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石……”


    聽到羅浩指控王亭亭殺害馮大石,王夢的急躁情緒瞬間消退,轉而疑惑又不安地呢喃:“那不是在石波車上發現的嗎?他應該是被石波殺死的才對,跟她有什麽關係?是石波要給那個女的解決麻煩,關她什麽事?”


    她的聲音很輕,不像問羅浩,而更像自言自語。


    呢喃了一陣,王夢突然回過神來,強勢反問:“你們有什麽證據說她殺人?馮大石是在石波的車上發現的,要懷疑也是先懷疑他!”


    羅浩點頭道:“確實,我們之前一直懷疑的都是他。因為馮鯨的關係,趙波瀾的殺人動機是最強的。而且,根據小紅賓館——小紅賓館這條線索正是王亭亭提供的——根據小紅老板娘的證詞和監控視頻,馮大石死亡當夜,也即29日晚,趙波瀾跟蹤馮大石至小紅賓館,威脅如果再煩馮鯨,會‘殺了’他。”


    王夢聽得很認真。


    羅浩繼續說:“一般人被這麽恐嚇,多少都會老實兩天吧。可這個馮大石,趙波瀾前腳剛走,他馬上就給馮鯨打電話罵人……”


    小紅賓館之後,警方找到當時馮大石房裏的妓女,聽她回憶了馮大石罵馮鯨的話。聽完之後,叢明晨隻有一個感想:馮大石死有餘辜。


    因為,她從來沒聽過那麽髒的話。更不敢相信,那是一位父親罵自己親生女兒的話。太難聽了!叢明晨光是聽轉述就已經反胃到不行。


    而且不光叢明晨,連羅浩也聽不下去,很快叫停證人,沒有讓她字字複述。


    作為旁觀者,叢明晨對馮大石嫌惡至極。為人父母,不能盡到責任為孩子提供一個健康有愛的成長環境,已經是失職失責了。而他入獄二十六年,竟然還不知悔改,一出來就騷擾馮鯨,把對方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為所欲為,毫無底線。簡直太惡心了!


    叢明晨隻能慶幸馮鯨沒接電話。


    但馬上又想到:在那之前,她已經忍受了馮大石長達月餘的騷擾!


    叢明晨想:如果換成她,她肯定一天也忍不了!就算不報警,她也絕對、絕對會把對方約出來,不僅當麵罵個狗血淋頭;脾氣上來,還要打得他屁滾尿流,這輩子都不敢再出現在她麵前!


    事實上,她覺得不光是她,換成誰都得這麽做。馮鯨尤其該這麽做,根本用不著顧慮什麽父女血緣!馮大石都不顧慮,憑什麽馮鯨要顧慮?


    叢明晨義憤填膺,覺得馮鯨太可憐了。


    她想,不知道馮鯨上輩子做了什麽孽,竟然攤上馮大石這樣的爹。攤上這樣一個爹,如果不是她性格堅韌、目標明確,哪還能有今日的建築師馮鯨?更可能的是,淪落成薑豔那樣,或者直接像陳棠棠、薑豆豆,根本活不到長大……


    可是,就算是那兩個孩子,生前也是有人疼的。而再不濟如薑豔,她也知道舐犢情深,在疼女兒方麵,不知道比馮大石要強多少倍。


    馮大石他真的是……太惡心了!


    在罵人方麵,叢明晨詞匯匱乏。她隻是替馮鯨可憐。她什麽都沒有,除了那對惡心人的爹和不要她的媽。好不容易有個趙波瀾,苦等十二年後,竟然還是要跟別人走!


    馮鯨太可憐了,真的太可憐了。


    叢明晨想著馮鯨,對羅浩說的話漸漸沒有興趣,反而盯著師父想:如果馮鯨真能跟師父在一起,說不定對她更好。因為,比起趙波瀾來,羅浩雖然顯得嚴厲又不夠幽默,但他肯定比趙波瀾有責任感,也會比趙波瀾懂得心疼馮鯨。而且羅浩那樣的人,一旦結婚,肯定到死都不會出軌——他就長了張忠誠到死的臉。


    隻可惜馮鯨不喜歡他。


    ……叢明晨走神,中間好一段話沒聽到。等回神,羅浩已經講到臨河路。臨河路的重大發現有她的功勞,叢明晨趕緊擺好姿勢,邊聽邊記。


    “馮大石從監控裏消失,就是在臨河路那段。沿著那條路向北,不到一公裏就是馮鯨家所在的小區汀蘭苑。也就是說,臨河路是馮大石去往馮鯨家的必經之路。”


    王夢握住左手小指,不自覺搓著。


    “臨河路從七月份施工,封了半條路,行人都被擠到下方河坡的棧道裏。29日晚,或者更準確些,30日淩晨,有夜跑者曾在棧道看到過一個長發女人。後來河西岸有人看到,女人跟圍擋裏鑽出的男人一起鑽進工地,之後再也沒有出來。”


    羅浩說到這裏沒有再往下繼續,而是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王夢。王夢的精神正高度集中,全神貫注於臨河路當晚的情況。羅浩突然停下,王夢措手不及,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但馬上轉成詰問:“你這麽說,跟殺不殺人有什麽關係,明明更像野地裏賣淫或者偷情的狗男女?”


    “的確。”羅浩不否認,隨即又道,“這恰巧說明,他們是約好在那裏見麵。”


    王夢不說話,皺眉盯著羅浩。


    羅浩不急不忙地繼續往下說:“馮大石離開小紅賓館時就在打電話,對方身份不明。之後沿路監控也多次拍到他在跟人通話,情緒激動。”


    “而且,最關鍵的是,”羅浩看著王夢搓得發白的指節,不動聲色地說,“臨河路的那個男人,根據目擊者的描述,就是馮大石。”


    王夢扣緊手指,一言不發。


    羅浩沒有停頓,繼續沒有感情地陳述:“那是馮大石最後被目擊的地方,死亡時間吻合,所以基本可以判斷,那個女人就是凶手。”


    “如果,”王夢不安地開口,“是趙波瀾戴假發偽裝……”


    話說到一半,連她自己也覺得荒唐。以趙波瀾的體格,別說偽裝女人,他連偽裝其他男人都很困難。


    因為無話可說,她隻能再度閉嘴。人窩在椅子裏,臉上已經沒有所謂的表情管理,而完全進入一種半失神的思考狀態。可能是在回想整件事情的邏輯,以及可以利用來幫助王亭亭脫罪的點。


    但這些都是徒勞的,因為羅浩的話很快會將她的最後幻想也擊碎。


    “之前我們一直懷疑趙波瀾,卻不得不放他,原因就是沒有證據。但是這次,不僅有目擊證人,被害者死前還一直在與凶手通話。所以,要找到凶手,隻要找到馮大石的手機,查出他死前的通話記錄,順藤摸瓜就可以了。你知道,現在的手機都是實名認證,凶手根本不可能躲得掉。”


    王夢臉色發白,沒有染好的藍頭發毛躁地架在臉周,惶惶不安。


    “至於馮大石的手機,”羅浩的聲音冷冰冰的,像外頭的天氣,沒有溫度也沒有感情,而單純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已經從臨河路的工地上找到。”


    王夢一言不發跌回椅子裏,像霜打的茄子,又蔫又矮。未幾,又發起抖來,初時微不可察,後來才漸漸厲害,嘴唇發白,不知道是冷還是怕。


    羅浩讓叢明晨去給她找件衣服,叢明晨順道又帶了杯熱茶進來。王夢裹上衣服,雙手捧著茶往嘴邊湊,沒幾口杯子就見了底。叢明晨又出去替她倒水,回來時看到王夢拆月餅吃,手直哆嗦,硬是撕不開包裝袋。羅浩替她拆開,把月餅推過去。王夢一手捧茶,一手抓著月餅往嘴裏塞,全身哆嗦個不停。


    叢明晨小聲跟羅浩嘀咕,說她不會是毒癮犯了吧。


    被王夢聽去,上牙磕下牙地解釋,說她不吸毒,又問有沒有飯,她餓了。羅浩看了看時間,還沒到食堂開飯的點,但仍叫叢明晨去食堂看看,有什麽算什麽,先給她弄點吃的。


    叢明晨走後,羅浩看王夢抖得厲害,馬上又派人去請刑警隊最通醫術的法醫老鄭。之後又問王夢想吃什麽,吩咐手下給她叫外賣。


    老鄭先到,替王夢看了,既不是毒癮發作,也不是生病發燒。心悸心慌發抖,更像是低血糖。據王夢自己說,她以前不吃早飯偶爾會這樣,但今天吃過早飯,不知道為什麽還會犯。老鄭把羅浩叫到一邊,問了上午審訊的情況,之後解釋說,人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也會這樣。王夢出現這種情況,很可能正是被羅浩問到了痛處。


    食堂師傅正忙得熱火朝天,無暇搭理叢明晨,又看她在眼前晃,煩得不行,罵了一通。


    叢明晨覺得罵也挨了,搞不到吃的簡直大虧,硬是找了個麵碗,挖了一大勺現成做好的熱米飯。之後貓在暗處,等黃豆悶豬蹄一出鍋,立馬上去搶了大半碗,在大廚“你看我不告訴你領導”的威脅聲中,飛快逃出。


    一路捧回審訊室,沿途吸引了無數饑腸轆轆的胃,全都對著她堆滿碗的黃豆豬蹄流口水,熱情歡呼:“中午吃豬蹄,歐耶!”


    王夢不負眾望,當著眾人的麵硬是把那一大碗米飯加豬蹄全吃了,吃得叢明晨口水橫流。


    羅浩沒把老鄭的話告訴她,隻說王夢低血糖。叢明晨邊擦口水邊說:“我也低血糖,我不吃早飯就低血糖。”言語間,無限怨念。


    之後外賣到,豌雜麵。王夢二話不說,又全吃了。這下叢明晨不流口水,也不說自己低血糖了,而是看得膽戰心驚,生怕她把自己的胃撐破,囑咐說:“低血糖不是暴食症,你悠著點兒。”


    一份黃豆豬蹄蓋飯、一份豌雜麵都吃完,王夢才終於不再抖,麵色和嘴唇也重新紅潤。她擦著嘴角的油色,一改之前的袒護,主動道:“我幫你們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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