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道:“雪總,打了這些天的交道咱們也不是外人了,如果有事兒您就說,能幫忙的我一定不會推辭,隻要合情合理。”


    雪鬆看了看手表道:“還真是有事兒找你,不過不是我的事兒。稍等片刻這人估計已經快到了。”


    又聊了十來分鍾,隻見一個身著西裝長的白白胖胖的一男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徑直到了我們桌旁一個勁的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有點小事情臨時耽擱了,兩位千萬不要見怪。”


    這男的長的有點像是香港動作明星梁小龍,腦袋很大,尤其是額頭凸出的特別明顯,但這並不是他最惹人注目的地方,他這人特別愛笑,而且因為五官長相一笑起來顯得特別喜慶,光看外表就是個典型的老好人形象。


    雪總做了引薦,這人叫路平,是緊挨著臨江市另一座大城市杭椒市人,是雪鬆的中學同學,坐下後他並沒有立刻說事而是在哪兒裏東拉西扯的和我客套,到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直接問道:“路總有什麽事兒就請直說吧。能幫忙的我一定幫你。”這人給我的印象就是假,而且是十分的假。


    “我可不是什麽總。兄弟稱呼我老路吧,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我這個人呢在機關單位裏當個小幹部十幾年了,每天生活也就是這點事情,實在覺得有點審美疲勞,我不是說機關單位不好啊,但我還是想做點事情,就像雪總一樣,成立一個公司,有些事情能自己說了算,也算是男人的一點小虛榮心吧。”


    這個人屬於有野心卻又謹小慎微的那類人,這類人看似無害,卻是那種最典型的不叫卻專門咬人的狗,屬於陰壞的典型。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有理想是好的,但我不明白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從隨身攜帶的包裏取出一本書,書名叫來自地獄的電波,再看作者名叫俞小凡,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書難道已經暢銷了


    路平道:“這本書的出版方恰好是我的一個業務單位,上個月去出差的時候他們給了看了這本書,說書裏內容都是真的,看過裏麵的內容我就對應神這種法神羨慕的不得了,沒想到前天同學聚會就聽雪總說您三位就在臨江待著,這不我就趕緊過來了。”


    “明白了,你是想供一尊應神了主要管哪方麵的”我就想著趕緊把這事兒了了,實在不想和這種人坐一起吃飯。


    “謝謝您的理解,我呢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就是、就是”


    這時雪鬆站了起來道:“我先去一趟洗手間,你們聊著。”


    路平一直盯著雪鬆看他身影完全消失在過道盡頭才轉而對我道:“我想和雪鬆一樣做房地產生意,而且想當這行裏的大拿,您看這行嗎”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接的人,從他滿臉渴望的表情,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內心的貪婪。


    這是一個極度貪婪的男人,甚至貪婪到幼稚的程度,不過遇到了我他的幼稚也就不再幼稚了。


    但是對於他這樣一個要求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他想的實在是太大了,供養應神雖然能替人實現一定的願望但也有度,不是說什麽願望都能替人實現的,而且應神是有一種特殊平衡點存在,你得到的同時就會有失去,他需要的利益如此巨大,能用什麽來彌補呢


    見我麵露難色,他道:“秦先生放心,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將來我一定重謝你。”


    “錢倒是小事,關鍵是我不太有把握,你要的確實大了點。”


    “小東小西的來麻煩你又何必呢”


    “這種事我不會拒絕的,但也沒法給你打包票,這樣吧,我先回去看看,如果能幫你這個忙,我不會推辭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實在不想和他交流,也沒等雪鬆回來就離開飯店回賓館了。


    回去後恰好王殿臣不在,於是我取出應神譜翻到了“業類”仔細尋找起來。


    事實上應神能做到的就是一些不算過分的“理想”,沒有那種上來就能保人成超級富豪的應神,看來路平的願望是要落空了。


    如果那天王殿臣要在或許我就不會想到這個點子,正是因為他不在,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抽煙,忽然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個電話號碼。


    我相信以寧陵生父親的能耐他肯定能製作出一個“超級應神”來,隻要他願意幫這個忙。


    我之所以會這麽幫路平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作祟,我想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有能讓人一步登天的應神存在,於是翻來覆去思考了很長時間我還是下樓去撥通了那個神秘的長途電話。


    21、人性禁區


    接電話的還是那個陰測測的聲音,之前我兩通話僅限於我報出應神的名稱,他那邊“嗯”兩聲就算結束了,但這次說的話就比較多了。


    我道:“請問我想供一尊特殊點的應神不知道是否可以?”


    “如何特殊?”他的國語很好。沒有半點閩南腔。


    “客人的要求比較大,他想要成為房地產行業中的超級富豪,這個成嗎?”


    “對於神而言人類的需求沒有不可達成的,在神的眼裏你想要一顆糖或是要千億財富都沒有區別。”


    “我知道,我不是質疑應神,但他的要求確實太過分了,所以我隻能……”


    “不要說這些廢話了,他的要求靈神完全可以做到,你告訴他,有一種叫夢龍的應神可以滿足他的願望,但夢龍需要一種特殊食物的喂養,如果他能提供這種食物。那就可以保他的榮華富貴。”


    “什麽食物呢?”


    “胎心。”


    “胎心?是什麽?”我不解的道。


    那人冷笑了一聲,音調變得有些陰森道:“和你們沒有文化的大陸人交流真的很累,胎心就是當精子和卵子結合之後生成的胚胎,但還沒有形成成人形時的狀態,通俗點的說就是嬰兒三個月前的狀態就叫胎心。”


    我猛然間就覺得一陣寒氣透體而過,但這次與上門陰無關,而是我感受到了恐懼的感覺。


    現在的我連厲鬼都不會害怕,但卻被這人語氣平淡的一句話給嚇的汗毛凜凜,整個頭皮都抽緊了。


    等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回答,他道:“怎麽?你覺得不合適?”


    “我不是他,我沒有權利替他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就去問清楚,然後再給我打電話。”說罷他也不理我是不是還有話說直接了當掛了電話。


    臨走的時候路平給我留了傳呼號碼。於是我按號碼打了過去後不到一分鍾他就回了,在電話裏我把對方的要求告訴了他。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路平做了個令我嗔目結舌的決定,他道:“我答應他,我的老婆剛剛懷孕不久。”


    我做夢也沒想到這世上能有如此心狠的丈夫、父親,而且以他的年紀來看是典型的中年得子,當時計劃生育也抓的很緊,公職人員不可能生兩個孩子,所以這是他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有希望能生下來的後代。


    但是他卻毫不猶豫用延續自己血脈的親骨肉去換了鈔票。


    這人的心為什麽如此狠毒?狀腸鳥血。


    我正在那兒發呆,就電話那頭路平道:“秦先生,可以嘛?”


    我歎了口氣道:“隻要你自己覺得可以,我沒有意見。”


    “那就算是成交了,等應神請來之後我就把錢給你。”從他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哀樂。


    掛了電話之後我隻覺得渾身都被冷汗給浸濕了,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嚇人了。


    回了房間後我幾次考慮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寧陵生,但思來想去還是沒有過去,因為我不想再複述一遍這種冷血到了極點的勾當。偏生這個勾當還是我替他促成的,也就是說我成了害死這個嬰兒的間接凶手。


    其次寧陵生並不願意和我討論關於應神的一切,每次我問他都是敷衍以對,所以我也懶得再問他了。


    於是我就打開電視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節目,過不了多久就聽有人敲門,開門之後隻見一個形容枯槁的人站在門口。


    走廊的光線並不強,我看的不是清楚。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見到鬼了,結果他張口說話了道:“秦先生你好,我是吳鳳新啊。”


    我大大吃了一驚,吳鳳新的模樣我記得清清楚楚,不算高,一張胖胖的臉,身體還算是敦實,而我眼前這個人瘦的幾乎脫了形,麵色蠟黃,雙眼無神,簡直就像能動的行屍走肉。


    就算那天在照片展上看到他也不是這副樣子,隻是覺得他皮膚略黑,也就是短短幾天時間怎麽能變成這樣。


    我讓他進了屋子道:“你怎麽瘦成這樣了?沒生病吧。”


    他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掏出香煙來有氣無力的點了一支道:“生病倒是沒有,但我現在真的是沒法活了。”


    “怎麽會這樣,那天你的照片展效果不是挺好的,後來報紙也對你做了專欄報道,按道理說你的事業應該是蒸蒸日上啊,換成別人高興都來不及了,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唉……”他重重歎了口氣道:“我也沒料到會是現在這個情況,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無奈的搖搖頭。


    “到底是怎麽了?你到時說啊?”我隻覺得心裏一陣陣抽緊。


    “你說當初我怎麽就會看到這個即將死亡的小男孩呢?那個地方方圓二三十平方公裏除了廢墟就隻有死人了,我怎麽就瞎了眼看錯地圖開進了那個地方?”


    “這張照片不是你特意挑選的?”我道。


    “當然不是了,拍攝這種照片真的是一次無心之舉,那天我是通過當地的武裝勢力得到了一次采訪叛軍首領的機會,但沒人敢給我帶路,我就拿了一份地圖上路了,按道理說看地圖是不會走錯路的,可我還就是把路給走錯了,進了一片被打成廢墟的部落,裏麵根本就沒有活人,我繞了一圈就要離開時看到其中一棟民居的門口蹲著那個垂死的小男孩,他身後有兩三頭等他死後食用屍體的禿鷲。”


    “如果施救及時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那個小孩,但我估計應該是有機會的,因為我身邊就帶著食物甚至還有葡萄糖,我不是一個心狠的人,但那天真的就像被鬼迷了心竅,內心那個魔鬼在對我說隻要拍下這張照片就是我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於是我沒有救人,就在男孩身前不遠處處支起了照相機,抓拍孩子絕望和祈求救援的眼神表情,他每一個絕望的眼神都被我用照相機精準的記錄了下來,當時我壓根就沒有感到痛心難過,反而是滿心的激動,我知道期待多年的願望就在這一刻要達成了。”


    說罷他緩緩抬起頭朝我望來,目光呆滯而絕望。


    “我甚至在心裏想回去見到你一定要跪下來給你磕個頭,感謝你賜予我的這一切,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我足足拍攝了將近兩個小時,直到那孩子……”說到這兒他再也說不下去,但也沒有哭,隻是不停的搖頭。


    屋子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想到那個場景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去安慰眼前這個人。


    他還是人嗎?


    足足過了很久他才用夢囈般的聲音道:“一直到這張照片掛在展覽館別人觀摩時我都沒有覺得自己心太狠了,就覺得這是我應得的,是上天賜予我的福分,可是當有一個人開始為此而指責我時,我才突然醒悟過來,我這不是在造孽嗎?在這之前我到底是怎麽了?心腸會變得如此冷硬?”


    “而當我有了這個念頭之後,輿論、尤其是大眾輿論對我的攻擊一下就起來了,所有人都說我不是人,是個魔鬼,還有人說我是個畜生,甚至有人懷疑這孩子就是我故意害死擺拍的照片,現如今的我成了一個罪犯。”


    說到這兒他苦笑了一聲道:“寧先生,你能相信這些天我根本就不敢出門,也不敢看一切新聞媒介刊登的消息,我把自己反鎖在家裏,想要與世隔絕,可是今天早上我在鏡子裏看到自己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完蛋了,趁著還有一口氣我得來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這句話簡直比硬塑料刮在玻璃上所發出的噪音還要刺耳,我頓時就汗毛凜凜了。


    22、可怕的應神


    看他的樣子要說他還是個正常人吧,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但要說他精神有問題呢,從他說話的邏輯性來分析也沒啥問題。但我確實被他那句“感謝”之語給嚇到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他。


    他狠狠抽了幾口煙,隨後又點了一支道:“秦先生,你說當時的我為什麽沒有絲毫同情心存在呢”


    “很有可能與應神有關吧,當你請了他之後,應神會不計一切代價為你達成心願,他不會考慮這人是不是可憐、該救,他的目的就是讓你獲得應該獲得的一切。”


    “明白了,原來如此,這麽說不是我心腸狠毒了”他滿眼期盼的望著我,似乎極其需要我給他的肯定。


    我還能怎麽說當然不可能繼續指責他,隻能順著他的話頭安慰道:“確實不是你的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或許等明天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不可能煙消雲散,現在所有的主流媒體都開始以批判我為榮,我知道他們這是要逼死我,隻要把我逼死了,他們就又有新聞熱點可以炒作一段時間了,原來我在娛樂版做記者,這套伎倆我實在太熟悉了。”


    “供應神之前我也和你說的很明白,有得必然就會有失去。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是啊,我也知道這事兒怪不得別人,說到底就是自己的錯,我對不起那個死去的孩子,是我心腸太狠了。受到報應就是活該啊。”他猶如夢囈一般起身出了房間,也沒和我說一句話。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報應供養“男落目”的手段其實並不複雜,我也去他家裏看過,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麽最後情況忽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應神和供養者之間確實會存在一種供養的平衡,但這個平衡是不會超越底線的,無論如何不會把人往絕路上逼,否則供養應神達成心願後就得死還有何意義可言


    想到這兒我重新拿出應神譜翻到落目那一頁重新又看了一遍。


    不看不要緊,一看我頓時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在“禁忌事項”裏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行小字:供養落目者,所見所得一切不可說與第二人知道。


    我傻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種事情就相當於是“醫療事故”,完全是因為我的失誤,給吳鳳新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我等於是間接害死了一個男孩,又有可能間接害死吳鳳新。


    我這不是作孽嗎


    冷汗一滴滴的落在冊頁上,但蠟封的紙業卻連半滴汗水都不會吸入。水柱一滴滴的滑落,滴入床單。


    我努力回憶替吳鳳新尋找對應應神的情況,因為我知道供養應神禁忌的重要性,所以每一個應神的供養方式、禁忌事項都看的極為仔細,那天我記得清清楚楚,關於“落目”的種種我都完全看到了,當時絕對沒有這行小字存在。


    難道這行字是後來才出現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想到這兒我用力拍了自己腦袋一下,還是不能給自己的失誤尋找“借口”。這確實是我的失誤,即便我能騙別人,但是我沒法欺騙自己。


    想到這兒我沮喪的合上應神譜頹然癱倒在床上。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房間裏已經全暗了,隻聽屋門被打開,王殿臣哼著小曲進了房間,點亮燈後他道:“我還以為你不在呢,雪鬆為啥請你吃飯,不會是又遇到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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