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諾茲多姆抽了一口冷氣——在時空隧道中遠遠看著納薩諾斯的左手隻剩下白骨。


    亡靈複生後失去了大部分感官,但會保留痛覺,手臂上的血肉被燒成灰燼,那得多疼?而最讓姆諾茲多難以理解的是,納薩諾斯並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平靜得像是沒有知覺的機器。


    咆哮聲響徹格瑞姆巴托。格瑞姆巴托中的灰鱗穴居人紛紛回頭朝周圍的洞穴孔隙逃去。


    他們的主人正在急速逼近。


    “要快,納薩諾斯。時間不多了!”


    ……


    他從一次呼吸開始,吸氣,呼氣。


    水滴順著山洞頂端的裂縫落下,濕漉漉的岩石地麵在黑暗中反射著亮光。


    他嚐試扭動一下身軀,卻被周圍的組織液體所阻擋,於是乎,他知道自己躺在一個類似搖籃的地方,不能動,也不能出去。所以他隻能不滿地晃晃腦袋,嚐試著去感知外界。


    生命!


    這兩個字在他的意識形成開始就出現在腦海中,並且不知為何十分親切,像一股暖流般溫暖著自己的身子。他會覺得那值得被守護,生命值得被守護,然後,整個世界都值得被守護。


    這個想法招來了如同毒蛇的毒液般對他造成的痛苦,鞭策著他,讓他感受比分筋錯骨還要強上百倍的折磨。當他對生命的敬畏之情消散時,痛苦才會減輕許多,他現在正準備這樣……


    ——


    “我的孩子……此刻我能夠感受到你。”這個聲音在顫抖,卻很堅定。


    “你也能感受到我。”


    ——


    劇痛無法用語言描述。痛苦包裹著他的喉嚨。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回應對他說話的人。從來都沒有人對他說過一句話,隻有兩種理念源源不斷的瘋狂爭搶著他的意識——毀滅、守護!


    前者讓他免遭痛苦,後者讓他在折磨中顫抖,像是毒藥流遍他的身體。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況?


    ——


    “我找到了你。”


    “我的精神與你連接。透過帷幕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你用心感受就知道我在不遠處。”


    “我知道你正在經曆什麽,但這是你必須堅持的疼痛。仔細回憶,我的孩子,為什麽每當你探尋生命時就會受到折磨?是什麽原因?還是說什麽人想讓你這樣?”


    ——


    的確有個人出現在他麵前,盡管他看不到對方的模樣,但那個人身上卻有同樣的親切感,就像生命對他而言。


    痛苦還在持續,他得到指引,尋求著問題的答案,為什麽他會被折磨?


    他從出生起就一直呆在狹小的蛋殼中。


    不!不對!


    腦海中閃過一個匆匆的畫麵,卻還是被他抓住了——兩隻凶惡的橙黃色眼睛,裏麵流動著仿佛液體的火焰。一副巨大的上下顎,用烏黑的合成金屬鑄就。黑色的下顎微微張開,就如同露出一個瘋狂的、狡詐的微笑。


    他明白了,他是被創造的,他早就死了,在生命流逝時被塞進了這枚蛋中,儲藏於裏麵的生命能量現在包裹著他,被他吸收。他的身體隻是身體,而身體原本的意識已經消亡。新的意識——他,現在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有人期望他能以實體的形態降臨這個世界,那個人被世人所恐懼——死亡之翼。


    你的唯一作用就是毀滅,毀滅!


    他想起死亡之翼深厚的嗓音有多麽震撼,聲波穿透了他的身體,並要求他拒絕生命,拒絕一切被定義為美好的事物。所以他與生俱來就帶著詛咒,隻要他的腦海中存在著對生命的敬畏,那麽痛苦就會強迫他將其扼殺。


    生命與毀滅有什麽不同?


    ——


    “這痛苦像是你品味熾烈的毒藥。我知道你為何有此疑問,但你真正想知道的是如何選擇。”


    “選擇生命,還是選擇毀滅。”


    “不管你如何選擇,孩子,我一直就在你身邊。”


    “如果你找不到答案,那麽我可以告訴你。生命會讓你遭受痛苦,但你還是你;毀滅讓你免受折磨,但你不再是你,而是武器,等你發揮出價值後,你就會被拋棄,這是釋下魔咒的家夥所沒有告訴你的。”


    ——


    痛苦消散了,他此刻不再去想生命,麵前有更加值得思考的問題,他是要成為自己還是成為武器?


    他的心自然而然的偏向後者,他不知道武器意味著什麽,也不知道何為毀滅,但他了解到這條路會讓他的目標變得明確,他存在的意義也會變得簡單。不像另一條路,成為自己後的自己該做什麽?要做什麽?完全是一片迷霧。


    成為武……


    他突然無法站穩,但他原本就腳不著地。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從他眼前掠過。是幻象?是記憶?他隻知道她在哭泣,眼淚落下之時,他的心也碎了,失落到靈魂深處。直覺告訴他,他不想讓那個女人哭,因為生命會消逝,而她重視生命,重視世間一切。這女人是誰?


    ——


    “你的母親永遠都在為生命而戰,你是她的孩子。”


    ——


    他閉上雙眼讓自己不要再看見……不需要看到淚水從美麗麵龐上滑脫。


    他說不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他的爪子握成拳頭,剛才有那麽一刻,他決心要毀滅一切。可是,他的手開始顫抖……然後他鬆手了。


    真正賜予他生命的人會憎恨他的。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喘息,憤怒充斥在他的全身。


    死亡之翼——一個痛恨的名字,竟然想扭曲他,控製他。


    黑龍休想得逞,他的意誌逐漸堅定,頂著鑽心的劇痛,接受痛苦,忘卻一切。


    ——


    “沒有一個父母會坐視孩子受苦。”


    “你可以抵抗這種痛苦,隻要你學會運用你周圍的力量,孩子。”


    “用心感受,除了生命外,還有什麽等待著你?”


    ——


    夢境!


    他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與生命最親近的力量。


    在夢境中,一切來自肉體的痛苦都將被暫時隔離。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個世界,他的母親對他微笑,父親站在麵前。


    魔法!


    世界最神奇,最無法解釋的力量,世人認為它無所不能。他用寒冰抵禦痛苦,將身體凍結。


    時間!


    曆史不可逆轉。當他感受到這股力量時,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未來不是是還未到來的曆史,是可以由自己決定的曆史。他堅信選擇生命的道路是正確的,隻有生命能讓他成為自己。


    大地!


    來自死亡之翼的力量,那頭黑龍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沒有大地就沒有這個世界的輪廓,沒有人守護這片土地就意味著它隨時有可能受到傷害。他用心感受,這片土地與他的連接如此緊密。


    ——


    “當你學會運用它們時,死亡之翼就無法再控製你。”


    ——


    疼痛已經消失了,這次他滿懷對生命的渴望。激動無以言表,他興奮地抖動了一下。蛋殼也配合著晃動。


    ——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孩子。”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死亡之翼就快來了,我也要暫時離開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消滅他,他對這個世界的荼毒必須一次性拔除。”


    “你要忍耐,孩子。讓他以為你一直處於他的控製之下,等他毫無防備時再給他致命一擊。”


    “記住,孩子。過去的人們需要你的幫助,你的母親紅龍女王阿萊克絲塔薩也需要你的幫助,在龍眠神殿……這個世界等著你去拯救。”


    “我與你同在……你的名字是,奧卓克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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