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波瀾表現得很積極,但叢明晨心裏卻忍不住犯嘀咕。


    因為,不管趙波瀾肌肉塊再怎麽大,再怎麽逾期未出院,但他到底是個骨折病人,摔斷的還是同側手腳——那意思是,連拐也拄不了!所以帶他同行,能不能幫上忙已是次要;她最擔心的,是萬一給磕了碰了,不說馮鯨對她的態度會雪上加霜,就連師父,恐怕也要抽出空來專門罵她。


    叢明晨很為難。


    她一開始找趙波瀾,隻是想得到一些信息。畢竟他與王挺關係匪淺,薑豔去駱馬湖的所謂真實目的,既然王挺知道,那趙波瀾八成也知道。她找他,或者說拿他做偽證的事要挾的,就是這個信息而已。可沒想到,趙波瀾直接提出陪她去找黃毛,還一力許諾,隻要他出麵,黃毛無有不招。


    叢明晨動心了。


    如果真能像他說的,那自然是直接問黃毛更好。線索這個事情,傳來傳去總容易出錯,二道販子肯定沒有一道販子靠譜。所以雖然猶豫,叢明晨還是默許了他的安排。大不了,她想,自己身體健康身手也不錯,如果隻是一個黃毛,憑她單槍匹馬地製服,應該也不成問題。隻要趙波瀾別搗亂就行。


    由趙波瀾指路,二人很快來到應龍河北的城市新區。


    d市曆史悠久,這些年發展下來,老城區早已不堪重負。為保護城內許多的名勝古跡,前幾年,市政府決定整體北遷。那時候應龍河以北還是個大農村,正好方便整體規劃。而正是因為這種前置、先進的規劃理念,這幾年建設下來,河北反而成了醫療、教育、公共設施配套最好的地方,由此也成為新興的房價高地,吸引了很多有錢人來此安家立業。


    就比如此刻經過的這個小區,就屬於高檔中的高檔。


    小區緊鄰體育館、大劇院等,衛生綠化自不必說,就連門衛都配了六個,一色筆挺的紅色係製服,看起來相當颯爽。這六個保安,一方麵安穩並怡悅著業主的心,另一方麵,也讓他們這樣的外人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而不敢興風作浪。


    偏趙波瀾指的就是這個小區。


    車子尚未進入小區門口智能道閘的識別區域,就先被保安認出是外來車輛,一個手勢直接攔停,然後行雲流水地敬禮,上前詢問,叫她做訪客登記。


    叢明晨一邊感慨小保安的火眼金睛,一邊掏出警察證。


    小保安看了看,明顯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把證件還給她後,叫她稍等,然後快步到門衛室匯報。


    不多時,裏麵走出一個年長些的、像是他們領導的角色,自我介紹是保安隊長。保安隊長重新請出叢明晨的警官證,看了看,馬上說會配合警察同誌,並抬手要道閘放行。


    叢明晨往回收證件,就聽趙波瀾湊頭問:“你們這,是都要做訪客登記嗎?”


    “是的。”


    保安隊長點頭答道,然後可能誤會了趙波瀾的話,緊接著解釋:“不過您警察同誌辦案,不用這麽麻煩,我們自己做登記就行。”


    趙波瀾不解釋,提要求道:“你把你們那個訪客登記本拿來我看看。”


    保安隊長態度十分客氣地請他們把車開進來,停好,進屋去看。這既是出於對警察的尊重,也是想趕緊肅清進門道路,免得耽誤其他業主。


    但趙波瀾毫不領情,擺手道:“不用,我看看就行,很快!”


    見“警察同誌”態度強硬,保安隊長沒辦法,隻好趕緊著人去拿。一邊打聽警察要抓什麽人,需不需要他們配合之類的。趙波瀾又擺手,這次連話也懶得說。保安隊長有些尷尬,好在登記本及時送到。


    不等隊長再客套,趙波瀾直接一把接過,直接從後往前找,並很快找到想看的,手指點著遞給前排叢明晨。


    叢明晨接過來。


    趙波瀾要她看的,是3棟501。昨天半夜——後半夜,這家登記了兩個訪客,看名字,都是年輕的女孩。不過僅從登記本上,她也看不出更多其他的信息。


    沒容她細看,趙波瀾就把登記本從她手裏拽回,還給保安隊長,然後吩咐叢明晨:“就這家,走吧。”


    兩人很快來到3棟501門口。


    叢明晨正疑惑要敲門還是直接闖時,趙波瀾飛快地報了一組數字。她沒聽清,也沒明白什麽意思,下意識問了句:“什麽?”趙波瀾便回她兩個字:“密碼。”同時下巴往大門密碼鎖上一努,示意她快開門。


    叢明晨將信將疑摁下他報的數字,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鎖竟然開了!


    她一邊開門,一邊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波瀾——正一臉淡定,好像這種事常幹一樣。她忍不住想起馮鯨家遭竊那回,那回也是密碼鎖,隻不過那次旁若無人進門的是王挺——這倆家夥果然是一丘之貉!


    屋裏很黑,隻正對麵的窗簾裏漏進一點光。地上一堆鞋,還有許多外賣盒垃圾袋,有的已經開始發出一股上頭的餿味。


    叢明晨本來想的是她來製服黃毛,讓趙波瀾幫她問。可就在她一腳深一腳淺進門的空,趙波瀾已經驅著電動輪椅自己向前,黑暗中直接右拐進一個房間,然後大喇喇摁下了頂燈開關。那屋裏頓時亮如白晝,而漏出的光也讓客廳不再全黑全盲。


    叢明晨緊隨其後來到亮燈的房間。


    那是間臥室,裝修風格類似樣板間,估計是購房時自帶的精裝修。房間正中一張大床,床上亂七八糟躺著一男兩女,其中一個女孩趴著睡的,隻著***的屁股直接露在外麵。另兩個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叢明晨看到這幅畫麵時直接望而卻步,停在門口,沒敢再往裏進一步。


    趙波瀾的輪椅卻正停在床邊。他很不客氣地,抬手往那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女孩嚶嚀一聲,還沒她屁股上的肉反應大——果凍一樣顫呀顫。


    顫得叢明晨又膩又惡習,滿臉發皺,忍不住又後退了兩步。


    卻聽趙波瀾喊:“還睡呢,下班了!”


    那女孩不高興地嗚囔了一聲“討厭”,然後不情願地翻身,接著就被被頭頂的光刺得捂眼。一邊抱怨,一邊從手指縫裏往外看,及至看清趙波瀾,便啞著嗓子打招呼:“波哥,早啊。”並順手伸手推了推旁邊的同伴——沒看男女,粘著嗓子說:“走了。”


    兩個女孩應該都認識趙波瀾,穿衣服也不避諱他。但看到門口的叢明晨時,卻都饒有興致地打量,又意味深長地看前者,表情玩味而油膩,令叢明晨相當不爽。


    把她們倆讓出去,她才又回到房間內——但仍隻站在門口,看向床上唯一剩下的那個男子——他現在整個身體都埋在被子裏,而剩一腦袋雞窩狀的黃毛露在外麵。


    趙波瀾對他還算客氣,隻逐一翻著他床頭櫃的抽屜——遇錢和好煙時,便直接收入囊中。


    “兄弟——”


    他一邊翻,一邊拉著長腔對床上的人說話,語氣並不狠厲,甚至還有些親昵,但更多是玩味。


    “裝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床上那人由他翻揀,一聲不出,一動不動,直令叢明晨想起黑幫電影裏的一句經典台詞:“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那人現在,可不就是乖乖立正挨打?


    隻是,一想到他立正挨打的對象竟然是趙波瀾這種混混,叢明晨這個警察就不大舒服。她想,什麽時候黃毛之流要能在警察麵前也這麽老實,那就好了。


    等到趙波瀾翻完最後一個抽屜,床上那位便緊跟著坐起。


    雖然滿臉蠟黃,黑眼圈極重,但叢明晨確認,這就是前一日在ktv跟她和小趙耍滑頭的黃毛黃誌堅本人。


    黃毛很瘦,脫了衣服尤其明顯,肋骨根根分明,胳膊還沒她的粗。上麵更遍布很多新老針眼和各色淤青——除打針造成的,還有其他一些磕碰得來的。


    之前對薑豔做屍檢時,她已從老鄭那裏知道:很多吸毒人員在吸嗨了之後,會進入一種無意識狀態,就像喝酒斷片,這期間發生的一些磕磕碰碰,當時覺察不到,事後卻總能以淤青的形式反映在身體上。像黃毛身上的這些,十有八九就是如此。甚至從顏色上看,有幾處還相當新,叢明晨懷疑他們昨晚剛剛吸食過毒品。


    “哥,你再等我幾天,等月底我媽收了租,我保準第一個還您!”


    黃毛一番低聲下氣的哀求和拍胸脯的保證,令叢明晨想起:眼前這個二流子一樣的人物,正經是個拆二代呢!


    警方之前調查時發現,他爸媽名下的房子加起來有十幾套,這還不算被他禍禍著賣出去的那幾套。據他爸媽說,他們就是知道他有這個毛病,才不敢再把房子掛在他名下,而隻按月給些生活費——就是他口裏“收的租”。但沒想到,被截斷現金流後,黃毛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不惜借高利貸(不排除販毒)養吸。


    “哥,哥,”見趙波瀾不出聲,黃毛使勁往上湊近乎,“那大母狼一進去,這外頭的產業,可不都是您的了嗎?兄弟這點還不明白?短了誰,也不能短了哥哥您的呀!”


    “打住!”


    趙波瀾伸手攔住他,撇清似的後退,下巴往叢明晨那邊努,高聲道:“當著警察的麵,你可別陷害我!我就是跑腿的小嘍囉,我知道什麽啊?”


    “是是是!”黃毛賠著笑,才看到叢明晨一樣,東施效顰似的敬禮,衝叢明晨道:“姐姐您看您,不就是問句話嗎,怎麽還把波哥給請來了?您問您問,我保管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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