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璃玥回到府衙時,已是黃昏,同葉苼和北璃瑛用過飯食後,便坐在院子中一動不動地盯著西邊的天空,試圖看到些什麽。沒過多久,西邊天際上的緋紅色雲彩漸漸消散,而後如墨般漆黑的夜幕將整片天空覆蓋,不見一點光亮。夜空像一張黑色不見底的網將地上的人牢牢裹住,讓人難以呼吸。


    北璃玥心不在焉地端起石桌上的茶呡了一口,才發現茶已經涼透了,她淡笑著搖搖頭,放下茶杯,站起身朝著歇息的廂房走去。


    廂房裏的陳設很簡陋,隻有一張床和一副桌椅,不過這些對於她來說已經足夠。她剛參軍的頭兩年,正逢皇兄剛登基,朝野內外還沒有肅清,國內時局十分動蕩,無暇顧及天梵,因此天梵趁機不斷侵犯天辰邊境國土,為了抵禦外敵,將士們得在邊境無人地帶來回巡查,以防敵人趁亂潛入天辰,危害天辰百姓。那時候他們隻有馬匹和一些幹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困得時候,躲在岩石縫裏就是一宿,有個頂有張床對於他們來說已是奢望。


    合衣躺下不久,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隻幾步,她便知道是誰來了。


    葉苼推門而進,反手將門掩上後,朝著床邊走去。北璃玥直起身子,含笑盯著葉苼。


    “殿下這麽著急來找末將,莫不是想與末將共度良宵?”北璃玥掀開被子,拍了拍床,意思不言而喻。


    葉苼沒有搭理北璃玥,自顧自地將圍帽取下,露出一張沒有塗抹任何胭脂的白皙無瑕的臉。


    “嫂嫂這是?”知曉葉苼所來意圖後,北璃玥神情嚴肅起來,“今夜就走?”


    葉苼點點頭,“趁夜走,比較安全!”


    “嫂嫂說的是,夜裏確實安全些,不過嫂嫂打算一個人回去?”葉苼所想與北璃玥一致,夜裏走,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過聽葉苼的意思,她是想一個人回去。


    “嗯!人多了目標太大,麻煩!且你和阿瑛此行前往天榿,一切都是未知的,身邊有信得過的人護著你們,我和陛下也放心些!”葉苼沉聲道。


    聽著葉苼的這番話,北璃玥覺得周身都暖和了起來。


    “等四更天人都睡熟後,我便起身。”葉苼將自己的打算小聲地告訴了北璃玥。


    北璃玥點頭,“好!嫂嫂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顯然,葉苼並不需要北璃玥幫忙,“不必!我回去簡單收拾一下就動身,你也不必來送我。”似是想起了什麽,“你的手自己仔細些,何大人尋來的那個大夫雖然年紀不大,但醫術是極好的,你一道帶著去天榿,不要讓你皇兄擔心!”


    北璃玥連連應是,誰說冷美人清冷不近人情的,這嘮叨的樣子和皇兄有得一比。


    哪怕北璃玥一個勁兒地點頭保證,葉苼也絲毫不信,眼前這人慣會的就是在你跟前時滿口答應,不在你跟前時,任著性子上躥下跳。即使對北璃玥的性子了如指掌,她還是忍不住叮囑她,她不僅僅是北璃岷的妹妹,更是她這一生難得的摯交,她希望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完好無損的!


    “沒什麽旁的事,我就先回去收拾行裝了,你不必來!”說完這句話後,葉苼盯著北璃玥泛著燭光的眸子看了好一陣。


    “好!”北璃玥毫不吝嗇地給了葉苼一個明媚的笑容。


    接受到北璃玥的笑容後,葉苼扯著嘴角淡淡一笑,隨後起身出了房門。


    北璃玥牢牢地盯著屋外那抹漸行漸遠的倩影,直到在視線中消失不見才作罷。她不知道葉苼這一離去,她們何時才能再見。也許是兩載,也許,也許是一生。


    葉苼回到廂房時,北璃瑛已經睡下。她悄聲坐在床邊看著在睡夢中與周公下棋的北璃瑛,眉目瞬間柔和下來,通身的清冷也消弭殆盡。這些年,因著榮親王和北璃玥常年在戰場上沒有時間教導北璃瑛的緣故,北璃瑛的一身功夫皆是葉苼所授。在葉苼的心裏,北璃瑛就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孩子,雖性子頑劣,卻懂得如何讓身邊的人開心。以往,她也有好幾次長時間不在北璃瑛的身邊,都沒有一點擔憂的感覺,但這一次不知為何,她的心裏像是拴著一塊鐵,沉甸甸的,讓人放心不下!


    許是感受到了葉苼擔心的目光,北璃瑛緩緩睜開雙眸,眼神裏充斥著還未睡醒的迷蒙,“師父,你怎麽還沒睡?”


    “快了,你快睡吧!”葉苼輕聲安撫著。


    終是抵不過瞌睡蟲,在葉苼的輕言細語中,北璃瑛又閉上了雙眸,繼續和周公下著那局還未分出勝負的棋。


    看著北璃瑛這副懵懂的模樣,葉苼無聲一笑。隻有睡著的時候,這小魔王才能安靜些。


    為了不吵著北璃瑛,葉苼收拾行李的動作刻意放輕,半柱香過去,行李收拾完畢後,葉苼靠在床邊假寐了一會。四更聲響,她換上北璃玥的暗紫色騎裝,將玄色麵巾往臉上一遮,背上行李,從西城門出了渭城朝著雲城所在的西南方向打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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