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見了自會知曉。


    李昧見了那個半臥在床榻上的男子,一襲白袍敞懷,半散青絲,手中執酒壺,恣意而瀟灑。


    李昧跌倒在門口,是哭著爬過去的,她跪倒在那男子身前,哭著求他:“三爺,三爺,求求你,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吧,她快死了,小姐快被他們害死了。”


    見到了這個人,李昧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每一次蘇銀沉因做錯事被蘇大老爺處罰時,她都是求這個人幫忙來讓她的小姐得以逃脫,這個對蘇銀沉施以無數寵愛,每一次都施以援手的人。


    蘇家第三子蘇之零。


    那,這一次可不可以把陷入絕境的小姐,救出來?


    蘇之零問:“天亮了沒有?”


    他的屬下回答:“還有一刻,天便亮了。”


    “晚了,”蘇之零喝了一口酒,苦笑,他麵容精致,可他的眼睛卻如同死灰一般暗無光彩,他說:“太晚了,我救不得她。時也,命也,不過如此,對了,她可有給過你什麽東西,讓你帶出來的?”


    “有的。”李昧拿出一顆玉珠遞給他。


    他笑,接過說:“是了,也隻有她會用這種東西來遞書信了。”


    捏開玉珠,裏麵掉出一個紙塊。


    筆跡的確為蘇銀沉。


    她留下一封信。


    蘇之零沒有立刻看,而是起身整理儀容。


    “姿辛,你在這裏見到我,想必心裏是抱有幾分希望,我可以救她,而如今,世事相反,你心裏難受的緊,就在這裏哭一哭吧,這洗重閣會護你安全,你便好好活著吧。”蘇之零說道。


    李昧向他磕頭謝恩,“奴婢李昧謝過三爺。”


    蘇之零離開了。


    天快亮了。


    在鳳棲宮中,有人笑。


    不是楚月盈在笑。


    君玉瀾已經更衣去朝堂上了,她望著天邊的微光,耳邊的笑聲那般刺耳。


    “柯箏,你笑夠了沒有?”坐在床邊一襲鳳冠霞帔的楚月盈有些惱了。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從屋外走來,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卻說著讓人遍體生寒的話,“怎麽會笑夠呢?第一次見到這般作繭自縛的人,真是忍不住想多吸點血呢?”


    楚月盈一個激靈,她問:“血債不是已經償還了嗎?”


    柯箏點點頭,她說:“可是人是有口腹之欲的,你們滿足了我們,我們隻是想多要一些罷了。”


    楚月盈的身體在發抖,似乎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的事。


    “不過,不會再找上你們了,楚氏一族快沒人了吧,嘖嘖,真是可憐,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送給你一個秘密吧。”柯箏說。


    楚月盈抬眼看她,“你又想玩什麽?”


    “這麽不信我,”柯箏擺出一副傷心的樣子,“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蘇銀沉不見了,我找遍整個皇宮上下,都沒見到她的影子。”


    “不是你說的會萬無一失的嗎?與本宮何幹?”楚月盈麵色淡淡,蘇銀沉的生死同她沒多少關係,如今的蘇銀沉被整個玄機門盯上,即便不死也威脅不到她了。


    柯箏的麵色不變,笑嘻嘻地說:“她自然逃不出這皇宮的天羅地網,但也確確實實找不到她的藏身之處,不過,我猜她應該是去行刺你的好哥哥了。”


    “什麽!”楚月盈一聲尖叫。


    “臣等認為,應罷黜蘇氏之女賢妃之職,推至午門斬首示眾。”


    天亮了。


    君玉瀾聽他們吵了一個早晨。


    從國家大事至後宮瑣事。


    聽到賢妃二字,君玉瀾眸光跳了跳,來了。


    “此等妖女,妖言惑眾,欺君昧上,應當殺之。”


    “陛下,還請不要對這種為禍人間的妖女施以憐憫,盡快下旨吧。”


    “賢妃乃罪臣之後,入宮以來不問宮務,且一無所出,身上背負罪名又無功勞在身,刑場之上再三動手殺人,其心惡毒,陛下,賢妃多年以來憑借聖寵和蘇家勢力才常坐後妃之位,蘇家現如今使得百姓人心惶惶,已經不再適合留在皇宮中了。”


    都是楚天漠手底下的人,吵得頭疼。


    楚天漠,楚氏長子,戰場上的常勝將軍,現位列一等公卿,於大理寺任職。


    “河北路北城天雷將災,引流民暴亂,此事鍾卿前去,授一品監察使之權,代朕行事,平民亂撫民心,可否?”君玉瀾說。


    一位身著朱紅色官袍的大臣大臣鍾堯出列,說道:“臣遵旨。”


    “至於賢妃,”君玉瀾繼續道,“蘇家的事一直都是楚卿在處理,那賢妃就交由大理寺處置吧。”


    “臣遵旨。”楚天漠微勾嘴角,這般答道。


    “如此,便退朝吧。”君玉瀾起身。


    “退朝——”伴隨著白公公的聲音,君玉瀾不見了身影,朝臣們也陸續離開。


    剛剛走至後殿,一名小太監就飛奔而來,跪倒在君玉瀾身前,驚慌的說:“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君玉瀾皺眉,這是他派去的人,前往湘院暗中接走蘇銀沉的人。


    白公公趕忙接過話茬,問:“慌裏慌張的,發生了什麽事了?”


    “奴才天還沒亮就去了湘院,找遍了整個湘院都沒能找到賢妃娘娘,奴才辦事不利,還請陛下責罰。”小太監不住磕頭。


    白公公不大相信,皇宮中有多少人是陛下的心腹,他們很清楚,若想不被人察覺便帶走賢妃,除非鬼神。


    “你仔細找過了沒有?湘院那麽大,你有什麽地方沒有去過?”白公公問他。


    小太監快哭了,道:“湘院裏的人都走光了,裏麵半個人影都沒有,賢妃娘娘根本不在湘院裏!”


    所以,是誰帶走了她還是她根本不想活?


    君玉瀾的眼前浮現出楚天漠那張臉,身形微晃,立刻轉身,追了上去。


    白公公跺了跺腳,心裏著急,喊了一句,陛下!


    這時候,可別出什麽亂子!


    白公公在心裏祈禱。


    今日日頭毒辣,刺眼晃目,許多大臣不得不加快腳步往宮外走去,這樣一來,楚天漠倒是被遠遠的落在了後麵。


    不急不緩,腳步穩健,內心喜悅。


    這世間的很多事,都是發生在一瞬間,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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