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蓉摸了摸它的頭,突然道:“如果真的必須要拋棄它,咱們親自把它殺了吧。手起刀落,快些送它上路,總比扔了它,讓它被其餘人哄搶,剝皮拆骨來的好。”


    我心裏沉甸甸的,強忍著悲傷,剛要點頭,便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靠,你們兩個,又在商量著怎麽殺它!”


    我心中一喜,轉頭一看,卻是巫流肩上扛著一個大麻袋,目光正惡狠狠看著我,白皙的臉上,濺了很多鮮紅的血點子。


    ☆、第三十章 真正的英雄


    巫流緊跟著將麻袋往地上一放,去摸小狼,邊摸邊道:“看到沒有,誰才是對你最好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小狼和巫流相當親厚,順著嗚嗚叫了一聲,仿佛在讚同似的,聽得我和古蓉相視苦笑。


    此刻,他身上的白色雪妖袍上沾了很多血,血腥味兒非常重。白色的皮膚和衣袍,襯托著鮮血,顯得異常紮眼。我和古蓉明智的沒有去問發生了什麽,待巫流摸完小狼,便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趕緊兌換了名額,跟著進了精英避難區。


    避難區表層的建築物造型方正,鐵製的大門,在我們最後幾波人進去後,大門便被徹底關上了。


    我們三人順著大門關閉的縫隙,最後看了一眼外麵混亂的世界,那些哭嚎聲、爭鬥聲,最終被隔絕在了大門外。


    下一次再從這個地方走出去時,外麵會是個什麽情景?想必再也聽不到哭嚎和爭鬥之聲了吧。


    大門關閉後,我們順著樓梯往下。


    這個地下建築結構非常大,沒有規劃出房間一類的地方,畢竟速凍隻是一瞬間的事,我們要躲避的,其實就是那股速凍的寒流,最多在這裏待一天一夜而已。


    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我們牽著小狼,不出意外的引來了眾人窺探的目光,為了不惹事,我們很快找到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這裏的溫度不見得比外間暖和多少,聽說是為了節約能源,所以在速凍還沒有來之前,並沒有開啟保溫措施。在角落處坐下後,巫流照例用小狼當暖手寶,一邊取暖,一邊打了個哈欠,說自己累了,要歇會兒,讓我和古蓉警戒著。


    雖說都是來避難的,但能進入這個避難點的,沒有一個是善茬,再加上之前在外麵,還跟那個小團夥起了衝突,也不知那幫人會不會來找麻煩,警惕些總是好的。


    他說完,靠著牆壁和小狼,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看著他年輕的臉,心裏湧起一陣愧疚之意,我一直覺得巫流是個心黑手狠的人,那些殺人越貨的事。似乎他來幹才是最合適的。


    然而此刻,看著他沾了血的臉以及那疲憊的神情,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太可惡了些。末世以前,經常看到一些犯罪新聞中有諸如此類的評論,比如:因為這個女人是妓女,所以她被強奸不算冤;或者因為這個女人穿著暴露,所以她被騷擾不算冤枉。


    而現在,我對於巫流的看法,與上麵那些言論一樣,是何其的無恥。


    妓女可以嫖,但不代表可以強奸;巫流是個為了自保可以殺人不眨眼的,但不代表他在這個隊伍裏,必須要承擔幹‘壞事’的角色。


    好處是我們共同獲得的。可血腥、暴力、打劫這種事情,我卻總是下意識的推給了他。


    因為我覺得他適合幹這個。


    但我忘了,他其實也才十四歲而已,是個並不如秦九洲理智,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寵物而去跟人拚命的人,我怎麽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一把刀?


    沒多久,他便醒了,似乎睡的並不安穩,接觸到我的目光後,巫流皺了皺眉,警惕道:“你盯著我看幹什麽?你那什麽眼神兒,惡心死了,想老牛吃嫩草啊。”


    我噎了一下,道:“對不起。”


    巫流撇了撇嘴,神情有些不屑,吊兒郎當道:“你的對不起特別不值錢,之前在雪山裏你就說過無數次了。”


    我道:“這次不是因為那個。”


    他打了個哈欠,道:“那是因為什麽?”


    “我不該讓你去打劫。”


    巫流臉上吊兒郎當的神情消失了,側頭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接著道:“我今年二十五歲,我是一個成年人,可……我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會覺得,讓你一個未成年去打家劫舍是理所當然的事。你說的對,我真是太惡心了。”


    巫流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為什麽,這叫第一印象,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難改變,就像一個人。一但偷過東西被人發現,以後別人丟了東西,會第一時間懷疑他。我在你心裏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吧。”


    我愧疚難當,道:“抱歉,真的對不起。不過我發誓,以後不會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一定會站在你前麵,我是個成年人,應該是我保護你。”


    巫流嗤笑一聲,道:“得了吧,你的空間其實是我們三個人中最強的,但是你從來沒有發揮過它真正的威力,確切的來說,你不敢;你明明可以輕易的殺掉你的敵人,但你從來不敢。我說了,你是‘聖母心’外加‘矯情病’,真出了事,等你站在我前麵。那不如說在等死。”


    我被他批的慚愧不已,古蓉聞言便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但她已經道歉了,你願意原諒她嗎?”


    巫流撇了撇嘴,道:“在心口捅上一刀後,撒點雲南白藥難不成就不留疤了?看她接下來的表現咯。”


    古蓉無奈的聳了聳肩,衝我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緊接著轉移了話題,道:“聽說這次一共隻有三個寒流避難點,這次過後,能活下來的,不超過三萬人。”


    我道:“軍隊怎麽辦?”


    古蓉道:“三個避難點,其中軍隊獨占一個,大勢力和真正的精英占了一個,咱們現在是在第三避難點。”


    我道:“軍隊的人手也不止這麽點兒。看樣子軍隊這次也要損失很多人,那些軍人不會反抗嗎?”


    古蓉聞言看了我一眼,道:“軍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大型災難來臨的時候,哪一次不是軍人衝在最前麵?他們知道會死,但他們依然會去,這就是軍人。不管這個隻保全少數人的決定有多殘酷,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在為人類保留最強的力量。”


    巫流道:“一群傻子,誰要敢讓我送死,我先弄死他。”


    古蓉搖頭道:“他們不是傻子,而是為國為民,義無反顧的犧牲,他們是英雄。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當英雄,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無恥的去嘲笑英雄。”


    是的,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當一個英雄,但我們沒有資格去嘲笑英雄。


    我又一次想起了貴陽的軍人,他們有死在野外的,有活活累死的,有一覺睡下去,就猝死而起不來的,在民眾最為需要的時候,他們猶如一道堅強的防線,盡最大的力量,守護著殘破的秩序。


    成都哪怕再糟糕,成都的軍隊勢力哪怕再弱,但直到這一刻,他們的身形依舊挺拔。在我們躲在這個‘精英避難點’時,他們在等待死亡,與此同時,也在做最後的守望。


    到底……誰才是精英?


    我們三人坐在牆角,順著視野可見的範圍,默默打量周圍的人。以男人居多,少數的女人,大部分是依附著強者或者依附著家族。


    他們身上幾乎都和巫流一樣,帶著不知是哪個人的血,幹涸的血已經變成了暗黑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很難聞的味道。


    血腥味兒,混合著人長久不洗澡而散發出的味道。


    在這個零下三十多度,沒有暖氣的地方,洗澡真的是個勇氣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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