不多的弟弟,幹脆我一刀把你宰了省事!”侯廣靜嗚嗚直叫,似乎是向哥哥討饒。


    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萬幸的是,過了一會兒,侯廣寧兀自歎了口氣,說道:“要是能下狠心宰了你,還用等到今天?廣靜,我這一輩子是被你拖累了。”說罷,他無奈地將繩索重新背回身上,往林子外走去。


    直到車輪聲消失了很久,馬長玨才低聲說道:“眼下,咱們該怎麽辦?”


    “出了山,咱們報警吧?否則還能怎麽辦?”我慌張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隻聽嚶嚀一聲,女子幽幽地醒轉,看見我們立刻手足並用地往後退去,邊退邊哭著說道:“別殺我,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你別緊張,我們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我們隻是旅遊而過的路人,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請相信我們。”燈娃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平靜。


    女子聽了這句話,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狐疑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真的不是抓我回去的人?”


    “真的不是,我們是一群正常人,和你見到的那些人不一樣。”


    聽了燈娃這句話,女人的情緒忽然又變得激動,她指著燈娃,用尖利的聲音說道:“如果你們真是遊客,怎麽會知道我見到的是什麽人?見過那些怪物樣子的人,全部都被殺死了。”說罷,女人渾身抖如篩糠。


    燈娃自作聰明的一句話,徹底把事態搞複雜,最終還是馬如龍出麵說道:“大姐,你相信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如果我們真是壞人,大可以一刀殺了你,何必在這裏多費口舌?所以,如果你相信我們就把自己的遭遇說出來,我們肯定會幫助你脫離險境的。”


    或許是馬如龍誠懇的態度打動了女人,遲疑片刻,她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們一共六個人進山,五個人死在了那幫怪物的手裏,這讓我回去如何向他們的家人交代!”說到這兒,女人捂著臉嗚嗚大哭。我們知道,這時候絕不是靠幾句話就能開解她悲痛的心情的,隻好任由她先哭個痛快。之後,在她低緩的語速中,我們聽到了一起不可思議的事件。


    準確地說,她是個讀大三的學生,趁暑假這段時間,出頭組織了五個平時關係較好的同學來野人山探險。她們也聽說過納塔河挖出過一座古墳,至今還有人能在古墳周圍的草地中撿到寶貝,於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姑娘就憑著一份地圖出發了。


    古墳遺址從來就不是秘密,她們很快便找到了古墓。由於爆炸對整體結構的破壞,導致整個墓穴口被落石死死堵住,但她們在古墳左側的方位發現了一個洞口。


    姑娘們都看過盜墓小說,覺得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盜洞”,六個人興奮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們掛了一根攀登繩就從洞口緩緩爬下,但就在最後一個人下洞時,繩子忽然斷裂,那姑娘從二十多米的高空直接落在石板地麵上,左腿腿骨當場摔斷並刺破皮膚露出體外。


    然而,讓她們感到恐怖的不是有人受傷、六人被困於洞中,而是她們從繩子的斷裂處發現,被固定住的繩索並非自然脫落,而是被人砍斷的。隨即,洞口便出現了一張幹屍的麵孔,這讓六個沒受過任何挫折的女孩魂飛魄散,於是,她們下意識地丟下同伴四散逃命。


    我們遇到的女孩名叫王燕,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因為她躲進了地下墓穴中一處不太明顯的石頭縫隙裏,那縫隙從外麵看很小,裏麵的空間卻不算小。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一個同伴被一個身材強壯的怪人五花大綁地提進了山洞內。


    那位同學也發現了王燕,但這姑娘也算講義氣,知道即便是喊破同伴的藏身處,也對自己沒有任何幫助。於是王燕親眼看到第一個同伴被割開脖子上的大動脈,就像殺雞放血那樣,被怪人倒提著將體內的鮮血全部放入一個木桶中。怪人將木桶遞給一個胖得不成形的怪物,那怪物一口便將鮮血喝個精光。


    接下來,王燕又相繼目睹了其他四個同學的相同遭遇。王燕找機會跑出古墳後,又在山裏迷了路,轉來轉去幾乎要崩潰的時候,遇到了我們。


    聽完她的遭遇,馬如龍表情嚴肅地對我道:“你的那幾位朋友是依靠喝血液延緩身體的變異,因為血液對蠱毒確實有一定的抑製作用,所以他們在山裏捕殺遊人,以此獲得解蠱所需的“材料”。


    馬如龍的話讓我倒抽一口冷氣,因為我做夢也想不到,小時候的玩伴居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這讓我心裏非常不是滋味。


    馬如龍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說道:“你別發愣,想清楚咱們到底怎麽辦?”


    我道:“到這份兒上還能怎麽辦?隻有報警這一條路了,難不成還去獵殺侯家人?”


    馬如龍正要發表意見,馬長玨卻拉著我倆走到一邊說道:“不是我心狠,但我覺得咱們應該選擇後一條路。”


    “為什麽?”我驚訝地問道。


    “難道你沒聽小姑娘剛剛說墳墓中另有一片天地?我敢保證,那裏麵絕對有非常好的東西,說不定弄到一件就是價值連城。而且,你那兩個朋友早已成了行屍走肉,留他們在世間反而是一場禍害。”


    “可是剛才他並沒有對我們形成威脅,甚至還救了我們。”我反駁道。


    馬長玨卻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有下手的機會,不是嗎?不是我心狠,這種怪物活在世上對他們自己毫無意義,對所有進山的遊客也是一種威脅。如果我們報警,說不定會對警方造成巨大威脅,如果能利用他對你的不設防來個突然襲擊,既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也算是為民除害了,這就能一舉兩得。”


    “你這是缺德主意。”我忍不住譏諷道。


    “隨便你怎麽說吧,總之,我覺得殺死這兩兄弟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說呢大哥?”


    馬如龍麵無表情地想著心事,不置可否地一聲不吭。


    等了一會兒,馬長玨見沒有回音,便繼續說道:“對這種人,如果還要講什麽道義,那簡直是最可笑的事情。”


    就在我以為馬如龍將最終否決馬長玨這一瘋狂的念頭時,他卻點點頭道:“我同意,這種人死有餘辜。水生,做咱這行的可不存在婦人之仁,有時候你就得狠下一條心。”


    “可他們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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