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突然覺得魏勇挺卑鄙的。


    趙波瀾父母是不是真死得離奇,他不幫他查,反而利用他報仇心切,哄到駱馬湖當臥底。臥底是什麽工種?一點差池就要命的。趙波瀾沒有受過警察的專業訓練,對於孤軍深入駱馬湖的危險性認識不足。更沒想過,他接受的,是世間最不容反悔的工作,所以才會跑到魏勇麵前說退出。然而,怎麽可能?


    踏進駱馬湖的泥潭還想退出?怎麽退?就算魏勇同意,王夢會同意?駱馬湖能同意?


    明明是黑社會出身,可趙波瀾的這個行為,簡直天真得可笑。羅浩不能理解。難道就因為馮鯨認出了他,命都不要了?還是在抱著什麽僥幸的心理,覺得自己牽扯不深,還能回頭?


    羅浩無法理解,但人還是得救。因為雖然趙波瀾不是警察,但他是。是警察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任何一個人死,哪怕對方是情敵。


    看過醫院監控後,雖然變了裝,但魏勇還是認出女人就是王夢。


    因為要跟男人搶飯吃,王夢一向以心狠手辣和強勢著稱。這次親自出馬對付趙波瀾,可見知曉他的臥底身份後非常憤怒,想親自出麵泄憤。趙波瀾落到她手上,處境必然十分危險。而且,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了解情況後,警方沒有猶豫,決定直接對王夢實施抓捕。


    在魏勇的幫助下,王夢很快歸案。特別巧的是,抓捕時,王夢不在駱馬湖,而正在d市一家理發店做頭發,不然抓捕很可能沒這麽順利。


    王夢頭發染到一半,到公安局時染色劑流得臉和脖子上到處都是,還是很誇張的藍色,看起來非常殺馬特,而且很像在搞行為藝術。更囂張的是,進了審訊室還不老實,罵罵咧咧,髒話連篇,還不停翻白眼,顯得非常暴躁。


    叢明晨進警隊這麽久,總算見到個教科書式的嫌疑人,特別珍惜,雙手一直擱在做筆錄用的筆記本鍵盤上,劈裏啪啦不停敲,敬業地記下王夢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和每一句髒話,唯恐遺漏。


    “這個人認識嗎?”


    羅浩放了張趙波瀾的照片在桌子上,問王夢。王夢眼皮一翻,罵道:“叛徒!”


    “人在哪?”救人要緊,羅浩不跟她廢話。


    但沒想到王夢聽了他的話更暴躁,雙手往桌上一拍,吼道:“我他媽知道他人在哪?”


    羅浩伸手示意她坐下。王夢不情不願地坐回去,表情極度不屑。而且,她似乎對叢明晨劈裏啪啦敲鍵盤非常不滿,抱怨道:“抓人的是你們,放人的也他媽是你們,這麽關心,放個球勁,好玩啊?”


    叢明晨看她針對自己,手上不自覺放輕力道,盡量讓鍵盤聲音輕一點,但還是一字不落地打上去:“……球勁,好玩啊?”


    羅浩繼續問:“人是被你擄走的,你會不知道在哪?”


    王夢惱道:“我他媽閑的我擄他!警察叔叔你有證據嗎就說我擄他?沒證據小心我告你們誣陷!再他媽說了,他小兔崽子想撂挑子,有的是人伺候,輪得著我?”


    “難道不是你知道他想撂挑子,故意打擊報複?別人哪有這個動機?”叢明晨逮到機會,搶在羅浩前麵問了一句。


    王夢立刻狠狠瞪叢明晨,罵道:“媽的敲鍵盤顯嘴閑了是吧?”


    “王夢!”羅浩一拍桌子,嚇了叢明晨一跳,也把她剛因王夢的罵而生出的尷尬嚇了回去。


    王夢也一驚,顯然沒料到一直和聲和氣的羅浩會突然發脾氣,下意識驚到。但一驚之後,還是很囂張,歪著頭,斜眼看羅浩,針鋒相對。


    羅浩也不客氣,搬出刑警隊長的架勢,嚴厲道:“這裏是公安局,別給我搞駱馬湖那一套,吃虧的是你!”


    訓完了,不等王夢反應,馬上接著說:“我今天問的不是你販毒那些事,你也不要找事,乖乖告訴我石波在哪。人救出來我記你個人情。你在駱馬湖這麽久,該知道讓刑警隊欠你個人情,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但反過來,”他沉聲威脅,“我這個人別的長處沒有,就是心眼小,回頭萬一不小心讓你在駱馬湖混不下去,你可別怪我沒提前打招呼。”


    王夢抱臂扭頭,不願配合。


    羅浩不急,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發出輕而有節奏的“噠——噠”聲。然後像是不經意,問道:“王挺什麽時候回國?姐姐惹上官司,他不關心一下?說起來,石波——哦不——趙波瀾,不還是他引薦給你的嗎?”


    對於趙波瀾與王氏姐弟的關係,叢明晨並不清楚,但聽羅浩的語氣,也知道他是在使陰招,威脅王夢。而王夢臉色果然不佳,雖然還是拚命瞪羅浩,但眼神,明顯是被拿捏住軟肋的惱恨。


    雖然如此,她仍嘴硬道:“我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趙波瀾生死未卜。


    “你會知道的。”羅浩不再跟她繞彎子,直接拿過叢明晨的電腦,點開監控視頻,放大,把屏幕正對著王夢,還貼心調好角度,邊放邊敘述案情:“9月7日,趙波瀾在d市應龍區民政局門口被車撞倒。肇事車輛為一輛黑色suv,車牌號******,撞人後直接逃逸,次日在城郊一處廢棄停車場被發現。車輛為本市快馬租車公司所有,6日下午被一自稱‘薑豔’的女子租走……”


    監控視頻是醫院的那段,雖跟羅浩的敘述尚未關聯,但王夢看得很認真。


    羅浩繼續說:“12日中午,趙波瀾被一護士裝扮的女子大搖大擺地擄走。雖然視頻裏該女子戴著口罩,但經證人指認,確認就是6日租車的那位‘薑豔’。這個‘薑豔’,”羅浩摁下空格鍵,視頻停在女子對著電梯鏡頭擺手勢的那一幕,“看著眼熟嗎?”


    視頻裏的“薑豔”長著一雙狹長眼睛,眼尾上挑,狐媚又勾人。此刻的王夢雖然沒有這種氣質,眼皮上還沾著煞風景的藍色染發劑,但眼型,卻跟視頻裏的女人如出一轍。


    “不知道你看不看新聞,”羅浩補充道,“薑豔是我們上一個案子的其中一個受害人,被人注射了過量毒品死的,死後還被狗把臉給啃了,很慘。”


    王夢倒吸了口冷氣,看來她的膽量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大。


    “你覺得誰會無聊到冒用薑豔的身份?”


    羅浩不緊不慢地問道,同時無聊地敲著電腦屏幕,“噠——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指總是有一下沒一下地碰到暫停畫麵上女子的臉,“噠——噠——噠——”


    “是我!”王夢突然承認。


    “人在哪?”羅浩馬上問道。


    但王夢卻勾勾嘴角,人往椅背上一靠,腿也懶散地攤著,玩味又帶點撒嬌地提出:“讓我好好洗個頭我就告訴你們。”


    叢明晨撇嘴:“都到這了還想著美!”


    王夢反駁:“美不美不重要,”手揪著頭發,“關鍵這玩意兒糊頭上很難受啊。”


    “想好受你乖乖在家待著別惹事啊。”叢明晨撇嘴嫌棄,但很快便感受到旁邊師父的目光,趕緊收斂,正經道:“快說趙波瀾在哪,人救不出來你別想好受!”


    “這樣啊,”王夢不客氣,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現在說的話,那就是扔湖裏喂魚了。”


    說完還聳聳肩,很無奈似的。


    “好。”叢明晨還要開口,就聽羅浩已經答應下來。要反駁,又見羅浩看著自己說:“你幫她洗,麻利點。”


    叢明晨撇嘴,一臉的拒絕,卻聽王夢笑道:“快了可不行,得慢慢來,這玩意沒那麽好洗。”


    叢明晨臉發抖,預感到一場噩夢即將來臨。


    因為怕王夢胡來,羅浩讓人把她拷進審訊椅。審訊椅,就是審訊室那把鐵椅子,除了鐵質的椅子部分外,還有可與椅子鎖在一起的鐵質桌板。桌板上有手銬。嫌疑人坐進去,雙手被鎖進手銬,腳腕也被固定,人就無法脫身。從而在警員近身接觸時,確保嫌疑人無法實施傷害行為。


    王夢坐好後,水和洗發水也送了來,雙雙擺在桌上。


    叢明晨不情不願幫她洗頭。因為王夢動作受限,水和泡沫不時沿著她脖子流下。每當這時,王夢就大喊:“會不會啊你?外麵十塊錢的小弟都比你強!”


    叢明晨鬱悶死了。


    她在警察學院待了五年,沒一個老師告訴她要幫犯罪嫌疑人洗頭。她從小到大,除了自己那顆頭,就隻小時候幫叢明陽洗過。可叢明陽那時候還小,軟綿綿喊著“姐姐”,讓低頭低頭,讓閉眼閉眼,王夢能跟他同日而語嗎?折磨,這簡直就是對她的折磨!


    叢明晨很不情願,還很想奪門而逃。可她知道,羅浩一定正在那塊單向玻璃後看著她。如果她敢罷工,難保他不會在她的實習鑒定報告上打不合格。羅浩那個人有多小心眼,她可是見識過的。以她對他的了解,就算不給不合格,也逃不脫一堆檢查報告,那可比直接判死刑還可怕!


    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好不容易幫王夢洗完頭,臉也順便洗幹淨,這位來自駱馬湖的女流氓才終於以廬山真麵目示人。素素淨淨的臉上,果然還是那對眼睛最出彩。雖然素著,但狹長的眼型、上勾的眼尾和不算短的睫毛,仍透著股迷人。


    看到王夢這個樣子,叢明晨甚至覺得她剛才那些張牙舞爪都是裝出來的。她這樣一個女人,在駱馬湖那樣的地方討生活,不張牙舞爪一點,免不了會被欺負。


    “現在可以說了吧?”因為這種心情,叢明晨再對她說話,已經沒了剛才那股怨氣。


    可沒想到,王夢對她的好意絲毫不領情,反而笑著回她:“不是說了,扔湖裏喂魚了。”


    笑容可掬,不知死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宮的少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土豆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土豆兔並收藏唐宮的少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